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的两人隔门而望,并不知彼此心中同时闪过同一句话,然而那话中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大不相同。
路还长着,可此路,却非彼路。
次日,夏侯渊亲点人员,身边只随带何以念与几名身手高超的御前禁卫,虽说是禁卫,却是屡上战场实战经验丰富的干将,亦是从淮南一路追随至兆京的旧卫,这让石坚与清河懊恼不已。
若不是没能有力地阻止奶娘来那么一出,主子又岂能恼他们至此?虽没有明责,这结果却比痛斥甚至用刑还让他们难受。
季婉瑶泪眼汪汪地扯着楚清欢的衣袖,让她去完高越这一趟务必随着夏侯渊回来,切不可再丢下她不管。
奶娘趁着这档口,把夏侯渊拉至一边,悄着声地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把握好时机,一旦有下手的机会切不可手软心软,也不能惧楚清欢之威势,势必要将她拿下,夏侯渊回她一张冷脸,她只得讪讪停口,心里的内疚更是泛滥得肠子都打了结。
一行八人悄然出了宫,一辆马车,六人随骑,一路向南。
马车外表普通,内在宽敞舒适,六人分前后两侧,身着黑衣,低调而精悍。
楚清欢本欲骑马,考虑到夏侯渊箭伤未愈,又不肯单独乘坐马车,便与他坐车而行,只是与他约法三章,未让他有近身行不轨之举的机会。
离裴玉与司马凌雪大婚的日子还有些早,当初她在甘宁时,在司马凌雪对她明确表示一个月后和亲高越的决定后,便将消息第一时间发回高越,随后裴玉便将大婚的日期定在了九月十五,并发出请贴邀请各国届时前去观礼,动作不可谓不快,其间日期不可谓不紧,算起来竟是只等司马凌雪一到长平,紧接着便是大婚之日。
这样的安排对于两国和亲这般的大事来说,未免显得有些仓促,但东庭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异议,其他各国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她在回兆京前,在甘宁等待了一段日子,本来是打算与迎亲使团一起护着司马凌雪去高越,后来得知夏侯渊出了意外便急急赶回,在路上花了些时日,即使如此,此时距两国大婚的时间依然相当宽裕。
她原以为夏侯渊是出于一时之怒才临时作出决定,行了几日之后才发现他哪里有什么怒气,根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一路巡视沿路州城村镇,视察民情吏治了。
这男人,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如此且行且住大半月,大邺边城巩州已近在眼前,至此微服南巡也接近尾声,再行几日,正好赶上九月十五的大婚之日。
因为处理一桩民事纠纷,等他们到达巩州时,天色已黑,城门更是紧闭,原定于在城内过夜的计划被打破。
“主子,要不要属下过去叫开城门?”一名禁卫见此,向车内的夏侯渊请示。
“不用。”夏侯渊撩开车帘,朝四周打量一眼,“不要惊动不必要的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去附近找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凑合着过一晚上。”
“是,主子。”禁卫立即与其他人分头去寻找适合过夜的地方,只留下何以念守在原地。
不多时,便见几人陆续回转,禀报说城外不远处有块平缓的坡地,视野开阔,附近还有条河,露宿正好。
“就去那里吧。”夏侯渊当即示下。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车马便停了下来,楚清欢掀帘下车,带着一丝清凉水汽的风便迎面吹来,将夏末初秋那种燥热吹得一干二净。
都是习惯了行军打仗的人,对于野外生存这项技能自不在话下,当下各人打水生火,又有人去附近一片小林子里寻找野味,留下何以念与另一名禁卫行守卫之职。
“算算日期,司马凌雪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长平。”见夏侯渊从车上下来,楚清欢道,“原以为还能见到东庭此次和亲的排场,这下是看不到了。”
“不需要看。”夏侯渊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等日后你我大婚,定叫天下人都为你而惊叹。”
楚清欢见他没两句话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立即闭起嘴巴,望着面前河水不再言语。
夏侯渊无声一笑,亦转头看向河面,河水平缓,两岸相距不远,只是条寻常的小河,只是不知水下深浅。
他脚尖一动,踢了块石头下去,辨着那石头落水之声,忽而唇角微勾,便去解腰间锦带。
她眼角瞥见,眸光一抬,“怎么,要下水洗澡?”
“在车里坐了一日,又出了汗,不洗不舒服。”锦带解开,他又想起什么,随手给扣了回去,转身朝她腰间探过手来,动作语气再自然不过,“你也一起洗洗。”
她抬手一挡,格开他的手,“这水看着倒是不错,只是我对有些人不是很放心,还是算了。”
“嗯?”他眉梢一挑,鼻音上扬,“什么叫对有些人不放心?这些日子我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若非我与你约法三章,恐怕你已经对我做过什么了。”见他面色不豫,她随地往河边一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些天的表现我很满意。”
夏侯渊眼角一跳,将手里的锦带往她怀里一扔,又将身上的衣物全脱下来一股脑儿抛给她,直到只剩下亵裤时,他回头看了眼何以念两人,见他二人都背朝着他们守在马车边,便随手将亵裤除去。
楚清欢唇角微抽,转过脸去,将怀里的衣服都往旁边一放。
“不敢看?”他见此,倒不急着洗澡了,往水下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你都被我看过了,还怕什么?”
不远处的火光淡淡地映射过来,楚清欢眼角余光里都是他的肌肤光泽,见他如此直接不知回避,顿时有些好没气地道:“我怕什么,只是脸皮没有你厚而已。”
“原来是不好意思。”他低低一笑,“我们早晚都要成婚,总有袒裎相对的一日,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羞?不好意思?
楚清欢抬头望着墨蓝色的天际,上面干净无云,纯净得如同一块极品丝绒,她却有种乌云压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