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雷蓦然转身,便看见了出口顶上的周弘。只见周弘浑身哆嗦着单膝跪在地上,浑身都被鲜血染红,他右手用手枪拄着地,左手却拿着手机听着,神情古怪之极。
蔡天雷急忙跑过去,边跑边焦急地喊:“周队,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周弘听着蔡天雷说着和手机里一模一样的话,将手枪颤巍巍地举起来对准他,哑着嗓子说:“你站住!不许过来!”
蔡天雷愣住了,含着泪说:“周队,我知道你当初是被人陷害才不得不为他们做事的。可是你一直也在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这个我可以替你作证!现在我们手里就有他们制毒贩毒的证据,我们一起去举报他们,你一定会被从宽处理的……”
周弘惨然一笑,艰难地说:“小蔡,你不明白……我周弘走到这一步,很清楚自己……犯的什么罪,你不必多说了……只可惜我一世英名,却落得……被人……臭骂……”
他潸然泪下,硬撑着站起来:“小蔡……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忽然,周弘听到手机里传来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扭头向旁边看去。
蔡天雷顺着他目光看去,和周弘相隔约30米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塔吊,塔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正诧异,忽然,那吊臂慢慢扭动起来,上面摇摇晃晃地吊着一个巨大的铁斗。吊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扭动着,连基座的钢条都扭曲得变形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异常刺耳。两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巴。
周弘听见手机里吊臂扭动的声音变成了急速旋转的轰鸣声,哐啷一声巨响,便听见自己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荡!
周弘眼珠突兀,嘴角抽搐,刚要条件反射地跳下出口顶躲避,脚却如生根了一般无法动弹。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吊臂倏然像风车一样轰隆隆地飞快地旋转起来,吊臂上的铁斗舞了个大大的圆圈,哐啷一声击在周弘的腰上,周弘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飞到了半空中,再像短线的风筝一样坠下楼去!
周弘在半空中模糊听见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瞥见屏幕上显示的是菲儿的手机号码。他凄然一笑,身体便重重地砸在了一堆木材上,兜里马峰的手机蹦了出去,坠落在木材缝里去了。
这时,朝阳完全跳出了云层,将它柔和的阳光涂在周弘英武的脸上。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听着手里的手机反复响着的铃声: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他眼角里涌出一串泪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蔡天雷毛骨悚然地看着渐渐恢复原样的塔吊和那吊臂上晃悠悠的铁斗,人几乎要瘫软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惊惶地扑到楼顶边,看着周弘在木材堆上痛苦地抽搐,他泪如泉涌!他提着手枪,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颤抖着抱起周弘哽咽着喊:“周队,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去自首呢?你,你这是何苦啊!”想到7年来周弘对他如兄长般的关怀和教导,想到7年来他们如亲密战友一样并肩作战,他放声大哭,哭这个曾经的铁血男儿,哭自己失去曾经风雨同舟的兄长!
过了好半天,蔡天雷才稍微平息下来。他缓缓放下周弘已渐冰冷的身体,擦擦眼泪,从周弘手里抽出他紧紧握住的手机。当查看手机里的通话信息时,蔡天雷的心一阵惊悸,一阵痛楚,上面的未接电话是林菲儿打来的,而紧接着已接听的电话竟然是那个恐怖的“0748”!他身体一阵摇晃,差点从木材堆上掉了下来:这个诡异的号码,它到底要干什么?
蔡天雷恍恍惚惚地从木材堆上下来,走到了塔吊脚下,仰头看着那并无扭曲痕迹的塔身和那依然微微晃动的铁斗,简直不敢相信是它杀死了周弘!他对着塔基的钢柱狠狠踢了几脚,却只是闷闷几声回响。这时,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警察正往这里赶来了。然而此时,蔡天雷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0748!这恐怖的死神竟突然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蔡天雷看见身边的塔吊开始拼命地扭曲,四周的建筑开始剧烈地摇晃,如血的阳光在地面上四处奔涌,耳边全是刺耳的摩擦声和轰鸣声。他血红着眼睛,将枪口四下瞄准,又不知道要瞄向谁!他似乎感觉到它就在附近,就在他身边,龇牙咧嘴地向他虎视耽耽!
十多辆警车冲到了蔡天雷身后30多米外停下,几十个警察将枪口对准了蔡天雷:“放下武器!”
大家吃惊地看到,蔡天雷将手枪指着空空的墙角嘶声吼道:“你给我滚出来!”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扭身,枪口一调,向身后的警察瞄了过来!
“不要开枪……”向风看见蔡天雷表情诡异,目光恍惚,急忙大声喊道。
可是,几十支枪同时响了,蔡天雷轰然倒在了地上,全身被打成了筛子,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木然望着满天如血的朝霞,喃喃道:“你……是……谁……”
朝阳如血,将这个寒冷的冬晨晕染成心碎的哀伤……
5年后。
春夏之交,H市新开发区。
深夜了,一弯新月挂在天空。朦胧的月色映照着一幢尚未竣工的高楼,一个叫花子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大楼二层,那里有他简陋的窝。
那个窝是用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塑料编制布搭起来的,木材是现成的,到处都是;后来再捡一些烂棉被、烂床单铺上,跟那些城里人居家过日子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