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挂在西边群山的上空,烧着了连片云彩。
一老一少依靠栏杆,影子被夕阳拉长。从地面延伸,折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最后在墙体的拐角处消失了踪影。
唐信低头拿着牌子,整个身子沐浴在迟暮的阳光里,如同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
发丝间的光线有些朦胧,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而是在时间与空间交错的画面中游离漂浮。隐约间,让正看着这一幕的昌达,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少年就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接过了代表云门宗宗主身份的令牌。
这不仅仅是一种身份,更代表的是一种责任,一种传承。
当然,这个时候的唐信是不明白这些的,他的注意力正在手中的牌子上。
幽蓝色的牌子正面只有一个篆体的令字,就算是唐信从来没有学习过篆体字,也还是能够清晰的辨别出来,因为这个字真的很简单。
牌子的背面是一幅图案。那是三片云,云层交织在一起,它后面像是隐藏着什么东西,唐信努力分辨了很久还是没能看出那后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说我背上也有这样的图案?”唐信指着令牌背后的图案,疑惑的问道。
拿着牌子,唐信拉开衣襟,扭着脑袋试图看到昌达所说的后肩上的图案。只不过瞟了许久,眼睛都开始酸疼起来,还是没能看到。
昌达表情严肃且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以后,你便是云门宗第八十八代宗主!”
“。。”
唐信愕然,本想着听老头解释一下后肩上的图案有什么重要意义,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背上,可没想到居然等到了老头这么一句话。
“喂。。”唐信急了,他可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宗主,这不是被束缚住了么:“老爷子,别跟我开玩笑啊!一门宗主唉。。可不能随便开玩笑。要是被祖宗们听到,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的。这个玩笑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有开玩笑!”昌达认真道:“见到你后肩图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便是白先生口中的有缘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嘁!”随手将牌子扔还给老头儿,唐信嗤笑:“小爷就还真不想当这个宗主,就算你承认了我还不承认呢,还能拿我咋滴!”
“不行!”昌达一声断喝,吓得正拿糕点吃的少年差点没给噎死。
翻着白眼,拍打着胸口,面色涨红的灌了几口酒,这才把喉咙里的糕点给咽了下去。
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唐信冲着老头怒目而视,吼道:“你给我吃的糕点到底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怎么还有块硬的跟石头似的!”
“呃。。”昌达老脸一疆,抓了抓胡子,眼神游移,尴尬道:“这个。。好像是半年前下山顺道给买过来的。”
“我。。”
伸手指着老头,身体轻微颤抖,唐信一脸扭曲,差点没被这不靠谱的老头给气死:“这劳什子的宗主,谁爱做谁做去,小爷不伺候了。”
“。。”
昌达手刚伸到一半想要解释一下,听见少年气急败坏的话语,僵立在半空之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又由黑转白,最后毫无血色宛如僵尸。
他的眼神从激动到愤懑,有逐渐失落,最后划归了空洞绝望。
洁白如雪的须发原本还带着点光泽,这会儿却正如落山的夕阳,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变得干枯起来,充满死气。
看着老头快速的变化,唐信慌了,磕磕巴巴道:“喂!老爷子,别演了,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
“这样逼着人做不喜欢的事情真的很没品唉!你再这样我。。我就走了啊,真走了!”
唐信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走的毫不犹豫,非常决绝,只是走的时候眼神的余光还是停留在老头的身上。
来到楼梯边的时候,唐信还是忍不住朝老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依旧僵立原地,一动不动,姿势毫无变化,隐约之中身上的死气更重了一些。
长长的叹了口气,唐信回转了过去,站在老头的面前道:“行了行了!真是败给你了,我答应还不行嘛!”
“呵呵!”
昌达笑了笑,表情依旧僵硬,笑声有些瘆人。
唐信怒了,愤然道:“我都答应你当这劳什子的宗主了,你还想要怎样啊!”
嘴唇张了张,有一丝暗红的血液从嘴角溢了出来,昌达的声音艰难而嘶哑:“老朽可真没演戏,旧疾复发了!”
“有病就要治,你说你都这么大把年纪,还死要面子硬撑着,这下受罪了吧!”唐信扶着老头走进小门,嘴里还不毫不客气的碎碎念着,眼神却掩藏不了其中的担忧。
二楼上只有一张床,床上满是灰尘显然不合适一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头,唐信看了眼就放弃了扶老头过去躺下的想法,看着他道:“你平常睡哪?我扶你过去!”
虚弱的笑笑,昌达也没有拒绝少年的好意,艰难的告知了地方。
昌达的房间在院子里那栋唯一的三层小楼里面,所幸唐信现在力气大的很,背着老头过去的时候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否则换了以前的那副身体,这比寻常楼层高的多的三层小楼,要把老头背上去,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昌达的房间很俭朴,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就只剩下一个不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古旧的书籍。
扶着老头在他的床上,唐信习惯性的抹了把干洁溜溜的额头,道:“怎么样,你平常有没有在吃药,告诉我在哪里,我给你去拿!”
唐信明显还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去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了一下,随后苦笑。
耸了耸肩也不去纠正,看着老头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虚弱的笑笑,昌达道:“先别说这些,你刚刚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哪个?”
“就是答应做我云门宗的宗主!”昌达很激动,还以为少年又要反悔,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唐信见状,又气又笑,上前两步扶住老头,没好气的说道:“是是!我答应你了好吧!身体都这样了,有必要这么坚持嘛!”
“就是因为寿元将近,我才这般急切!”眼见少年答应了下来,昌达松了口气,道:“要是死前没能将云门宗传承下去,老朽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老顽固!”
“小混蛋!”
一老一少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真没事,不用吃药?”
“没事,打坐修养一下便成,老朽还能撑些时日!”
“哦!”唐信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今晚我睡哪?”
“。。”
“隔壁有房间,自己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