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全忠分派步、骑兵几万人,派遣行军司马李周彝,率领他们从河阳出发去救援潞州。当初唐昭宗被杀的噩耗传到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率领将士们,穿上丧服痛哭流涕了很久,等到李嗣昭攻打潞州,丁会全军向河东李克用投降,李克用任命李嗣昭为昭义留后,丁会拜见李克用哭着说:"我丁会不是没有力量守卫潞州,梁王朱全忠欺凌虐待唐王室,丁会虽然受到他推荐提拔的恩惠,但实在不能容忍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来归附您,听从您的命令。"
李克用待他非常优厚,地位在诸将之上。在这以前,朱全忠征调河南、河北的粮食,通过水陆、陆路运往军中,各营的粮食堆积如山。朱全忠返回前,命令把这些粮草全部烧掉,浓烟、火焰蔓延了几里路,粮草装在船上,就把船凿通沉入水中。刘守文派人给朱全忠送信说:"您为了百姓的缘故,赦免我的罪过,解除包围而离开,这是您的恩惠。沧州城里有几万人,已经几个月没有粮食吃了,与其把粮食烧成灰烬,沉入水中成为泥土,不如以剩余的粮食来解救百姓。"
朱全忠于是留下几个仓库的粮食送给他,沧州百姓靠此得到接济。起初梁王朱全忠因河北各藩镇全部归服,只有幽州刘仁恭、沧州刘守文没有攻下,所以大举讨伐他们,想要以此来坚定各藩镇归服之心,不久潞州内部有人叛变,朱全忠烧毁营帐返回,威望大受损害。朱全忠担心内外以此离心离德,想要赶快接受唐昭宣帝位禅让来震慑他们。
朱全忠进驻魏州,因有病在魏博节度使府中休息,罗绍威害怕朱全忠在魏州袭击自己,就进见朱全忠说:"现在四方发兵成为您祸患的人,都以拥戴唐王室为名义,您不如及早把唐朝灭了,让他们断了这个心。"
朱全忠虽然没有同意,但心里却很感激他,于是急忙回去到达了大梁。唐昭宣派遣御史大夫薛贻矩到大梁慰问朱全忠,薛贻矩请求用臣子的礼节进见,朱全忠拱手揖让请他上台阶,薛贻矩说:"殿下的功业德行都在人们心里,天、地、人三灵已另选新君,皇帝正要想舜、禹一样行禅让之事,我怎么敢违抗!"
于是面朝北在庭中行朝拜皇帝之礼,朱全忠侧身避开。薛贻矩回到洛阳,对皇帝说:"元帅已经有接受禅让帝位的意思了。"
皇帝于是颁下诏书就在二月把帝位禅让给梁王朱全忠,又派遣宰相拿着书信告诉朱全忠,朱全忠推辞没有接受。于是唐朝大臣共同上奏,请求唐昭宣退位,诏令宰相率领百官前往元帅府劝朱全忠即帝位,朱全忠派遣使者到洛阳推辞不受,于是朝臣、藩镇乃至湖南、岭南都接连不断地上书劝朱全忠即帝位。
唐昭宣下诏命令薛贻矩再往大梁,向朱全忠告知禅让帝位的意思,又下诏命令礼部尚书苏循,携带文武百官奏疏前往大梁,颁布诏书让位给梁王。任命代理中书令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为副使,任命代理侍中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简为副使,任命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为副使,率领文武百官准备皇帝的车驾前往大梁。
杨涉的儿子直史馆杨凝式对杨涉说:"大臣身为唐朝的宰相,国家到了这个地步,不能说没有过错,何况亲手拿着天子的玉玺丝带送给别人。虽然保住了荣华富贵,但千年以后人们会怎么说?何不辞职呢!"
杨涉听了大吃一惊,神色不安地说:"你要灭我全族?"
梁王朱全忠开始登上金祥殿,接受文武百官称臣朝拜,所颁下的文书称为赦令,自称为寡人。命令各种笺、表、薄、籍都去掉唐朝的年号,只称月、日。梁王朱全忠改名为晃。朱全忠之兄朱全昱听说朱全忠将要即位皇帝,对他说:"朱三,你能当皇帝吗!"
张文蔚、杨涉从上源驿乘坐大车,带着禅位册书和传国玉玺等物、各司都准备仪仗、卫士等在前面开道,文武百官跟随在后,到金祥殿前列队。朱全忠身穿皇帝的礼服,头戴皇冠即帝位,称为梁帝。张文蔚、苏循捧着禅位册书登殿,宣读册文。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依次捧着玉玺和金印登殿,册文读完了一齐下殿,率领文武百官跪拜朝贺。梁王于是在玄德殿宴请张文蔚等人,梁王举杯说:"朕辅佐朝政不久,这都靠了你们大家推举拥戴的力量。"
张文蔚等惭愧恐惧,俯伏在地不能回答,只有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祎盛赞梁王功德无量,理应顺从天命人心即位。梁王又和同宗亲戚在宫中饮酒博戏,酒喝得正畅快时,朱全昱忽然拿起骰子扔向盘中,骰子四处乱滚,他斜眼瞪着梁王说:"朱三,你本来是砀山一介平民,跟随黄巢做强盗,任用你为四镇节度使,荣华富贵到了极点,为什么突然间就把唐朝三百年江山毁灭了,自己称帝!我们全族都要被诛灭了,还玩什么博呢?"
梁王不高兴,就散了酒宴。朝廷命令有关部门祭告天地、宗庙、社稷,派遣使者向各州、镇宣布禅位称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牙平,国号大梁,尊奉唐昭宣为济阴王,都按照前代的成例。唐朝内外旧臣,官职爵位都和过去一样,以汴州为开封,命名为东都,以东都洛阳为西都,废除原来的西京长安,以京兆府为大安府,在大安府设置佑國军,改魏博名为天雄军,把济阴王李柷迁往曹州,用荆棘把他住的地方围起来,派遣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卫。
任命宣武掌书记、太府卿敬翔主管崇政院事务,以备顾问,参与谋划计议,在宫中接受梁王的旨意,传达给宰相执行。宰相非进宫奏对时有所奏请,以及已经受旨需要再请示,都详细记载,通过崇政院奏报,得旨后再传达给宰相。
敬翔为人深沉有智谋,在幕府二十多年,军事计划、民政事务,梁王一切都委托他办理,敬翔尽心尽力,白天黑夜不睡觉,他自己说只有骑在马背上才能休息。梁王性情残暴乖戻难以接近,别人猜测不到他的意图,只有敬翔能够知道他的心意旨趣。有时有不能办的事情,敬翔并不明显说出,只是略微表示有怀疑,梁帝就已经理解,大多作了改变。梁王接受唐昭宣禅位之际,敬翔替他谋划最多。
当初梁王担任四镇节度使的时候,仓库里的所有薄籍账目,设置建昌院来管理。到这时候,任命他的养子宣武节度副使朱友文为开封尹,兼管建昌院的事务,掌管全国的钱财粮食。又颁下制命削夺李克用的官职爵位,当时只有河东、凤翔、淮南三镇用天祐年号,西川用天复年号,其余各藩镇都采用后梁的年号,向后梁称臣纳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