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不小,但里面几座单独的园子便占据了大半的地方,楚清欢指着沿途经过的几座小院问:“这里面怎么没人?”
那礼部侍郎指着其中一座道:“这里本来是留给文晋那位严大人的,在东庭时他曾说过要代表文晋来贺喜,并说要住得好吃得好睡得好,本官回朝之后禀明陛下,陛下便允他单独一个院子。若是单单以使臣的身份,都是住在前面的清风楼里……说也怪了,他本来是跟在我们后面的,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到。”
“再等等吧,说不定晚上就到了。”楚清欢如是说着,心里却也有些不解。
就算严子桓那天睡得晚,但这几日他们走得并不快,照理也该追赶上来,后面却一直没有动静,她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挑哪条近道去了。
“还有这个院子,是给乌蒙留的。”礼部侍郎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道,“陛下虽然给乌蒙也发了邀函,但乌蒙与其他国家向来没什么来往,此次想必也未必会来。”
“不来就对了。”一直未语的夏侯渊冷语一声。
“是是。”礼部侍郎连忙附和,不敢再提。
谁都知道乌蒙与大邺的关系,也知道两国时有摩擦,动不动就武力相向,尤其是夏侯渊上位之后,不若先帝那般任乌蒙为所欲为,强行武力压制,使得双方关系更为紧张。
要论乌蒙,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其实并不能以国相称。
乌蒙处于大邺西北部,由多个部落联盟组成,早期大邺先祖从乌蒙出来打天下,一直打到大陆中部,吞并数个小国,最终成立大邺国,成为版图最大的国家。而留守乌蒙的部落却不愿依附于大邺,后来互相联合,自成一国,但并未建都,也不推行帝王制,仍保留着游牧民族的特色,最大的首领也不叫皇帝,而是称为大汗王。
乌蒙与大邺虽然同出一家,但历朝历代纷争不断,独踞于大陆西北角,与其他各国鲜少走动,亦不建交,因此每逢各国大典之时,虽会为其保留席位,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设的虚席。
“这边……”楚清欢望向前面一处时有女婢走动的院子,“莫不是莒卫的文筠公主来了?”
“正是。”礼部侍郎回道,“文筠公主于两日前便到了长平,昨日已入宫面见过陛下。”
楚清欢不由多看了两眼,对于文筠公主这个人物,她可是没少听见,都道她为人亲善,又极有政见,莒卫能有如今的国泰民安之象,与她这些年的治理分不开,这一点,从当初裴玉对她的赞誉就能看得出来。
正打量间,忽见屋内走出四名身着素纱粉裙的婢女,朝夏侯渊这边福了一礼,随后在院中分两边站定,在她们之后出现的是一名纤纤女子,眉若笼烟,眸似明月,行走间纤腰款摆若柳,却步步优雅有度。
她嘴角噙着淡淡微笑,象是已知来者身份,一直走到夏侯渊之前三步距离才止步,微微一礼:“刚刚听随侍婢女所言,陛下已入馆驿并路过此处,文筠不敢怠慢,特来见礼。”
声音软而不腻,语调轻缓从容,听上去宛若清风拂面,极是舒服。
只一眼,楚清欢便将她与司马凌雪在心里作了个比较。
从外形来说,于文筠不若司马凌雪高挑,同样身姿纤细,但于文筠的线条更为柔软,声音亦是要绵软几分,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北人与南人之间的差异。
而从两人的气质来看,却都是雍容大方,举止有度,不分伯仲。
“原来是文筠公主。”夏侯渊点了点头,道,“久闻公主之名,先前行登基大典时未曾邀约各国前来观礼,因此也未有机会一见,如今倒是在这里碰见了。”
于文筠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楚清欢,眼底有着一抹讶然,却很好地没有表现出来,只微笑道:“这位可是陛下的未婚妻萧情公主?”
楚清欢正要答话,不料夏侯渊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正是她。不过萧情已是过去,公主可以以她现在的名字楚清欢相称。”
楚清欢不动声色看他一眼,这男人,在做抢答么?是怕她否认还是怎地?
何以念跟夏侯渊回京大半年,对于她的身份早已清楚,此时听到这“未婚妻”三个字,却仍然眸色微黯。
倒是那礼部侍郎,闻言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她竟是这样的身份。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于文筠由衷赞叹,“公主的作为文筠时有耳闻,既是羡慕又是钦佩,早就有心相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见了,终于圆了我一场心愿。”
楚清欢不习惯于这样文绉绉地来往客套,但见这于筠言辞神情皆颇为诚恳,未见虚伪作假之态,所说的亦非尽是场面话,心中对她便也多了分好感。
而且从见到于文筠第一眼开始,她心中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总觉得有些眼熟,到底怎么个眼熟,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只好先将这种感觉搁在一边。
“文筠公主才名远播,将一国上下打量得井井有条,才让人真正佩服。”她一笑,将赞誉转移回对方。
于文筠听她的事情听得多了,略知她性情,也就不再多说,正待请他们先行下榻,眸光不经意扫过楚清欢身后的何以念,不由一怔。
何以念本垂眸侧立,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头,与她的视线一触,心中不知为何轻轻一震,随即意识到这种举动实为逾矩,很快垂下眼睑避了开去。
于文筠亦意识到此举的不合宜,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对夏侯渊道:“陛下与公主车马劳顿,文筠便不作叨扰,等二位得空时文筠再行拜访。”
“公主请随意。”夏侯渊握着楚清欢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略一颔首,便牵着她往前走。
楚清欢朝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随行在后的几人立即跟上,等到他们都过去之时,于文筠的目光再次落在何以念的背影上,久久出神,直到婢女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神情怅然。
是夜,楚清欢得到两个出乎她意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