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100000006

第6章 (上)

第五章

许三多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路漫长而草原没有边际,只有车轮的印,没有过往的车。看起来有车他可能也不会伸手。今天的心情失去了平常。

终于有引擎声,可那是辆装甲车,许三多知趣地让出了整个路面。

车驶过几米却又停下了。从车里边钻出个军官来,向这边招着手:“小伙子!”

不是敬礼也不是喝问,许三多惊讶地看左看右,除了几只惊飞的蚂蚱并没别的,是向他招手。许三多忙挺直了:“报告!”

军官问道:“上哪呀?”

许三多下意识地就去摸放着证件的衣袋:“我是三连五班的,任务是看守维护站。我叫许三多。”

军官轻轻拍拍车体,但许三多并没领会。

军官略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不上车?你想走回去呀?”

许三多迟疑了一下,他本来真是这么想的:“报告,我认路。”

军官就好笑:“你认路?我这官给你当好了。我还正拿着GPS找标定点呢。”

他又拍拍车体,许三多犹豫一下,笨手笨脚爬上车,然后就不知道把自己搁什么位置,军官笑了笑:“看看风景吧。这时候在车上看草原是很美的。”

地平线随着车速而移动,在夕阳下流光溢彩,很容易就把许三多给感染了。军官没看他注目的地方,反倒更注意眼前那张充满了好奇、惊艳与憧憬的脸。

军官:“我真服了你,居然想用两条腿子走回去。我也服了你们,能在这个地方待下来,还服了你们,能让这辆车跑到全没人烟的地方也不成废铁——能加上油。与公与私,在情在理,我都服了。”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点上一根烟,看着另一边的地平线,想自己的心事。

许三多看看那背影,转过头来看自己的一边,他也有太多的心事。

此时五班的宿舍里李梦念念有词,比以往更加云山雾罩,手里拿一副扑克牌在算什么。薛林咋咋呼呼地叫唤:“你完啦你完啦,解放军战士,你居然开始算命啦。”

李梦闭着眼睛慢慢地说:“李梦永远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算的不是命,是许三多这乡下小子看了正规军的八面威风后,是不是还能一门心思铺他那鬼路。”

老马不乐意了:“李梦你说话要清楚一点,我们不是正规军吗?”

李梦眼皮都没抬:“是,当然是,我部属于正规军中有了不多没了不少的那一部分。我们的主要出路在于认清这一现状,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这就是一个无神论者现实主义的生活方式。”

“照你这么说,你以后别嚷嚷你那巨型小说了。”老马忍不住刺一下李梦,“也省点稿纸费,别老找我们蹭烟。”

李梦连忙岔话:“是长篇小说。天灵灵,地灵灵,这副扑克牌告诉我们,许三多的固执是因为目光短浅就看见前边一条道,他没见过世面,现在他见过了一点点,那心,就要乱红飞过秋千去,一拍两散鸡蛋黄……”

老马正有些厌烦,一扭头发现许三多出现在了门口,脑袋有点耷拉:“我看了战友,买了花子,就回来了。”

“怎么没多玩一会儿?这么晚回来,万一没顺风车怎么办?”

许三多怏怏地答非所问:“我都看过了,就回来了。”

他有些郁郁地找个马扎坐下,与今天所见比较,周围显得很是寒酸。

老马怔怔地看着他,老魏、薛林也看着,一种东西在心里死掉,那味道并不好受。李梦兴高采烈地捅薛林,薛林瞪他一眼:“别烦了。”

于是李梦去找许三多:“都看见什么了,许三多?”

许三多好像还在梦里:“坦克装甲车,大炮导弹……都看见了,真好。”

“比咱们呢?”

“不能比,我想过了,都很有意义。”

他也似乎是刚想通,过于果断地站起来:“班长,我去看看咱们那路。”

那几个人一时有些目瞪口呆。李梦的扑克牌一张张掉到地上:“你……还修路?”

许三多:“今天修不了了,我趁天没黑先看看花种哪儿。”

老马着急地叫道:“等等,许三多你等等。”

许三多就乖乖地站着。早就该说的话,越不说就变得越难说。

老马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子,许三多……关于那路嘛,你那条路,不,咱们那条路,你能不能先……”

许三多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班长,我差点忘给你了。”

于是老马被打断,许三多在他桌上放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纸〖BF〗包:“书〖BFQ〗,讲桥牌的书。”

老马又惊又喜:“啊哟嗬!怎么还给我买东西?多不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

许三多老实得让人下不来台:“这书打一折,我想给钱老板还没要,他说当兵的拿走,这谁要啊?这地方打桥牌的多半是神经病。”

“啊?哦?那就好,那就好。”老马有点发呆,“你忙吧。”

许三多出去,老马拿出那本神经病看的书翻几页,那是假装,他知道那几位都神情古怪地在看他,老马忽然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你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可不是冲他买了东西……你得让我说得出口啊!……别以为你们人多你们就有理!”

李梦无声地做了个鬼脸。

那条路仍在不知趣地延伸,五班集合的时候已经得在极目处才能看到路头。五班今天跟以往不一样,就是说他们集合的时候居然有了个队列的样子。

老马今天对着他辖下的四个人,居然有点打官腔:“今天例行,五公里越野。”

四个人有三个人愁了眉、苦了脸,如对一件纯属多余的事情。

老马发狠地说:“我觉得咱们五班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几个给他活活吓立正了。

“体能训练也落下了!李梦、薛林,你们几个起立坐行跟老百姓也没啥两样了。我今天要加大一下训练强度,就说你们几个,这蔫呼呼的,有个武装越野的样吗?”

那几个确实没有,除了抓杆空枪,包敞着,武装带挂着,一律全空载。

许三多一身紧绷板正,那架势就像要去经历一个真正的二十四小时战斗日一样。

老马倒有些诧异:“许三多,你那背包永远鼓囊囊的装的什么?”

许三多高兴地道:“报告班长,是砖头!这是个诀窍,跑越野时在包里塞四块砖头,跟真正的战斗负荷差不多……”

李梦撇着嘴:“包里塞砖加大训练强度,这算哪门子诀窍了?”

老马瞪他一眼:“听见没有!是砖头!看看你们背包,要能翻腾出一张手纸来我都服了你们的!”薛林看老马,有点不敢相信:“班长你没事吧?”

老马大吼:“作为军人,应该随时培养自己的专业素质,这还用哪份文件告诉你吗?去!塞砖头!每人四块!”

老马把自己的背包扔给了薛林:“看谁敢偷工减料,我也是四块。”

从那几位的表情来看,这就是末日。

已经围着那座丘陵跑了大半圈,队形也散了,李梦三个自然而然又搀又扶地聚了一堆,老马居然落在最后。许三多领先了一大截,跑得轻松自在,无比愉快。

老马终于赶上那几个互相搀扶的:“还……跑……跑……跑不跑得动?要……要不……把枪……枪给我。”

“班……班长,这早……早过了五公里啦。”

老马看看前边的许三多:“还……还得跑,枪……枪给我。”

那几个再没心没肺也不至于让他扛枪,死活不给。

李梦喘不上气了:“班长,我……我能不能撤……撤掉两块砖?”

老马也差不多:“那……那可不行。”

“我说班班……长,你……到底要干啥?自个都跑……跑不动了。”

老马拼命调整着呼吸:“谁……谁说的?往回找找,我跑着跟玩似的,现……现在,跟你们散兵游勇带坏了。”

李梦实在不愿意动了:“班……班长,你一定别有所图。啥事说出来大家听听。”

老马恶狠狠地说:“跑,狠狠地跑一跑,他就没力气修路啦。”

这底一揭,那三个人全瘫了似的坐倒在地上。

李梦差点哭出来:“我的班长爷爷,你看那位可有跑不动的意思吗?你看你看,他还蹦呢!”

老魏:“早知道这样,孙子才跟你跑呢!还塞砖头!”

老马看着许三多的背影发愣:“也是。这小子身上到底有没有体力这回事啊?”

许三多远远地站住了,回头看了看又跑回来。

薛林恶狠狠地道:“这回我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好意思说。”

老马万念俱灰:“你说就说吧。”

许三多回来:“班长,咱们跑几公里啦?”

薛林正要搭话,手上忽然一轻,一看枪已经让许三多拿过去背着,而且四个人的枪都已经被许三多背到肩上,“我还能行,我拿着。”

薛林不好意思开口了,推诿着想让别人说,老魏左看右看:“那我就说,许三多……我说班长,咱们还是回去吧?”

老马忽然间得了很大的理:“回去可以!谁也别在这事上跟我抱怨啦!”

他们喘着气,点着头。五班拉回来,那四个除班长还生挺一下外,其余都如劈了胯的山羊。许三多在门外就站住了:“班长,我去看看咱们那路!”

几个人沉默一会儿,互相看看。

一条新铺的路,三双脚小心翼翼地在路面外行走,忽然有一双脚横过来狠狠一脚踢得石屑飞溅。

李梦和薛林都神情古怪地看着站在路面上的老魏。老魏又得意又慌张,他做了一件明知不该但很想做的事情。

李梦:“你踢一脚管什么用啊?路修出来就是让人踩的,它巴不得你踩它。”

老魏又狠踩,在五班要排智力他大概倒数第二,许三多倒数第一。“我踩它?我恨不得……挖了它!”老魏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看看那两个,那两个也看着他。

黑漆漆的宿舍里忽然亮起一个手电灯光,照到李梦阴笑着的脸上。那是李梦自己照自己,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坏,那俩也都没睡,一骨碌起来。

三个人走在自己的驻地却像三个贼,手电用布蒙着,然后发现这纯属多余,因为这天晚上月光实在太好了,路面上的黑石头泛着月光,白石头泛着月光,铜矿石放着金属的光。

忽然间很平静,平静一向与这几个浮躁家伙无缘,但今天晚上忽然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愣了很久。

最愚钝的老魏说出最直接的感觉:“好看。”

李梦硬着头皮:“咱们这片荒原一向好看。”

薛林冲他们大大地嘘了一声,不是表示轻蔑,是希望他们安静。

于是安静,于是又呆呆看着。美好不一定是藏在心里的,等把它掏出来时谁也不知道捂成了什么样子,但眼前这小小的奇迹却与那两字沾了点边。

薛林突然看到了啥:“他娘的活见鬼了,这地方我种盆花都种不活,他把花栽在土里倒冒芽了。”确实是,几个花苗已经在路边冒了头。

李梦静静地看着:“他种花是傻种,铺路也是傻铺。”

薛林:“嗯,我们都很聪明。”他不是反驳,更多的是伤感。

最愚钝的老魏又说几个人最不想说的话:“还挖吗?”

“挖?别挖到花了。”李梦很想说句刻薄话,但忽然觉得气氛很温柔,他说不出来。

于是李梦看看薛林,薛林看看李梦,他们又看看手上的镐。

老魏相对专心一点,他打算一镐挖下去,于是那两个人就都看着他,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更多的是怕他就一镐挖了下去,那往下可就不知道怎么收拾,面子问题。

老魏忽然把举了半截的镐一下扔了:“说心里话,三呆子铺他的路,跟我们有什么相干?要能找到条河,许木木就算要造座桥又干我们屁事呀?他名字里本来就有嘛,他叫许三多嘛,就是做些多余事嘛。”

薛林嘘口气:“对呀,我们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看看李梦,等他反驳。李梦忽然觉得很轻松了:“是啊,跟傻瓜认什么真呀?”

薛林接口:“我们又不是傻瓜。”

他看看李梦,等他配合。李梦:“挖一身臭汗出来,我有病呀?”

他很亲热地看看薛林,看来大家都找到了台阶,一时间三个家伙几乎想为这种聪明人所见略同欢呼一下。一道手电光射了过来,伴随着许三多认真到稚气的声音: “谁?口令?!”

李梦:“今天什么口令?”

薛林已经拔腿开跑:“不知道!”

一溃如山,那几个也开跑,跑两步又回头,抢回镐头手电等作案工具。

黑暗里已经响起拉栓的声音:“口令?站住!不许动!”

管不了那许多了,那三位管头不顾腚地扎进宿舍,李梦一头摔倒,让那两人给拖了回去。

许三多冲过来,他有他的心眼,喊两遍后就把手电关了,转眼间便把驻地搜索了两圈,也没忘了用手电往屋里照照,宿舍里只有三个蒙头大睡的人,那不是他指望看到的东西。

于是许三多有点气馁,站在驻地中央跺着脚给自己壮胆:“站住别动!看见你啦!”

手电终于射到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一直郁郁在房边坐着的,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许三多把光束对着人脸晃了两下,然后傻了。

那是老马,一张脸心事重重,似怀古思悠,似茫然失措。

老马:“嗯,我看看你警惕性。”

许三多:“哦,我以为有敌特。”

老马:“如果有敌特倒好了。”这是惯常的五班论调,但他忽然觉得不大对,“不不,没敌特当然更好。你表现不错,尤其后来把手电灭了,明哨变暗哨,像个老兵。”

许三多被赞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老兵教的,在新兵连。”

这傻子因为被赞了一下,几乎是踢着正步走到哨位。老马落寞地看着他走开,又用手电扫了扫屋里,他有意让光柱在屋角扔的镐把上停留了一会儿,好让那三个装睡的收到某种信息。

“睡吧,快睡着吧。好在亏心事没有做出来,想睡着就能睡着。”

他语气很温柔,而那三个就是打算咬紧了牙关装睡,貌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马点点头,他希望这样。

回过头来的夜空美得发蓝,那条备受指责的路幽幽泛光,空空旷旷,老马立刻就被突然袭来的无力感吞噬了,事情似乎暂告段落,可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老马带上了房门,作为一个并不刚强的人,他在带上的门外无力地坐倒:“真不怪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在这里待下来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有些哽咽。

哨位是丘陵中截的一个半制高点,许三多戳在那里,他的视野里有一个人在散步,步子迈得僵硬而整齐划一,走在那条分野明显的路上,如踩着无形的一根直线。

那是老马,一个今天晚上注定睡不着的人,他这已经不知道在走第几趟。

许三多不关心,因为那不是他的警戒对象。理论上说,哨兵就是警戒多半一辈子不会出现的敌人,许三多是不大分得清理论和实践的人。

老马已经把那条路笔直地又过了一遍,他已经不大清楚这是走第几遍了。

步伐是两步一米,他在步测这条路的长度?

“二百一十五,二百一十六,二百二十六……他妈的什么来着?”老马气恼地给自己一下,“你毁了,连专心都不会了!”

但这一下把正确的数字给打了出来:“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七,二百一十七。”

数字精确了,就如在无依无靠中找到了一个保证,就可以驱除方才的无力和茫然。

“二百一十九,”他用这种机械的步子走开,他几乎爱上了这个工作。

老马走来,刚好走到自己坐地抱头的地方,也就是路的起点,或者说路的终端。

他喃喃着那个数字:“七百四十四。七百四十四。七百四十四。”

念诵三遍以保证再不会搞砸后,他就回头瞄一眼哨位上的那个小小人影:“七百四十四,两步一米,除二,得三百,三百五,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二米。”

他捡了块石头,在门前的壁上把这个数字刻上,这是他一夜折腾的结果。

三百七十二米。你这个傻瓜。

不茫然了,茫然已经被忘却了,老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数字。

尖厉的哨声在这个早上忽然响起,但床上酣睡的大多数人早没了这个意识,纯当他秋风过耳,站了半夜岗的许三多却一骨碌下床,穿衣打背包。

许三多喊着:“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李梦闭着眼:“别闹。”

然后老马的声音在外边喊得发了炸:“紧急集合!全副武装,紧急集合!”

李梦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根本是裸睡的,光着身子跑到窗口眺望:“怎么啦班座,打起来了?”

老马在窗外立刻开吼,吼得就不像老马:“紧急集合!不是叫你看日出!”

李梦吓回了头,满世界找着裤子:“他怎么啦?烧起来了?”

薛林无暇他顾,他正和老魏抢着一条不知道属于谁的裤子。“还说什么?昨晚差点被抓个现行!”

老魏吓一跳:“是事发了吗?”

他这下吓松了劲,裤子立刻落到薛林手上,薛林边穿着裤子边蹦着追在李梦身后。

屋里已经就老魏一个了,他只好继续搜寻一条肯定存在但就是找不着的裤子。

老魏终于冲出来时,外边的小队已经站好。老马早早就换上了迷彩,绑扎周正,居然很像个军人。“老魏,为什么军便混穿?”

老魏悻悻看着薛林的裤子,恨不得用眼神给他扒下来:“我的作训裤让薛林抢了。”

薛林:“报告,有一条裤子洗了没干,可不知道是我的还是老魏的,也许是李梦的。”

李梦很聪明地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班长,咋这么隆重?打起来了?”

老马没理他茬,而按以往经验只要一接茬准会成军不军民不民的打诨。

“立正。——五班全体,十一点钟方向,全速冲击!进发!——冲啊!”

老马已经冲了出去,这是那种不要队形的全速冲刺,许三多紧跟,李梦三个本以为还能屁两句,结果远远落在后面。

这时根本连月光还未退去,五个人的声音在草原上远远散开。

五个人的队形倒拉了有半公里长。

老马终于满头大汗地在山顶上停下了步子,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和下来。

许三多几乎是立刻跟着他赶到。李梦几个跌跌撞撞赶了过来,立刻在草地上连滚带爬地瘫了一地。

远处的天际终于透出些旭光,老马看看表,看看天,又看看他的这班孬兵,“集合!”

这根本是不成形的一支队伍,老魏扶着腰,薛林往李梦身上靠,李梦跑散了背包,牵肠挂肚地拖着几根背带,随手把薛林推得靠在许三多身上。

“你们互相看一看。”老马说,“不用笑,你们都是彼此的镜子。上天下地,中间就我们几个人,看见我就好像看见你自己。许三多,你往旁边站站,你是个例外。”

不是在开玩笑,那几个精乖家伙立刻明白了这点,下意识中还互相站得靠拢点,如企鹅要抵御即将来临的风暴。

“刚才有人问我是不是要打起来了?嗯,我现在回答,打起来了,请几位立刻解甲归田保住小命,以后以老百姓的身份来给我收尸。欢迎在我的坟前臭屁几句,因为这好像就是你们穿了这身军装能尽的义务。”

对还穿着军装的人来说,这话实在太狠了点,李梦和薛林眼里已经有些愠怒。

他们没敢发作,因为老马的表情是不折不扣的愤怒。

老马接着说:“我只想知道,当兵的不干兵事,你们来这里穷混什么?做一天人,尽一天人事,好吗?”

他挥了挥手,倒也尽力想让自己冷静,然后看看仍悬挂的月牙,嘘了口长气:“今天拉到这里来,有事。昨天我接过团里一个电话,今儿五点半,防空团导弹打靶机,通知咱们别听到爆炸声误当了敌情。我就想让你们几个看看,看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同行。我平时怕伤你们面子,今天不顾了,我想我以后连我自己的面子都不会顾了。”

他看那几个,那几个有愤怒、有诧异、有委屈,但也有些老马一直不敢奢望的东西,也许叫理解吧。

于是老马的语气也松弛了一些:“别怨我,我看你们着急,就像看我自己着急。我不想你们几年兵下来,口才见了长,牢骚飞了天,异想天开是一绝,愤世嫉俗是特点……说到这里,他很不甘心地看看自己——他妈的我自己都嘴皮见长,跟你们待的。今天要好好观摩学习,导弹打靶机是很牛气的事情!是先进科技!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做的事情!人家为什么……”

老马话还没说完,远远的一个黑影飞过,远远的一道白烟掠起,而后是轻微的爆炸声。

老马回头张望了一眼:“瞧见没?首发命中!准确不够形容,叫精确!精确这两个字在你们的人生里想过吗?我真希望有,可是一锅粥。我就恶心你们一下,就像闭着眼睛往墙上摔鼻涕,边念念有词,去他的吧,就这样了……”

他说得专心加投入,可所有人都眼睁睁瞧着那道黑影仍在老马脑后飞。

许三多:“报告班长,还在飞呢。”

老马就有点噎,回头一看确实还在飞,好在又有一道白烟掠起。

老马吐口气:“两发命中!两发命中也行啊!那靶机多大点你们知道吗?比马扎大不了多点,隔了十几公里开火,不容易!总之还是精确!有目标感!想想这事的教育意义……”

“报告班长,还在飞!”又是许三多。是还在飞,可看班长气急败坏的样子,谁都不忍心说了。

“我只是想跟你们说,别废了你们在这的日子,做人做出点目标感……”老马还在说,托许三多的一再打击,他几乎像在呻吟。

队形仍保持着,但已经有点散了黄。老马背对着大家,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远处那架靶机仍在嗡啊啊呀地绕来绕去,丢着老马的脸,终于飞起一道白烟,这回是真真切切把那靶机干了下来。

许三多:“报告班长,打下来了打下来了!好厉害,三发就打下来了!”

老马怒喝:“你给我住嘴!”

很意外的是,老马并没在那三个脸上看见幸灾乐祸的表情。

可老马再也没了情绪:“就这样吧,我要说的大家都明白了没?”

大家的声音出奇的整齐:“明白!”

老马苦笑:“要明白了就有鬼了。全班都有,向后转,回营。”

于是大家踢踢踏踏地甩着正步下山。

大量的体力消耗之后通常是一个人困马乏意志松懈的时候,队形很散板。老马上半截体力透支,这会已经是强撑着在走。李梦几个回头看看,又回头看了看。

老魏凑过来:“班长我扶你。”

老马一甩手:“用不着。”

但薛林还是伸了把手:“班长,下星期咱们再来次武装越野吧?”

老马有些恼怒:“一边去,对牛弹琴!……你们幸灾乐祸是不是?我告你,回找两年,我一只脚都跑过了你!”

李梦接过话:“倒也不是。班长,我们都觉得……你看,早上的空气这么好,是不该天天闷在屋里……不是,我们就是觉得跑一趟得劲。”

老马还是不信:“你们又串好了损我。”

薛林摇头:“我们损人早损腻了。说真的,现在一磨嘴皮子我就觉得恶心想吐。李梦,你说呢?”

李梦也知道为什么单问他,可他的强项就是能从精神到肉体地置身事外:“总之跑一跑,可以神清气爽,换个方式,正好一排浊气。我是早就一摸牌就恶心想吐了,只是牌乡路稳宜频到,除此不堪行……”

薛林:“得得得。你也可以去铺路呀。”

李梦打了个仰天哈哈:“是啊,我们都可以铺路呀。”

老魏:“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铺路?”他问得太认真,那两个本是互相讥讽,倒让他问得愣住。

薛林乐了,和老魏一拍巴掌,两人都看李梦,口角归口角,三个人也确实在很久以前就扎上了捆。李梦犹豫一下,把巴掌拍了过去。

老马一脸狐疑:“你们仨绝对是又串好了的,你看你们那一脸假。”

李梦傻笑着,笑没了又照常地给所有人支招:“咱们吼一嗓子吧。把什么心事都给吼掉。”

他看看那几个就吼,声荡山丘,然后薛林,然后老魏,然后静下来,大家都看老马——老马接近面无表情地呆着,就像平时看他们胡闹一样。

李梦:“你这样矜持,整得我们好像傻蛋。”

老马想想也是,吸口气,一声长吼,直吼得回肠荡气,穿山裂石,其持久和当量都是那三个的总和。李梦几个一时有些发傻。

薛林:“班长的心事看来是咱们几个里最重的。”

老马看来很不愿意这样暴露,一时无话,瞄一眼许三〖BF〗多:“许〖BFQ〗三多,你来你来。”

许三多照常往后缩着:“我?我不会。”

老马:“这有啥会不会的?谁没心事?说不定你心事比我还重。”

许三多提肛运气,酝酿少许:“呀。”

他那根本不叫吼,几个等待一声暴喝的人险被他闪了腰。

许三多又开始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怎么样吼?”

李梦:“人都是有心事有遗憾的,没这个你就叫不完整。你这个……”

几个人又开始了斗嘴。

老马:“嘴歇了。这里没个完整的,只有几个缺这少那,不该多的又多出一块的。走吧,回了。”

他掉头就走,让那几个家伙只好打住了话头跟在后边。

桌上经久不收的扑克牌终于被收了起来,一沓沓摞好。老魏居然在叠被子。

薛林在扫地,许三多抢不到扫帚,只好拿了簸箕在后边紧跟着

李梦在扑克牌下边垫底的纸中发现自己写了几百遍的开头,他拿起来看看那几百字,偷偷撕了。他那意思是别让人瞧见,偏不济老魏就看见了:“大文豪,不写了?”

“写,不过还是先写两千字的实在着点。”

老魏愣了会:“那我以后只好叫你李梦了。”

老马一下蹦了进来:“我有事要告诉大家……”

他看着屋里这通忙活顿时愣住,脸上挤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步又跨了出去。

急促的哨声又在外边响起,配合的是老马高亢的声音:“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妈啊,他不要上了瘾。”

“一天三遍!他上瘾了,他肯定上瘾了!”

一帮人冲出去,牢骚归牢骚,这回没那些拖拖沓沓的。

老马看着自己面前立正笔挺的四个兵。

他在队伍前踱了两步,不像个班长而至少像个营长,他的兵给他底气,他又气壮如牛:“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我刚跟团里通过电话,你们猜怎么着?团里告诉我,今天是打了导弹,但要试的可不是导弹,是那新型靶机的机动规避能力!这对,越难打才会打得越好嘛,而且咱们防空团还手下留了情了,一发就给它揍下来了还试个什么劲哪?所以牛气仍然是牛气的,咱们还得向人家学习,你们说是不是?嗯……”

几个人除了许三多,那几个一脸笑意,笑得老马有些发毛。

老〖BF〗马:“你〖BFQ〗们别不信,这理由我编不出来。是真的,要假了你们往后叫我老狗。”

那几个终于哄堂大笑。

现在是老魏在找石头,李梦在砸石头,薛林和老马在铺石头。

许三多反而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只好一边观摩。

〖HTK〗后来我们开了班会。为了跟以往的小班会分开,老马叫它大班会。大班会决定,修路。路只有一条,已经修好了,我们刚开始不知道修什么。于是大家决定沿着原来的路修出一个五角星来,于是从这头到那头,比没路的时候要走更远的距离。我不懂这是为什么。李梦说:“你以为我们真在修路吗?”〖HT〗

不同于五班的以往,那个劳民而不伤财的修路计划已经完成了,现在因为各色石子铺出的图案,因为道边点缀的植物,因为那个作为路来说过于复杂的造型,五班的路看上去不再像路,而多了些园艺色彩,它像花坛道。

老马站在五角星的这端,看着五角星的那端,心有旁骛的人永远做不到需要这样耗心费神的成就,于是老马因为这种事倍功半而觉得满足。

那几个人甚至更加满足,许三多仍在疑惑。

老马:“还缺点东西。”

薛林:“缺什么?”

老马:“旗杆。哪个军事单位都会有根旗杆。”

李梦:“嗯。”

老魏:“找旗杆。”

工作让这帮屁王的语言都简洁了很多,而老马的眼里隐现着满意,这是第一次他有信心把这里叫做军事单位,而那几位都没有提出异议。

旗杆相对于铺路来说是过于简单的工程,一根旗杆已经在空地上竖了起来。

为了以示庄严,旗杆被设在五角星的中心,于是看起来五班的疆域忽然扩张了不知多少倍。几个小小的人影走向这疆域的中心。

老马捧着一面旗,站定了,先对旗杆行注目礼。老马存心让这个仪式持久一些。

老马:“立正!升旗!”

然后大家面面相觑,因为事先没定谁来升旗。

薛林:“班座,这么伟大的事当然是你来。”

老马:“不是我。许三多,过来。”

许三多被惊了一下:“我不会……我紧张。”

老马:“是中国人不是?升自家的旗你紧张?”

这么严重的口气也就仅次于命令了,于是许三多过去,旗一点一点往上升,李梦吹着口琴伴奏,在这一切中日常的温馨多于国家的庄严。

升旗毕,老马瞧着他的部下,意犹未尽,总觉得还该说点什么:“这就是胜利。嗯,一个小小的胜利。我们现在……”

现在并不太清楚该干什么,老马小小地犹豫了一下。

李梦又出主意:“先庆祝一下,庆祝一下啦。”

老马瞧着那小子眼里的不怀好意,立刻警惕起〖BF〗来:“庆〖BFQ〗祝可以,不许庆我的祝。”

薛林爽快地道:“那就庆三呆子的祝。许三多,来来。”

很少有人对许三多微笑,所以几个人那一脸堆笑立刻让许三多警惕起来,这份警醒功夫他倒是从小就做得十足了。

许三多开始拔步跑路,躲闪:“班长!班长!班长?”

他几乎绝望,老马也在为虎作伥地围追堵截。一个从小被人追大的家伙不那么好抓,他连跑带躲,那几个连他的边也沾不着。

老马:“许三多,立正!”

于是就立正,立刻被那几个掐手掐脚抬了起来。

李梦:“打牌是四个人的事情,你可以不参加,这可是五个人的活,你一定得与民同乐。”

“废话废话,飞起来飞起来!”老马实在比谁都上劲,于是许三多就飞起来,如是再三,最后砰的落地,砸了个沙土飞溅。

同类推荐
  • 世界经典历险故事:探奇历险卷

    世界经典历险故事:探奇历险卷

    这些作品汇集了古今中外著名的惊险、历险故事近百篇,其故事情节惊险曲折,引人入胜,阅读这些故事,不仅可以启迪智慧、增强思维,还可以了解社会、增长知识。本套丛书具有很强的系统性、权威性和完善性,是全方位展示国内外惊险作品的经典版本,是青少年读者的良好读物和收藏佳品。
  • 黑猫

    黑猫

    精选了爱伦·坡悬念故事中的精彩篇目,包含玛丽·罗杰疑案、黑猫、情约、贝蕾妮丝、闹市孤人等5个独立的短篇悬疑故事。小说风格怪异离奇,充满恐怖气氛,且短小精致,便于携带,是读者旅途或工作途中及闲暇阅读的方便读本。
  • 霾来了

    霾来了

    穹顶之下,同呼吸,共命运!崔永元力荐!柴静之后关注《霾来了》。中国首部由环保局长撰写的环保题材作品。《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环球时报》《中国环境报》《解放日报》《南方人物周刊》、中央电视台、东方卫视、人民网、新华网等上百家媒体报道。精彩章节被《中国日报》翻译成英文向全球推介。在环保系统内部,许多人把《霾来了》看作环保宣传教育的生动教材。这部环保小说,在普及环保知识、宣传环保法规、纠正错误观念等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人民日报》这部出自环保官员之手,旨在反映和影响现实的虚构作品,在现实维度里制造出热度。在环保圈子里,它一时间炙手可热。被一些环保官员视为“工作指导手册”。
  • 市长生涯

    市长生涯

    本书是长篇小说。河阳市前任市长史朝义被“双规”后,在省委潘仁和书记的极力保荐下,尹凡顺利以高票当选河阳市市长。在史朝义事件中就与尹凡有过合作的市委书记高前也给予了大力支持,市长与市委书记的磨合十分顺利,成为K省其他各市班子团结的典范。当然,故事中尹凡与两位优秀而美丽的女人——许倩和尼丽的情感纠葛也零星地点缀其中。
  •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

    我是怎么从台北瞬间转移到这间又潮又臭暗室的已经成了世界未解之谜。肩上还背着塞满零食漫画书的大红书包,校服已经被汗水濡湿粘糊糊的贴着背脊。我蜷缩在一角,感受着不知从哪个破洞涌进来的寒风。努力回想,我记得就五分钟前我还在和班草朴正罕有说有笑的漫步公园的绿地上。就连他递给我吃的芒果冰还在胃里没有消化完,自己怎么会突然在这个鬼地方呢?
热门推荐
  • 未来小农民

    未来小农民

    一本乡土和都市相结合的小说,一本轻松的小说!文中没有太多的YY,而是用一个个近乎真实的小故事,来展现出现实的百态和一段段真实的情感!!
  • 冤家王爷请看招

    冤家王爷请看招

    鬼节出生的人真的那么倒霉吗?她一出门遇到满门抄斩,不小心吻了杀手师兄,就被一两银子卖进花楼。又蹦出个该死的七王爷奚落她不配做“姑娘”,听说这家伙还是害她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谋财害命的事她本不想做,从树上跳下来,却正砸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七王殿下,真是冤家路窄!嘿嘿,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让他鸡犬不宁。她道高一尺,他却魔高一丈,她恶整他的小妾,他将她打入后院做丫鬟;她害他喝凉水都能塞牙缝,他却半夜摸进她的房……
  • 一世盛欢:侯门庶女

    一世盛欢:侯门庶女

    左手掌人过去,右手握人未来。她本想低调做个小小庶女,用用小天赋,混点小钱,过过日子,嫁个相爱相守的夫君就满足了。怎奈天赋被人妒,她一心为他,他却利用完了就随意丢弃!下一世,哪怕知道你是我的命定,我也要逆命而行,不再嫁你!誓言犹响耳畔,再一睁眼便是未嫁时!她重生,不再是从前乖巧任人欺的小庶女主母嫡妹伪善相待,她就抢先一步恶言相向!她是带着外挂重生女主,不是路人甲乙丙!想豢养她在则,也要看有没有那命!对她不利,请献上脑袋!人道,无毒不丈夫。她言,不毒非女子!众生待她不义,休要怪她不仁!
  • 岛噫诗

    岛噫诗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20世纪中国文学民族性与现代性的双重变奏

    20世纪中国文学民族性与现代性的双重变奏

    本书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结合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与学术背景,重点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理论发展进程中的现代性与民族性问题。本书的方法与特色是:第一,由单薄的个案研究与历史描述模式转向以问题为中心的研究模式。第二,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统一观和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原则。第三,贯彻了中外对话的理论生原则和方法原则。本书既有明晰的历史线索,又有厚重的观念辩析,为今后中国文学理论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历史参照和观念指导。
  • 年去年来

    年去年来

    几对农村青年的婚恋爱情,以及几姓家族的分分合合
  • 2007年甘肃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报告

    2007年甘肃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报告

    2006年,全省上下认真贯彻中央各项方针政策,坚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经济社会发展全局,抓紧实施“十一五”规划,按照省委确定的总体工作思路,着力夯实发展基础和改善薄弱环节,积极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努力解决关系民生的实际问题,各项工作取得新的进展,重要经济指标实现新的突破,经济社会发展呈现出速度比较快、效益比较好、物价比较低、群众得实惠比较多的良好态势。
  • 亲亲皇子举高高

    亲亲皇子举高高

    她是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官家小姐。他是肆意妄为,阴晴不定的天之骄子。她跟他,是谪仙与鬼魅的对立,是奴隶与君王的臣服。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却硬要来招惹她,她自然是见招拆招,偏不避其锋芒。两两对峙间,不知是谁先遗了心,失了情。于是,他眸光宠溺,“那日桃林一见钟情,后来大殿再见倾心。”她冰冷的语气中满是讥讽与嗤笑,“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她避之不及,仓皇逃窜,他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后来,她遭人设计,一夜迷离。清早醒来,看到身旁的男子,冷静应对,“抱歉,昨夜酒后乱性。”男子凤眸一挑,“什么酒后乱性,娘子分明是垂涎为夫的美貌,蓄谋已久。”
  • 新宇:幻想空间

    新宇:幻想空间

    一个神奇的星球,一个冲满幻想的星球,一个从星球最底层被选中的乞丐,步步艰辛在群魔乱舞间寻求生机,百折不挠,创造奇迹。
  • 混在三国当蛮王

    混在三国当蛮王

    很多人都向往美国的绿卡,我也不例外。现在移民条件很苛刻,来到1800年前就非常容易!这是一个屁民向往,士大夫唾弃的制度!这是一个商人和冒险家的乐园!曹操袁绍孙权刘备,你们要么被同化,要么就慢慢被强大的商品经济压垮;古印度和安息帝国也不用再孤芳自赏,俺会让你们逐渐崩溃;罗马帝国也是我们的目标,地跨亚非欧、让地中海做我们的内湖;中外美女和各类猛男都会收罗一批,绝对满足您的YY!您还等什么?一起来冒险吧!以上YY纯属虚构,各位看官务必不要当真,好了,就写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