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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死亡如是

陈幂的意识渐渐清明,脑海中也不再有幻想,兮决山顶的雪和岩石,也慢慢的在他眼前显得更加真实清澈。

而他胸前那团五彩的光芒,一点点的宛如烟火般轻轻消散,与此同时,一颗月牙状的白绿相间的宝石落入他的手中。

宝石晶莹剔透,清洁无暇,用一串银质的细链串了起来,宝石成弯月状,外绿内白。

“碎心玉。”陈幂长长的舒了口气,看向前面白洛造型奇异的坟墓。

这碎心玉上运转的光,怕是白洛对兮决的思念,慢慢的汇聚而成的。当他触摸到这记忆的一瞬间起,就注定它们会消散一空。

“不过,到底是多深的思念啊,竟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消失,甚至还能化成这种类似实物的东西。”陈幂心中震撼不已,也对白洛增添了一股油然的敬佩,只是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者可以说没经历过像样的爱情也说不定,所以实在无法想象。

光里面不是他想要的仙术异能什么的,让他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碎心玉也是宝物,从白洛记忆力多方势力争夺就能看出,也算弥补他心中的缺憾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的,可是他检查了一下周身上下,实在没个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微微叹了口气,把碎心玉小心翼翼的戴在脖子上。

一股冰凉的感觉贴在皮肤上,宛如塞进了一块雪。

“呯。”一道清脆的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陈幂吓了一跳,连忙翻出碎心玉来,却见它并未破碎,不由的松了口气。

或许是哪里的冰破了,这是刚才的声音很像是从他身体上发出来的,他看了看周围,天暗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状况。

他朝着白洛的墓拜了拜,说:“前辈与兮决姑娘的情谊天地可鉴,这碎心玉我本不应拿,奈何自己在这个世界一无所依,留着这宝物说不定能保命,所以···,得罪前辈了。”

说完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看过了白洛的记忆以后,他得到的东西不止碎心玉,还有上一层石台上真正的决洛阁的开启方法。

决洛阁是白洛在兮决山上的住所,虽然白洛生活清简,但哪怕是对方根本不在乎的东西,说不定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只是当他步入第二层石台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所谓的宝物,而是一头类似猴子的妖兽。

这妖兽比正常的猴子大出两倍多,一身火红色的毛发,一直延伸到额头上,又向上耸立成三角,一直鲜红色的鼻子像个倒扣的喇叭,一道蓝色的纹路从额头延伸到鼻子上。

而此时的妖兽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龇着牙看着刚下石阶的陈幂。

山魈,陈幂在白洛的记忆里见过,只是记忆力的它性情温和,并不凶残。怕是像第一层石台记录的那样,它在白洛死后伤心过度,性情大变,化成鬼魅。

昨天他碰见的会隐身的妖兽,其实就是它。

陈幂一阵头皮发麻,石头上记录的明明是昼伏夜出,可现在天只是微微的昏暗,它怎么就出来了。

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对他来说,能不能逃得掉才是个大问题,这里处于顶峰,如果想像昨天一样摆脱山魈,无异于痴人说梦。

山魈怒吼了一声,朝着陈幂扑了过来,陈幂一步跳下石阶,迅速的向石壁的方向躲去,小傻在他身后呜呜的叫了两声,陈幂也无暇顾及。

向上跑同样是死路一条,不说这石阶很滑,阶旁有悬崖,即便他跑到上面,逃走的可能也很小。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白洛在这里的住所,然后躲进去,虽然很困难,但是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砰!”山魈一拳砸在石阶上,冰花四溅。

陈幂身形不转,左手在石壁上迅速的敲击,紧蹙的眉头证明他此时的态度,身后传来山魈的怒吼声,而后迅速的接近。

没有收获!

陈幂陡然转过身来,身体还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在冰面上滑了一米,他右手狠狠的推在石壁上,借力向着外面滚去,山魈尖锐锋利的爪子呼啸而过。

陈幂站起身来,喘了两口粗气,看到同样再次缓缓转过身的山魈,山魈的眼睛更加猩红,扑哧扑哧的吐着白色的雾气,缓缓的做出攻击状。

身后的小傻呜呜的叫着,陈幂却心念急转,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他未必每次都能躲得过山魈的攻击,而哪怕是一次的失手,也会让他命丧黄泉,虽然他已经在黄泉里了也说不定。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后退了两步,把脖子上的碎心玉取了下来,山魈徐徐的靠近,粗犷的呼吸声和踩在雪上发出的吱呀声混在一起,给人莫名的恐惧感,只是它的动作在下一刻陡然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迷茫,看着陈幂手中的晶莹玉石上。

陈幂左手摆出停止的手势,身体缓缓蹲下,把手中的碎心玉放到了地上,只有他脸上的表情才显露他此时是多么的心痛,但心痛跟命比起来···

把玉石放下以后,他轻轻的向着石壁靠去。

山魈看了一眼陈幂,有看了看雪地上发着荧光的玉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后还是缓缓的移向碎心玉。

陈幂松了口气,看山魈的注意力暂时放到了碎心玉上,开始小心翼翼的在石壁上摸索起来。

犹如弯月一般的碎心玉,被山魈捧起来的时候,一道乳白色的荧光缓缓亮起,像黑夜里的烛光,映在山魈的眼睛里,渐渐的取代了一丝丝猩红,山魈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见到母亲的孩子,像是找到归宿的浪人,它狰狞的脸舒缓了下来,如果陈幂看到,会发现此时的身形,像是跟在白洛身后的那只淳朴搞笑的猴子一样,只是这一幕陈幂没看到,它如烟似氤,是山魈留给这座兮决山的最后的画面。

一道吭吭的声音响起,山魈转过头去,看见苍白色的石壁上,一道细缝,缓缓的扩大。

陈幂满脸惊喜,看着渐渐打开的石门,只是这惊喜就像他身后陡然变狰狞的山魈一样,被错愕和惊怒取代,因为石门之后,并没有他所想象的石洞,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一道道泛着涟漪的犹如光晕一般的波纹,在黑暗中流动,陈幂在白洛的记忆里见过这个画面,这是所谓的决洛阁为建立的时候就存在的黑暗,而此时经久岁月之后,只不过是空间崩毁,一切归原罢了。

但对此时的陈幂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

他在一刹那回头看向身后,脸上犹带一丝迷蒙,但是他看到身后空无一物,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下一刻,他想朝着往下走的阶梯的方向跑去,但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他的身躯,急速的向后飞去。

万物俱静之后的浮世喧哗,陈幂眼中的惊喜陡然清晰了起来,石壁,白雪,发暗的天空,怒吼的山魈,只是这一切在下一秒又仿佛迅速的离他而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哪怕是呼啸的风也停止下来,而后在某一刻,他的身体,陡然坠了下去。

小傻在他身后呜咽了一声,随即没有了声音。

做坠楼机是什么感觉,在你来不及体验恐惧的时候,恐惧瞬间就离去了,你劫后余生的后知后觉让你对高空坠落这种东西,只留下畅汗淋漓和心有余辜,所有想要再次体会的,是因为知道它是安全的。

但对于只踏入游乐园一次的陈幂来说,他不想在踏入第二次,此时也一样,巨大的失重感只留给他轰然的心慌和恐惧,压抑着他的胸腔,告诉他,就要死了。

在他上空一米的地方,是山魈魁梧的身躯,此时同样无助,手臂乱舞。他看着它,它此时肯定跟他一样,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无能为力。就像上一次一样。

果然,死亡还是很恐怖。

···

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山洞里,沉闷的呼吸夹杂着巨大的不安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男人所谓的不成熟通常指没有安全感,但一直这样说陈幂的顾小曼,此时却像孩子一样,依偎在他的身旁,紧紧的抱着陈幂的胳膊。

“子强,你说我们会死吗?”顾小曼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颤抖,但语气中的无助哪怕不远处的苏洛洛都能听得出来,于是呵呵的笑了出来。

“苏洛,你笑啥?”她语气微怒的看向陈幂的另一侧的黑暗处。

苏洛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可是这个动作谁也没看见。

陈幂皱起眉头,他不知道会不会死,但他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可能是更大的灾难。

···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死亡或许来的更快一些,而不用受更多的苦。

陈幂背后的藤条松了下来,然后他感觉到小傻离他而去,他惶惶然想起来,蓝祭说他可以同小傻一起离去的时候,自己是多么高兴,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不能保护小傻。

面对死亡,他能做什么呢,或许还要跟上次一样,连一声呐喊都喊不出来。默默的体会无与伦比的悲伤和苦难。

看同样的困难折磨自己的每一个亲人···

他鼻子微酸,一滴泪水流了出来,却瞬间不知所踪。

可是怎么能这样呢,死都死的这么没出息,虽然再也见不到小曼了,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但也不至于带着这么多的恐惧,死在兮决山上吧。

他这样想着,想要喊出声来,但胸腔压抑的厉害,仿佛喊不出来一样,但只是仿佛,他用尽全力,或者说是最后的生命,想要抒发一下自己的愤怒:“啊···”

愤怒什么呢?命运的不公还是自己的无能?

谁知道,或许只是让自己不再对死亡有太多的恐惧,或许这可以让自己应付着地是巨大的疼痛···

然而一道巨大的水流,自他体中,蓬勃而出。

犹如铺天盖地一般,以他为中心,迅速的向着四周的天地蔓延开去,如潮汐,如巨浪,推开了山魈的身体,却席卷住了小傻,这水幕渐渐变大,进而犹如水球,却还在不停的生长,直到某一刻,一道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中间夹杂着树木碎裂的吱呀声,夹杂着水流击撞石头的哗哗声,夹杂着小傻哇哇的呜咽声。

苦难当真难捱。

但是它们总会过去,便如今天看向昨天,如果你过得一帆风顺毫无波澜,当真是没什么意思,但你昨天痛苦难耐,却熬了过来,便是成功和经验,人生亦是如此,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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