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不是没有付诸行动。”听着这平淡却分明是指责的话语,萧天成道。
“那又怎样?”叶兰雅冷笑,“没有得手的行动就等于没有行动,楚清欢到现在还不是好好地活着?不仅活着,还越活越有名堂,现在不仅夏侯渊拿她当个宝,就是高越和莒卫也待她为坐上宾。陛下,你若是想反悔就明说,何必一次次地放过她。”
殿顶上的楚清欢眸中寒芒微绽。
叶兰雅离开兆京皇宫时,对她意味深长的那一眼,她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不过是不放在心上,却原来,那时就已经对她动了这样的心思。
“你在瞎说什么!”萧天成霍地睁开眼睛,很是不悦,“朕怎么放过她了?你想让她死,朕就不想?你以为这宫里头这么多的守卫是防谁的,她活着对朕又有什么好处?”
“那这一次次地无功而返,而陛下事后却没有半点处置,又是怎么回事?”叶兰雅并不因他的话而缓和面色,“陛下若铁了心要她死,又怎么可能每次都被人阻拦?阻拦也就罢了,陛下却对那人百般纵容,连句重言都不曾有,每次都是不了了之。陛下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想?”“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萧天成缓缓坐了起来,利目阴沉下来,“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叶兰雅不屑道,“陛下不要以为将我缚足在这兰香殿,我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我是知道的,他为楚清欢做了些什么,我也大概明白,陛下要偏袒他我没话说,但他处处阻挠坏我大事,我倒想问问陛下,你想如何兑现当初对我的承诺?难不成一次次派人出去,一次次被他拦下,陛下又这般一次次罢休?这又有何意义?”
萧天成沉着脸,不语。
“我知道,如今我就是只丧家之犬,陛下能给我个蔽身之所,我已该感恩戴德,怎么还能如此不知好歹。”叶兰雅看他一眼,撇了撇红唇,“我的身子与我的财宝,能献给陛下那是我的荣幸,跟陛下谈条件岂不是不自量力?罢了,陛下若是想毁诺,我也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万一有人知道了,也最多说陛下连个女人的承诺都办不到,算不了什么。”
“你也别说这些话激朕。”萧天成忽地掀开被子,披衣下床,“朕知道你恨她,但肉要一口一口地吃,便是有能力一整口吞下去,也得看你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是恨她。”叶兰雅美丽的面容顿时现出几分狰狞的扭曲,“我付出了所有青春韶华与清白名声,为推翻旧朝而奠定基础,才有了如今大邺的新生,有何理由让她来母仪天下?我从七岁开始喜欢的,如今君临天下的男人,有何理由让她来占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有何理由让她来得到?绝不可以!我绝不允许有除我之外的女人站在他身边。”
萧天成看着她近乎偏执的神情,冷冷地指出,“就算没有她,你也再没有机会站到夏侯渊身边。”
“那我也要杀了她!”叶兰雅笑,“我发誓。”
底下笑声趋于癫狂,楚清欢的眼神越发地清冷,叶兰雅来到文晋投靠了萧天成是她没有料到的事,但前后一连贯却又是情理之中。
要说这个世上,她楚清欢最大的仇人是谁,从明面上来说,必是萧天成。
既然如此,叶兰雅选择他做为盟友,可谓是最为明智之举,而把自己的身体与半国财富尽数送给萧天成,这又是任谁也不能拒绝的筹码。
更何况,萧天成本来就想杀她,叶兰雅提出的这个条件,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这一年多来,除了去年黄城外遭遇的那一次外,她再没有遭到暗杀,她几乎以为是萧天成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然而就他们刚刚的对话来看,在叶兰雅来到文晋之后,萧天成不止一次命人追杀过她,而她却全不知情。
这分明是有人事先暗中进行了阻止,连让他们近身的机会都不给,可谁会为她而不惜公然与萧天成作对?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
叶兰雅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个人,除了严子桓,她再想不出还能有谁。
在接触到的人里面,属于文晋的,让她摸不着底的,只能是严子桓。
严子桓,他到底是谁?
听得出,他与萧天成关系极为亲密,就连那些追杀她的人都对他极为尊敬与忌惮,可外面的人却从未见过他这个人,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谜。
这是楚清欢对这个男子下的定义。
他确实就象个谜一样,尽管见了几次面,她却到现在都没摸清楚他的身份。
如果真是他,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帮她?
“时辰不早了,睡吧。”萧天成系上腰带,已将衣服穿戴整齐,临出门前又对叶兰雅说道,“你放心,你想杀的人朕也想杀,你无需想那些自寻烦恼。”
叶兰雅笑够了,神情木然地坐在那里,对他说的话也没搭理。
萧天成转身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殿阶下的禁卫立即簇拥在他身后,楚清欢决定先跟他,看他是否还要去别处,便将瓦片盖了回去,盖回去之前再看了眼不动不语的叶兰雅——为了不打草惊蛇,先放过她。
轻盈地翻身倒跃,耳边夜风微徐,她却忽然脸色一变。
在下跃之际,脚面似是被什么勾住,那感觉极轻微,轻微地几乎感觉不到,她却心知,坏了。
不容她落地,想返回殿顶也无可能,须臾间,寂静在空中铃声大作,一丝肉眼难辨的细丝被她勾动,瞬间带动了布置在周围的大片金铃。
金铃乍响,她人在空中,四周光线亮到刺目,身形无可遁形。
萧天成顿时回头,一眼望见半空中的她,冷利的眼睛立即现出一抹阴冷光芒。
兰香殿前的所有禁卫倏忽潮涌过来。
楚清欢想也不想,落地的一霎飞身扑向寝殿殿门,殿门砰然撞开,她直扑先前叶兰雅所坐的位置,那边却已没人,再抬头,只见床帐轻晃,床上锦被枕褥皆已不见,只剩下一面还未停止震颤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