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大王所料，雍城现在内紧外松，谬毐近日频繁与门人密谈。”昌平君跪坐在一边，面色凝重。昌平君来自楚国，也是芈氏贵族，因秦宫王后多来自楚国，芈氏贵族也有不少在咸阳为官。昌平君曾在对韩国的战争中立下军功，在朝廷也算是有点分量的重臣。
赢政淡淡转着面前的茶器，心里有一种刻骨的仇恨，但是，他的表情仍然平淡。那个市井小人，不过凭着母后的宠爱，摇身一变成为了君侯世家。狗改不了吃屎，他谬毐以为只要洗干净脚，穿上丝织的衣服就真的成了贵族？如果说文信侯吕不韦还算对秦国有功，那谬毐只是把朝政搞得乌烟瘴气罢了。从他开始，没有军功的食客居然都可以封官。在雍城，只要出钱就能买爵位，一个陪谬毐赌酒的小人就敢对上卿无礼！赢政的手暗暗使了劲，恨不得摔了手中的。
“吕不韦那边怎么样？”赢政语气平淡。
昌文君立即膝行一步恭敬回答：“近日丞相闭门不出，看似每日，是臣在的人，雍城也有到，只不过丞相未回而已。”昌文君是赢秦宗室，早就偷偷投靠秦王，帮助秦王收集咸阳情报。
秦王嘴边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丞相还算懂得明哲保身！”赢政几乎想大笑起来，仲父？一个商人还真以为能够用钱帛来往的道理统治诸侯强国？吕不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谬毐是你送到母后身边的！你把一个没有净身的假阉人送入太后宫中，秽乱宫廷，本就是死罪！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不和谬毐一伙掺和，寡人还可以考虑让你终老……
“大王，雍城已成虎狼之地，您是不是不要前往！”昌平君有点道。
“加冕礼按照祖制必须在雍城太庙举行，寡人不去雍城如何亲政？一些市井之徒就能吓退寡人的话，寡人如何有颜面统领大秦！”赢政的声音很严厉，昌平君、昌文君皆低头。
“但是现在朝臣多在观望，大王此去一定要谨慎筹谋……”昌文君偷眼看了赢政的脸色一下，立即再复低头。
赢政没有谬是真，赢政现不是有把。是谬的不城占山为王了，这个小人瞄上了章台宫的宝座。
“你们觉得军部的态度如何？”秦王沉声道。
“王骑、鹿公都是先帝曾委以重任的大将，比较可靠！”昌平君沉吟道。
“王翦和蒙武似也可用，他们在此次平叛中对大王忠心耿耿。”昌文君也接了一句。
“蒙氏一族不是吕不韦的人吗？”秦王虽然对蒙武印象不错，但是蒙骜可是吕不韦一手提拔的，因此他心里总觉不安。
“蒙武将军向来与相府保持距离，近年来在外打仗，也不参与朝政，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他在此次对成蚊叛军的战争中对大王可算表了忠心！”昌文君虽觉得自己有点瓜田李下之嫌，但是还是为蒙家说了几句好话。
“鹿公现在在攻打魏国蒲阳，阵前临时换将反遭人猜忌。王骑将军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基本不问朝政，现在也指望不上。”秦王内心并不希望用旧臣，这些人免不了和吕不韦有些理不清的关系。
“郎中令桓骑掌管宫殿掖门户，此次随寡人前往雍城不容易遭人口实。你们先以魏国军情紧急为由，调王翦带兵支援，先在咸阳附近整兵。至于蒙武，寡人前往雍城之后，就委派他负责咸阳守卫。”
赢政心里有了一番打算。桓骑是自己提拔的，靠得住。王翦有了军权之后万一谬毐异动，他无需虎符即可勤王。再说，王翦的儿子王贲就在自己身边，谅这王翦也不敢有异心。蒙武负责咸阳守卫，若是真对自己忠心，自也会带军呼应。
“大王，还有一件事必须考虑！”昌平君皱起眉头，见秦王打量自己，缓缓道，“虎符！”
秦王有这！虎符在后，秦，
动兵马必须依靠虎符。自己尚未亲政，手上只有玉玺。
母亲，母亲的态度到底如何？赢政觉得内心有些抽痛，邯郸的岁月中母子相依为命，为了保护自己，母亲不得不委曲求全，对赵带，还。起的，赢政心里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堵，他曾经是靠着母亲牺牲色相才活下来的，那种没有尊严的生活，赢政再也不愿意想起。
他曾经想好好侍奉母亲，可是母亲变了，她秽乱宫廷，她的所作所为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当众羞辱了自己——秦国的大王！至此，赢政甚至怀疑在赵国，母亲也是自愿与那些贵族周旋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荡妇！
“王翦攻韩，无需虎符就可以调动军队了；至于蒙武，昌文君，你负责去说项！若发现蒙家有任何犹豫，立即回报！”现在最重要的是国都的军队，若谬毐谋反，赢政估计战斗也不会历时太久，戍边的军队要赶往咸阳或雍城至少也需要三五天的时间。赢政又一次用力握住面前的樽，母亲，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逼我赶尽杀绝。
昌平君和昌文君低头答应了，心中对秦王的果断又敬又惧。这件事要善终估计是不可能了，虎符和玉玺必有一战！
蒙武闭着眼睛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羊皮地图。刚才昌文君深夜来访，对自己含蓄表达了秦王委以重任的意思。蒙武知道他没把话说白，其实咸阳重臣谁人不知这加冕礼是一次分水岭，对谁人忠心在近日必须有个了断。
“蒙磊，近日给我紧闭军营，出入更加严格盘查！”蒙武猛地睁开眼睛。蒙磊犹豫了一下，问道：“将军，您真的决定支持大王？”
“大王是我秦国国君，我不支持他支持谁？”蒙武低声喝道。“但是我蒙家军至少可以按兵不动，观望以自保！”蒙磊直视蒙武。蒙武心了，之有。望在这兵马的时节要观望谈何容易，更何况自己的军队就在咸阳附近驻扎，不被卷进去是不可能的。
蒙磊不作声，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军人最怕的就是朝局变动，王位上的人一换往往意味着腥风血雨。虽然将军和自己都没有言明，但是大家都知道万一发生叛乱，虎符在对方手中，此时支持大王意味着是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调动军队，这在秦国是灭族的死罪。这，蒙家的家都在大王上。
“大王已经透露在他前往雍城之际，我蒙氏负责咸阳守卫。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做好准备。我蒙家军在咸阳一天，看谁敢兴风作浪！”蒙武目光坚毅，他的表情告诉了议政的属下，这是最后的决定。
“蒙磊，蒙放，到时候你们分别把守雍门和章城门，此役对蒙家关系重大，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两位副将领命。
蒙，蒙近蒙道。
“大公子这几日废寝忘食攻读兵书，时常到军营与兵士一起操练。”蒙放答道，心里却有点不好受。蒙恬看上去与以前一样，只是更加勤奋，更加沉默。虽然他现在也会笑，也会和兵士打趣，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里有个洞，他在不停地让自己劳累来忽视那个洞。
蒙武心里也是一叹，自从与蒙恬长谈一次之后，蒙恬似乎恢复了正常。现在他搬出了原来的院落，把那里改成了书斋，自己则大部分时间都住到了军营。
“蒙磊，你届时带着蒙恬守雍门！”蒙磊一惊抬头，若真发生变动，雍门的战斗会非常激烈，那是雍城军队入咸阳的必经之地。
“将军！”蒙磊想说点什么。
“恬儿已经十七岁了，该是历练的时候了。再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阵行军了！”蒙武觉得，也许战争和杀戮能够暂时缓解儿子心里无处发泄的愤懑。“再说，大王只是让我们守卫咸阳，说不定到时候风平浪静，瞎操什么心！”
“恬儿，多吃点！”蒙老夫人拼命给孙子夹菜，心疼地觉得蒙恬瘦了很多。
“奶奶，我吃得够多了！”蒙括淡淡一笑。
“你现在半大小子一个，最应该吃！”蒙老夫人用眼光爱抚孙儿。田倩在一边安静地吃饭，心里也不是很好过。儿子最近看着是没事了，但是母子连心，田倩焉看不出他强颜欢笑之下的欲哭无泪。
“奶奶，蒙恬十七岁了，什么半大小子！”蒙恬笑了起来。
“哥，明天咱们一起去遛马？”蒙毅满嘴吃的，话说得含含糊糊。蒙恬温和地看了一眼弟弟，他现在十四岁了，个子窜得很快，都到自己肩膀了。蒙恬知道蒙毅这半年来总缠着自己，不过是害怕他一个人闷坏了，蒙恬淡淡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疾风的儿子长得真帅，呵呵，哥，谢谢你把这小马让给我！”蒙毅仍然在狼吞虎咽。蒙恬看他吃得香，笑得益发温和。“阿犁以前最喜欢疾风。”蒙毅闷闷地加了一句。
一片死寂。蒙毅还在咋巴嘴，突然脸色惨白地看向蒙恬，恨不得甩自己十七八个耳光。蒙恬的心猛然抽紧了，半年来没有人敢在自己到的。他的自地，的玉佩从来没有离过身，他每晚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发誓一定要平的。
“恬儿，这次你父亲派你守卫咸阳雍门，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娘看你身子不好，要不要就在家里歇歇？”田倩清了清嗓子，打破死寂。
“不会，母亲。现在正是为国尽力的时节，蒙恬怎么能还躲在父母的衣裙之后？”蒙恬的脸色非常严肃。田倩赞许地点点头，知道国事军政是分散儿子注意力的最好话题。
“哥，我也要去！”蒙毅也很希望能够和父兄一样做大将。
“蒙毅，你尚未成年，这次你就在家中好好保护奶奶和母亲。万一咸阳再次动乱，绝对不许任何人擅闯蒙府！”蒙毅的心一片锐痛，红着眼圈答应了。蒙恬抿紧嘴唇，浑身僵硬。
阿犁，我会成为一个有理想的大将军，等到我帮助大王扫平战乱，我一定来陪你！
四月天了，阿犁身上的宫服也轻薄了不少。她轻快地理着案几，银铃一片脆响。
脚步声传来，阿犁浑身一颤，赶紧跪到一边，准备找机会溜出书房。自从上次在书房和秦王近距离接触之后，阿犁小心翼翼地避免一切可能与大王接近的时间。好在最近大王似乎很忙，两个月里几乎没到过书房。
赢政平静地打量着这个小丫头，过了年，她看上去更具女人的风韵了。她最近似乎总是躲着自己，这倒是非常与众不同，宫里的所有女人不都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宠幸而想尽办法吗？赢政精力充沛，喜欢女人的身体，但他知道身为君王不能沉迷于男欢女爱，女人只是舒解自己身体需要的工具而已。所以赢政虽有比较宠幸的妃子，但也只是宠而已，女人是只能宠不能爱的，否则就会让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阿犁见秦王也没什么吩咐，便静静地想往门口挪去。
“你不想见寡人？”阿犁脚步一滞，进退两难。
赢政打量着她的身姿，觉得这个丫头一天比一天美。其实她的美丽并不是最吸弓自己的地方，赢政觉得总是能从这个丫头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因而对她不禁多了几分怜爱。而且她如此安静，举不“过来！”赢政斜倚在榻椅上，淡淡对阿犁道。
阿犁身子一颤，她实在不想离大王那么近。虽然她觉得大王对自己不错，但是大王身上的威势和阳刚总是让她一接近就会感到灼王不，阿犁的就是，
她只能王，身。
她，她的，的都了，赢政不禁闭上了眼睛。“帮我捏捏腿！”赢政淡然道。阿犁有点无措，因为她没有人，只能地王。
她这是捏腿还是呵痒痒啊！赢政觉得很好笑，但是抬眼看见阿犁很认真地在“捏腿”，手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也就忍住没说话。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平和的，赢政几乎要忘了方才的朝政烦乱。明天就要启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临行前最想看见的人居然是她。
“你就叫芷阳吧！”赢政轻轻道。阳光下的小草，她就是3卩柔弱的小草，而自己将是她的阳光。
阿犁愣住了，美目无意识地看向大王。芷阳？这个名字很好听，但是总觉得不像是自己的。
“不喜欢？”赢政懒懒道，觉得这丫头的眼睛真的太漂亮了。
阿犁的嘴略抿了抿，觉得有个名字总比没有名字好，省得赵公公每次看到自己只能喂啊喂的，都不知道在喊谁。想到赵高每次见到自己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阿犁忍不住轻笑起来。
赢政一把拉过阿犁，把她圈在怀里。阿犁浑身僵硬地挣扎着。“别动，寡人只想抱着你休息一会儿！”赢政定住她的身子。
“芷阳，寡人的芷阳！”赢政低声呢喃，手轻轻在阿犁的腰肢上抚动。她的身体真的好柔软，赢政不禁想宫服之下她的肌肤8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阿犁忍不住开始发抖，她不知道大王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样，但是女性的直觉告诉自己，至少她不愿意这样被大王抚摸。
“别怕，寡人只是太累了，想抱着你睡一会儿！”赢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多日没有好好休息，在这悦耳的铃声和扑鼻的清香间他沉沉睡去。阿犁动也不敢动地躺在大王怀里，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书房一片寂静，只听见秦王赢政平稳的呼吸。等到阿犁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腰就要断了的时候，赢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怀里的小美人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样子，赢政觉得她分外动人，忍不住在阿犁脸上轻轻一吻。阿犁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大王，似乎完全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赢政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阿犁的，身被了“芷阳，明天寡人就要启程去雍城了，你会不会想寡人？”赢政在阿犁耳边轻声道，他口中的热气激得阿犁耳朵一阵酸痒，脖子根的了阿犁抬眼看向大王，觉得他英俊的面孔显得分外温柔。他是不是很累，为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凄然？阿犁的眼中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怜惜，每次在深夜看到大王孤寂的身影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阿犁都会觉得他很寂寞。
赢政一把遮住她的眼睛，不要，不要她这样看自己，她的目光几乎要看透了自己，看透了自己刚强之下的无助。
“芷阳，你跟着寡人一起去雍城吧！”赢政在心里下了决定。如果发生不测，他希望陪着自己的会是芷阳。
“大王，郎中令桓骑求见！”这次赵高学乖了，没有进来。
“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寡人一起去雍城！”赢政拍拍阿犁的俏脸，轻笑着快步走出书房。阿犁撑起身子看着大王英挺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从此再也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或者说，自己的命运从来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