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西区,可供五辆豪华马车通过的宽阔街道,两边是林立整齐的商铺酒肆茶楼,相较东市的喧闹,西区就显得井然有序的多,街上行人也不似东市的贩夫走卒,多是衣着华丽呼奴结伴的富贵之弟与达官显贵,少见贫人。因西区靠近皇城,多是达官显贵立府之地,所以西区也是富人集结群居之处。也自然相较东市更为繁荣壮丽。
“停车。”车内传来一声娇语,戚夫子赶紧勒马停下,不似先前大呼小叫的模样,神态中带着敬畏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我饿了。”里面照旧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柔柔如春风轻拂,又如一涓清流缓缓流进心底,盘桓萦绕不休,溢满一腔馥郁。
戚夫子驾轻就熟的把马车停在前方一酒楼前,“主子,十八楼到了。”戚夫子跳下马车,洛云枭也跟着跳下。车门打开,雪雁率先跳下,然后扶着紫鹃下来。
一双纯白色绣鞋出现在门口,纤尘不染。映着强烈的太阳光,恍惚了洛云枭的眼,一袭雪白丝纺窄腰对襟盘龙扣长衫裙,内里是交襟缎面束腰深衣,一头青丝柔顺贴在背上,仅将一拢发用雪样锦缎绑扎,耳旁垂下两缕碎发,额前佩戴兰花水晶串饰白玉华胜,透明薄如蝉翼的花瓣在阳光下折射出异样光彩,刹那璀璨夺目。漆黑的眸婉转似是撩人心扉,扇般密集翘长的羽睫,如玉手柔荑搅乱了一池死水,一时间春意盎然。
黛玉扫了一众,目光最后落在洛云枭身上,黑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探究,隐在面纱下的菱唇,轻轻勾起,眼中是一如既往的狡黠笑意。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视若无睹般走进酒楼。甫进门,掌柜的便迎上来,“小姐,雅间请!”掌柜神态如常,但还是让洛云枭看出一丝恭敬,他不禁想,她——是谁?竟夺得如此多的人的敬畏。
春纤在前,掌柜亲自带路。楼上迎面而下一位玄衣袍服青年,双方互让,各走一边擦肩而过。
门口吹进一阵风,卷起衣角,撩起轻纱面巾一角,露出少女光洁细嫩的下巴和粉红菱唇。刹那平静。待黛玉一行人消失在楼道上,仍站在楼梯上的青年面色呆愣,直到身旁随从提醒方回过神来。
手中折扇一合,琥珀色的眼眸泛起一抹激赏,“去查查那个白衣女子的身份。”淳厚的嗓音平淡响起,俊朗的脸上浮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是。”随从一揖手,闪身不见。
夜浓重,月上弦已是中天。
清冷的月光静静洒下,银灰铺满了整个庭院,将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犹显精致冷艳。夜风若有似无的吹着,却也冲不开炎夏带来的夜的张狂炙热,杂草丛里,虫鸣蛐叫不绝于夜,为静谧的夜平添一份夏夜乐趣。
云纹雕花菱形窗户下,投下一片昏暗的烛光,隐约可见人影对镜梳晚妆。
镀银圈花百叶铜镜已经失去了往日光彩,暗黑的银饰在烛光下尤为可怜贫乏。铜镜中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庞,曾经使多少人争相追捧造歌赞颂,今昔却已是无人问津。纤细干燥的手指抚上粗糙的脸庞,那么小心翼翼,如同呵护一件珍贵瓷器,丝毫不敢大意。
晶莹的泪水缓缓流出,却再没良人为她轻轻拭去,眼眶中无神迷茫的眸,蕴含的是化不开的哀怨忧愁,苦涩的泪流进心里,仍是温润不了干涸的心灵。她轻启唇,吟唱道:“昔日荣宠长生殿,君诺一生不负卿。今朝新颜初绽放,问君可忆旧时妇?”罢了,女子伏案痛哭。
久不闻响的大门突地起了声响,大门缓缓被推开,大殿里传来内侍尖细的阴阳怪气的声音:“莲贵人何在啊?”清冷的大殿里来了三个人,为首太监挑剔不满地皱着眉头,翘着兰花指捂着鼻子,以后打死他也不来这种地方,来一次可是要晦气十年啊!
太监正四处打量,看看有什么可捞的好处,一转身却是给下了个魂不附体。“妈呀!有鬼!”身后一个白衣散发的女子悄然无息的伫立,苍白无颜色的面孔一双大大的眼睛圆睁,在这流言颇多的殿里更是森然恐怖。
“你、是人是鬼?”太监战战兢兢的向后退着,指着她哆嗦的问着。他被吓的快要尿裤子了!
“你不是要找我吗?”白衣披发的“女鬼”幽幽开口,声音有些暗哑生涩。
太监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放下指着她的手指,“你就是莲贵人?”不是说风华绝代吗?怎么看着这么恐怖啊!
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向一边,说:“有什么事吗?”态度依旧是漠然的。
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里暗忖,刚刚还热的要死,现在怎么就有点儿阴冷了呢?管他的,先交差走人再说!他故作大胆的推推身旁同样害怕的两人,轻蔑道:“这是贵人新的使唤奴才,天色很晚了,奴才就先告辞回去交差了。”说完,拔腿就往外面跑了,活像身后有人追似得。
剩下两人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奴才(婢)叩、见娘、娘。”两人害怕的捋不顺话语,面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主子,不害怕那是假的。而且听说以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被这位主子活活吓死的,话说以前这蕖仙阁可是宫里最好的地儿,住着皇上最宠爱的莲贵人,是众人挤破头都想伺候的主子,可是后来出了莲贵人谋害皇后之事,虽无实证,但显然荣宠已去,虽未削去封号,但终生不得踏出蕖仙阁,这蕖仙阁已是如冷宫般让人避之不及,树倒猢狲散,才有现在凄凉光景。得势时,人人奉承巴结,失势后,才看得清人情冷暖。
他们两人本是掖庭永巷最低下的奴才,原以为这次被选上可以跟个受宠的主子,他们也好咸鱼翻身,过上好日子,却不想还是跟了一个失宠的贵人,真是倒霉,加上宫里种种传闻,他们是愈加怕了这位新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