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汉书》有两种难处：必先通于小学、训诂之书，而后能识其假借奇字；必先习于古文辞章之学，而后能读其奇篇奥句。尔于小学、古文两者皆未曾入门，则《汉书》中不能识之字、不能解之句多矣。
欲通小学，须略看段氏《说文》、《经籍纂诂》二书。王怀祖先生有《读书杂志》，中于《汉书》之训诂极为精博，为魏晋以来释《汉书》者所不能及。
欲明古文，须略看《文选》及姚姬传之《古文辞类纂》二书。班孟坚最好文章，故于贾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扬雄、刘向、匡衡、谷永诸传皆全录其著作；即不以文章名家者，如贾山、邹阳等四人传，严助、朱买臣等九人传，赵充国屯田之奏，韦元成议礼之疏，以及贡禹之章、陈汤之奏狱，皆以好文之故，悉载巨篇。如贾生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陈涉传》、《食货志》等篇；子云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匈奴传》、《王贡传》等篇，极之《充国赞》、《酒箴》，亦皆录入各传。
盖孟坚于典雅瑰玮之文，无一字不甄采。尔将十二帝纪阅毕后，且先读列传。凡文之为昭明暨姚氏所选者，则细心读之；即不为二家所选，则另行标识之。若小学、古文二端略得途径，其于读《汉书》之道思过半矣。
【译文】
阅读《汉书》有两个难处：必须首先知晓一些关于文字、训诂的书籍，然后才能识别那些假借的奇怪生僻的字；必须首先学习关于古文修辞章法的学问，然后才能读懂那些奇特的篇章与深奥的词句。而你在文字训诂、古文辞章两个方面都还没有入门，那么《汉书》中你不能认识的文字、无法理解的句子自然就不会少了。
想要通晓文字训诂的知识，必须大概看看段玉栽的《说文解字注》和《经籍纂诂》两本书。另外王念孙先生有一本《读书杂志》，其中对于《汉书》的训诂极为广博精深，是魏晋以来其他解说《汉书》的著作研究所无可比拟的。
想要懂得一些古文修辞章法，必须大概看看《文选》以及姚鼐的《古文辞类纂》两本书。班固最喜欢文采辞章，因此《汉书》里关于贾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扬雄、刘向、匡衡、谷永等人的传记全都收录了这些人的著作；即便不因为文采辞章成为名家的，像贾山、邹阳等四人的传记，严助、朱买臣等九人的传记，赵充国关于屯田的奏议，韦元成论议礼法的奏疏，以及贡禹的奏章、陈汤关于罪案的奏疏，都因为是好文章的缘故，《汉书》也全都收录了这些长篇宏论。特别是像贾谊的文章，既收录在贾谊的自传里，又载录于《陈涉传》、《食货志》等篇内；扬雄的文章，既收录在扬雄的自传里，又载录于《匈奴传》、《王贡传》等篇内。更有甚者，连《充国赞》、《酒箴》，也都收录在有关各个人的传记里。
也许班固对于典雅瑰玮的文章中的每个字都十分欣赏。你把《汉书》中的十二篇帝纪读完以后，就暂时先读列传吧。凡是被昭明太子和姚鼐所选录的文章，就应认真地阅读它；即便不是被他们两家所收录的文章，也要另作标记。假如你在文字训诂、古文辞章方面稍微明白了些要领，那么对于阅读《汉书》的方法，我想就已经掌握超过一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