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田大忠正要走上前去搀扶倒地的对手，全场喊声响起：“不要管他！”“不要管他！”善良的人们被鲁大力刚才的狠劲儿激怒了。田大忠还是走上前去，弯腰扶起一时挣扎不起来的对手。
鲁大力缓缓站稳了身躯，羞愧悔恨交加，满脸涨紫得像个猪肝儿——这下子人可丢到家了，何颜面对乡亲父老，往后还怎么在老少爷们儿里混呀！真恨不得能像土行孙那样驾着土遁溜走，只好低着头愣在那里。
“愣子，甭愣着啦！”小下家人群里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边说着边来到鲁大力跟前，“输给田大忠，不丢人！”原来鲁大力小名叫愣子，果然是个愣头青呢！
“谁？田大忠？——一根扁担吓跑了一群土匪的芦荻村大槐树田家的忠老爷？”鲁大力竟然不认识田大忠，刚才人们的议论他也没在意，这一听说是田大忠，一下子震惊得大张着眼睛，连声问着，嘴巴咕哝着，“俺的老天爷！俺真是有眼无珠呢！”
田大忠认得老者是尚长伦东邻的近房大伯尚德民，便微笑着招呼道：
“老哥，还蛮行壮的！——怎么您也来了？”
“嗐！甭提了！——丢人！老了老了，还不明就里地就跟着跑来闹事儿了！真丢人！老哥俺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了，所以一直躲在人后没敢出来见您。大忠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他这个不懂事的愣头小子吧！”说罢，回头对还怔在那里鲁大力说道：
“愣子，俺说了，输给田大忠不丢人。可是，错了不认错，知错不改，可就丢大了人了。还不快跟您大忠老认错！”
鲁大力好像被尚徳民的话点醒了——“输给忠老爷这样的老英雄，真的一点儿都不丢人；能跟他老人家交手儿应该还是自己的荣耀呢！对，机会难得，俺不如拜他为师，求他传授武艺该多好！”
想到这里，鲁大力跨前一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田大忠脚前，双手作揖，朗声说道：
“请老英雄老前辈原谅，晚辈俺知错了！晚辈请求拜老英雄为师，学艺习武，请老前辈答应收下晚辈！”说着不由分说连磕三个响头，笔挺地长跪在田大忠面前。
“哈，跟我能学到什么呀！再说，现如今也不时兴那些玩意儿了。”田大忠淡淡地回答，转而问道，“呃，你哪里错了？”
“晚辈早就闻知您老人家的大名，跟您能学本事长进。俺不该冒犯您老人家！”
“哈，我哪来什么大名呀？再说，交手切磋也算不上冒犯的。”
“俺不该不明就里就带领乡亲们来挖路平沟，破坏修水利；俺不该使损招想伤害您——都怪俺输急眼儿了，心里只想着要打败您……就……”说到最后，声音低沉下去。看来，真的知错悔过了。
“你是跟谁学的拳脚的？”田大忠见其已有悔意，又问道，“知道‘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这句话吗？”
“俺跟夏三澜师父学的。没听说过那句话，师傅没教。”鲁大力实话实说。
田大忠听了，心里暗自好笑。早年，夏三澜和田百磊粘着他要学武术，练了几天拳脚后，他发觉这两个孩子心术不端，就撵走了他俩。后来果然两个人都沦为土匪，解放后又一起被抓捕判了徒刑。不想这个“三脚猫”竟然也教授起徒弟来了。见围着几百人都在看热闹，便没有说破。又接着问道：
“刚才俺说的那两句话你懂吗？还记得吗？”
鲁大力急得眨巴着眼睛抓挠着脑袋仰着脸边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学艺……要……学……礼，练武要练……德，记不清楚了。——俺念书就笨！”说完，连憋加羞红着脸望着田大忠。田大忠高兴地笑着说：
“不赖不赖！记性不赖！就是这意思。是提醒学艺习武的人，在学艺习武之前要先学礼习德，学习做人，要成为懂得忠信礼义的有品德的人，这样，学习了武艺之后才能匡扶正义、扶弱济困，才能成为对黎民百姓有帮助的人。‘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记住这句话吧，对你是有好处的！”
田大忠熟练地复述着当年师傅的教诲，鲁大力又老老实实地跟着磕磕巴巴地把那两句话背了一遍：
“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
“大忠，快收下他吧！”尚徳民听着鲁大力听话地背完了那两句话，高兴地向田大忠劝说着，“愣子这孩子不坏，实诚，勤快，耿直，爱帮着人……他想习武向好，好嘛！看俺这张老脸，您就答应他吧！”
“哈哈哈哈，俺自己还是‘程咬金儿的毛三斧’呢！”田大忠爽朗地笑着说，“如果不嫌俺道行浅，行啊！”
鲁大力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又趴下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高声说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说罢，笔挺地跪在地上，仰望着田大忠等待着师训。
尚徳民欣喜地捋着胡子瞅瞅田大忠，瞅瞅鲁大力，又回头瞅瞅身后本庄儿的父老乡亲。
芦荻村的人们也欣喜地观看着这个场面，有几个年轻人流露出羡慕混杂着嫉妒的目光。
田大忠收敛了笑容，面色平静而威严地对跪在自己脚前的鲁大力说道：
“再把那两句话背一遍！”鲁大力比较熟练地背诵了出来。
“学艺习武之人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两句话，武德是第一位的。”田大忠继续说道，“咱庄稼人种好庄稼是根本，习武只能在空闲时间。咱习武是为着健身强体、防身自卫，切戒恃强争胜之心、好勇斗狠之举……”田大忠把当年他师傅教育他的师训又原原本本地当众教育自己新收的徒弟。鲁大力频频点头。
“学艺习武的事儿就说到这儿，空闲的时候去找我。——扒路填沟的事儿也就算了。你起来吧，把你们小下家的乡亲们带回去吧！”
“不，不！俺要把填了的沟给挖出来，把毁了的路给垫起来。请师父答应俺，给俺悔过的机会！”鲁大力依然跪在地上向师父提出请求。接着又转向尚徳民：“大老，您帮帮俺！”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