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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陌上花(1)

穿着婚纱,等待花开

郑安其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砸得我晕乎乎的,从东大街糊里糊涂地花了一个小时走回家。而把我的“宝马”丢在书店门口,冰冷地过了一夜。

那天突发奇想,想买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眼睛瞪得像放大镜,在书堆里扫。郑安其从后面拍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雨轩是吗?那刻,我顿时想喊救命啊,郑安其?!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其实我暗恋的人一直是郑安其,大一那个莺飞草长的春天,他演《雷雨》里的周萍,闺友们大张旗鼓地为他尖叫,我则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只是潦草地吃着爆米花,因为我不漂亮,而且近视。而郑安其说过,他爱大眼睛的女孩。

六年,六年后郑安其突然出现,会不会是人生的头彩?抑或是劫数?

第二天我赶到书店时,单车在郑安其手里。他笑呵呵地说,店主与我熟,就问是不是我女朋友的单车。我的耳根发烫,望着一脸狡猾的郑安其,我紧张得一塌糊涂。

郑安其载我,送我回家,我静静地坐在单车后面。郑安其不知道,这一幕,我六年前就盼望了。可那时,郑安其单车后面,载的永远是夕媛。夕媛是我的闺密,北方女子,漂亮,妩媚。

那天郑安其把我送到家门口时突然说,雨轩,你们家门口的这棵泡桐还在啊?我清楚地记得,他蓝色衬衫上的阳光格外耀眼。

与郑安其告别后,我携带我的小白鼠安安去做体检,翻医疗卡时,意外地翻到郑安其与夕媛的照片,这张偷来的照片,在我的抽屉里横竖躺了六年。记得大四那年,夕媛与郑安其分手。夕媛后来去了美国,而郑安其回了老家。时隔六年,郑安其这个小白脸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从诊所出来,我决定给郑安其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在中央公园等他,桂花树下,手提一只白白胖胖的宠物鼠,打扮得花枝招展,倾城倾国。这是夕媛一贯的口气,我一直无可救药地顶礼膜拜。

可是电话通时,我却支支吾吾开不了口。郑安其在电话里大喊着我的名字,把我逼到快哭了。最后我只有说我的小白鼠病了。

郑安其火急火燎地赶到时,我正提着安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忐忑。郑安其看上去比我着急,提着安安就往诊所跑。医生检查的结果是安安很健康。郑安其就横了我一眼,指着安安对我说,它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哟,双胞胎吧。我就往他的身上送去一拳。

按照郑安其的说法,他并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他的理由是江南烟雨让他流连忘返。我将信将疑,我对郑安其说,我向往的是北方的草原和大漠,在那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声唱歌。郑安其显然不信,他扮着鬼脸笑我没追求。

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我提出的。郑安其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在一旁啧啧称赞。其实郑安其不懂,我是在捡回夕媛丢了的浪漫。不觉得丢脸,因为此刻,郑安其距离我只有一米的距离。

郑安其是在我生日那天说喜欢我的。那天我加班,一直到晚上九点。郑安其在寒冷的烟雨中等我,抱着我最喜欢的玫瑰。在小面馆,郑安其郑重宣告,他喜欢的人一直是雨轩。我泪流满面地趴在桌子上,哭得一塌糊涂。

郑安其说,我跟着夕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那几年,他的眼睛里一直是我。这些,我毫无察觉,因为夕媛带上我的原因,是让我衬托她,我只是一种自甘堕落又心甘情愿的修辞手法。因为我想见郑安其,哪怕只是一秒钟也愿意。

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我说,郑安其,原来我做了这么多年来的小三啊,今天才茅塞顿开。郑安其把我背在背上,淅沥的小雨下得很凉。不知道郑安其把我背了多远,抬头时已到我家门口。泡桐树下,他把我紧紧搂住,我挣扎中,他的唇贴了上来。

第二天我睡到阳光明媚。电话里被郑安其的短信塞满。按照他的解释,我这个瘦小近视的江南女子是他心目中的窈窕淑女。我回他,本姑娘要闭关一段时间。

可是闭关的第二天,我就止不住地想郑安其。我背着偌大的背包去寺庙烧香,提着安安,欲哭无泪。在林幽风静的山寺,我对着安安说,郑安其,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说我像小老鼠,我才跑遍了城市,买了这只小白鼠,并用你的名字,给她取名安安。

那天我意外地求到上上签。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求到上上签。回来的路上,我鬼使神差地给郑安其发短信,问他你信佛吗?郑安其还是油嘴滑舌地调侃我:你不是闭关吗,怎么一天零十一个小时就修成正果了?但郑安其还是给了我答案,他信佛。

第一次参观郑安其的卧室,是一个星期以后。那是一间租来的二十平方米小屋,郑安其用天蓝色墙纸把它装饰得像一片天空,是我最喜欢的蓝。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郑安其的父亲两年前破产了,郑安其不再是纨绔子弟,没有父亲这座靠山,他现在只能落魄到吃方便面。郑安其还告诉我,其实他不爱父亲,出轨后还提出和母亲离婚。庆幸的是,父亲最终没有抛弃母亲。正是因为这样,郑安其毕业后没有找我,躲在自己的角落,一个人临水而居。

郑安其问我,雨轩,你爱我吗?我的泪水淋湿他的蓝色衬衫,也许就是那刻,我决定了非郑安其不嫁。我说我爱你,郑安其,六年来,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郑安其轻吻了我的手心。他说雨轩,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我合拢手掌,将郑安其的吻攥在手里。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答应郑安其,今生我们是两棵树,一起落叶,一起开花。

郑安其说,他要努力挣钱,带我去孤烟落日的大漠,在那里为我建一所房子,给我唱“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我终于可以以夕媛那样的口气使唤郑安其了。我说郑安其,周末本公主想去海边游泳,记得替我买好泳衣和墨镜,还有阳伞,周六八点钟老地方,迟一分钟提头来见。

蓝色天空,蓝色海洋,我和郑安其手牵手走在沙滩上,任海水舔着脚丫。我们疯狂地大笑,为所欲为地踢海水,互相追逐着。或者躺在沙滩上,野蛮地吃着草莓冰激凌。

郑安其突然问我,雨轩,嫁给我好不好?手中的冰激凌滑出手心,海风将头发吹乱,突然觉得眼里吹进了沙粒,咯得直流眼泪。

郑安其即将出差一个月,临走时,他把他的蓝色吉他送给我。第一次听郑安其弹吉他,是夕媛的生日,荷塘旁,郑安其纤细的手指在弦上跳舞。

因为郑安其,我一度不可自拔地迷恋吉他,背着偌大的吉他沿街行走,骄傲地将脚步放快或放慢,仿佛自己是素面朝天的美女。

郑安其走的一个月,我将吉他挂在窗前,常常躺在床上听风轻轻吹动琴弦。一个月,我将《福尔摩斯探案集》翻遍,将安安喂得更胖。抑或独自穿梭于各条大街,看遍了每一家婚纱店。

郑安其出差后一直没回来。直到收到他的信,郑安其说,经过一个月的思考,他还是觉得心里最爱的是夕媛,所以决定去美国找夕媛了。我愣住,世界突然冰冷。

我疯了似的乘火车赶往郑安其的家乡,才知道,郑安其将侮辱他父亲的人打成了残废,被判了两年。我含着泪水给郑安其写信,祝福他和夕媛幸福。我没有告诉他我会等他。

但是,两年,没有郑安其,我要独自跑完思念的马拉松。等他送我戒指,等穿上美丽的婚纱,牵着他的手走进教堂。

我在郑安其的小屋,插了许多绽放的玫瑰,将它布置得像一间新房。不带伞,背着蓝色吉他,孤傲地游走大街。

自从郑安其走后,安安就病了,我带着她到处跑,给她打针吃药,她还是慌忙地瘦着,不再吃她最喜欢的面包,趴在笼子里瑟瑟发抖。最后,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我把安安埋在了泡桐树下,撒上玫瑰花瓣,我对安安说,安安,你一定要保佑我,让郑安其准时出现在这里,不能早,也不能晚。

高高的泡桐树,在雨里静静站立。郑安其不知道,泡桐的花语是“永恒的守候,期待的爱”,那么,郑安其,两年后,我会穿上美丽的婚纱,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科拉特猫未看见的爱情

1. 红红的玫瑰

苏凉浅比我大两届,是我的师兄。过生日时,苏凉浅送我九十九朵玫瑰,我没拒绝。苏凉浅说:“依梅,我是第一次给女生送花呢。”说完他的眉毛上扬,嘴角一撇,喉结一上一下。苏凉浅其实长得不好,不是我喜欢的成熟稳重型。可他唯一的本领是,能洞穿女生的心。

遇到苏凉浅时,我正在读大四。我去服装公司实习,苏凉浅接待了我。他说你就是依梅小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眉毛上扬,嘴角一撇这个动作。

后来我开始和苏凉浅约会。说不上浪漫,只是吃吃饭而已。苏凉浅的话不多,他只是笑,看着你的眼睛笑。也许,就是那一刻,我就开始喜欢苏凉浅。其实在苏凉浅之前,我遇到过比他更好的男生,他叫秦后年,比苏凉浅优秀,比苏凉浅帅气,我深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但他却找了新的女孩。我跟苏凉浅说,苏凉浅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苏凉浅常常会来我的出租屋看我。甚至,他会从菜市场提一些小菜回来,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他把我的小屋打理得干干净净,帮我换花瓶里的水,将枯萎的花草扔掉换上新的。

搬进公司提供的公寓那天,苏凉浅说了一句话,他说:“依梅,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学会过新的生活。”苏凉浅说完,我哭了。

2.包包控

为了苏凉浅,我开始抹口红,开始买新衣服。因为苏凉浅说过,服装设计师应该热爱生活才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穿金戴银地去见苏凉浅,他看见我,足足愣了好长时间。

苏凉浅给我买了一个香奈儿的包。我一直爱不释手。我曾沿街,每一个卖包的商店都逛过,我买了很多包。大大小小,足足有好几十个。可是,我从来不用,只用苏凉浅给我买的那个。

苏凉浅说:“依梅,你是不是买包买上瘾了?”苏凉浅不知道,我买那么多包,只是为了证明,他送我的,才是最好的。后来我甚至有一个想法,毕业后去卖包,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苏凉浅把我的包挂满了墙壁。他说,以后别再买包了,包包要实用才好,买得越多,空着的就越多。除非我是想当模特。后来苏凉浅真的把他的相机拿来,替我拍照。然后把我的相片放大贴在墙上。他说从来没见到过像我这么美的女生。

后来我把包全部送人了,只留下苏凉浅送的那个。苏凉浅说,其实我才像小孩子,爱什么,就铺张浪费地去爱。我没有告诉苏凉浅,其实我是在遇到他之后才这样的,也许失恋过的人,越是不懂得怎么去控制自己的感情。

2. 恐怖片

有一段时间,我缠着苏凉浅陪我去影院看恐怖电影。买一张很贵的票,然后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影院里尖叫。

苏凉浅说看那么多恐怖片,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啊。我窃笑。其实我睡得很好,我说我最喜欢看女鬼回来找那些负心汉复仇的情节,苏凉浅的脸就一阵惨白。

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能在影院尖叫的时候,紧紧去拽苏凉浅的手。

电影快结束时,他说依梅,今晚我好喜欢你。然后他的头靠了过来,我死死拽住他,我听见,苏凉浅的心剧烈地跳。

那晚突然很冷,从电影院出来,我说我的灯泡坏了,苏凉浅,你可以去帮我换一下吗?苏凉浅就咯咯地笑,黑夜中,我什么都看不清,但苏凉浅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有一种飘的感觉。

那晚灯泡果真坏了,我点着蜡烛和苏凉浅喝红酒,说了很多很多话。梦醒的时候,旁边放着一大束玫瑰。苏凉浅在电话里说,他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可能七天,也可能半个月。我说,我等你。

3. 小白脸

我没想到,会在公司遇见秦后年。我去上班,他从电梯里出来。看见我,他愣了一下,然后他喊了我的名字。

咖啡厅,秦后年问我,谈恋爱了吗?我说快了,你呢,你很幸福吧?秦后年很努力地一笑,说还好吧。我仔细观察过秦后年,观察他的笑。自从我看过苏凉浅的笑后,就不再对其他男人的笑感兴趣了。包括秦后年,苏凉浅笑得很透明,而秦后年的笑里,含有太多的杂质。

我给苏凉浅发短信,我说你还好吗,西安在下雪吗?苏凉浅隔了很久才回我,他说你别一个人去看恐怖片啊,晚上回来会碰到女鬼。我跟他开玩笑,我说其实我死了好多年了,你相信吗?苏凉浅说那你一定是来找我报仇的是吗?

我没告诉苏凉浅,自从再次见到秦后年,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谈恋爱了,如果你愿意,我想嫁给你,苏凉浅。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苏凉浅就逃了。那天我疯狂购物回来,在商店门口,看见了苏凉浅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而且,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苏凉浅当了小白脸,他挽着的女人,竟是秦后年的女友,苗无烟。

我看见苗无烟上了苏凉浅的车,飞奔而去。我提在手里,给苏凉浅买的西服滑落在地。那天我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进了碟店,抱了一堆恐怖片出来。出来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把黑夜照得很亮很亮。

5.科拉特猫

苏凉浅转动钥匙打开我的门时,我蓬头垢面地坐在沙发上看泰国的恐怖片。所有的灯都坏了,是我打烂的。苏凉浅说,对不起,依梅,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

我把苏凉浅打出门,一同扔出去的,还有他送的香奈儿包,他送的玫瑰花,还有给他买的西服。我说,苏凉浅,你给我滚,我要是死了,一定找你报仇。苏凉浅走后,我抱着枕头哭了。

情人节,我一个人过。我穿金戴银,一个人去本市最昂贵的餐厅,订了满满一桌。苏凉浅说得对,我确实喜欢铺张浪费,爱什么就铺张浪费地爱,反之亦然,要是恨,也恨得不留余地。

苏凉浅没再来找我。某一天我打开门,发现地上有一串钥匙。是我配给苏凉浅的。我买了一只科拉特猫,彻夜抱着它睡觉,带它去看电影。人家说猫是能通灵的,我抱着它从影院回来,总觉得,有一个人在后面跟着我,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后来听说秦后年和苗无烟分手了。我的心里有些快意,苏凉浅这个小白脸活生生拆散了我的情敌的爱情。然而随后的生疼却把我击倒在地。因为,苏凉浅要和苗无烟结婚了。

6.被欺骗

秦后年说他要杀了苏凉浅。我说好啊,我给你提供凶器。从秦后年那里我得知一件很戏剧性的事,那个叫苏凉浅的男人,一直喜欢的人,是苗无烟,他得知我喜欢秦后年后,是想让我和他一起拆散秦后年和苗无烟,然后获得各自想要的那份。

我傻了。看了那么多恐怖片,深知一切男女之间的诡计和阴谋,但万万没料到,苏凉浅会来这一招。那么苏凉浅,你为什么要连我一起骗呢。

秦后年失恋后,他常常来敲我的门,说依梅,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爱你。

我将秦后年推出门时,想到一年前,秦后年将送我的项链要了回去,戴在了另一个女人的颈上。隔着门,我大声骂道:“秦后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你。”我打算去巴黎。我用这几个月实习的工资,买了一条条芬迪项链,当结婚礼物送给苏凉浅。我想让苏凉浅知道,我对他的爱,与秦后年的不一样。飞巴黎的前一天,我的科拉特猫丢了。我在整栋楼里慌忙地喊,慌忙地找,直到黄昏,猫咪都没有出现。我在空荡荡的楼道上,麻木地站了很久。

7.又三年

在去巴黎的第二年,我与一个中国商人闪电结婚,然后又闪电离婚。我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很好。期间苏凉浅给我来过信,他说,我去找过你,在你的门口发现一只科拉特猫,它的眼睛很像你。苏凉浅说,他并没有和苗无烟结婚,而是到了另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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