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从没有被控制的感觉?”路扬更是匪夷所思。
“能被你感觉,那就不叫控制了。依我算来,她曾用这几个数字驱使过你的,”玉阳指指土坑里最上面的那具尸骨,“这人便是昨天被你枪杀的,你可曾记得?”
路扬一怔,依稀记起昨天追向风到了这里,从窗口开枪射杀向风的情景。他看到那具尸骨的骷髅上,头骨明显有被子弹洞穿的窟窿。“难道那个警察真被我杀了?”他心里更加恐慌起来。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被你杀的那个人的魂魄已经在她的操纵下借尸还魂了,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玉阳神秘的口气里满含着不可质疑的意味儿。
在玉阳的诱导下,他立刻又回想起昨天入夜时分在天井里,向风居然可以躲避子弹,从他枪口下从容脱逃。当下对玉阳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了。
想到自己纵然多么对不起小燕,但在关押她的时候,他也曾经试图放她逃走,无奈被妻子发现,才没有得逞。而5年前在白斌的歌舞厅里,他是万万没想到被白斌抓回来的少女就是小燕,况且相隔10多年了,他的确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但女儿疯狂的报复,不但害死她的亲妈,连所有得罪过她的人均落得惨死。如今,她不但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还蛊惑他整整5年,让他背负大逆不道之罪责,她难道真的就这么恨自己的爸爸,而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想到这里,对女儿的愧疚之心减了大半,莫明的恨意却渐渐在心头弥漫起来。
看路扬神情不断变化,玉阳心中更是越来越喜,便趁机道:“你女儿早已魂魄迷失,如今只有报复这一个念头了!她尚且不顾父女之情,你却还怀妇人之仁,你不认为自己很傻吗?况且人鬼不两立,现在你和她不是你身死,就是她魄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路扬本无情无义之人,一向秉承“宁愿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行事准则,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儿如何无情地向他报复,所以将那恨意在心里便熊熊燃烧起来。
他咬咬牙说:“道长,依你该如何将她魂魄灭了?”
玉阳大喜,遂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路扬听着,脸上又露出惯有的冷酷神情来。
午夜,路家老宅。
天空罩着蒙蒙的水气,弯弯的月亮在云雾里显得模糊不清。路家老宅的高墙飞檐,在惨淡的月色里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这时,从大门并肩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年过花甲,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道士,手里提着个包袱;另一个是50岁上下,脸色阴冷的男人。不用说,他们就是路扬和玉阳道长了。他们穿过厅堂前的天井,径直走进边门里的弄道,来到了柴房门口。
路扬虽然心肠冷酷恶毒,但真要对自己女儿的鬼魂下手,却还是有些犹疑。见他犹疑,玉阳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赶快进去。路扬见已无退路可想,只得咬牙下定决心,同玉阳一起走了进去。
柴房里的柴堆已被还原成先前的样子。玉阳和路扬在柴堆一侧停下,玉阳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铜碗,从水壶里倒出半碗清水,再将一符咒捻起来,口中轻念咒语,念毕一抖手,符咒便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待到符咒燃成灰烬,便将灰烬放入碗中,剑指在清水中搅拌三圈,再将水在他们周围浇了一圈。
玉阳轻声道:“我这是砌了道法障,等会儿她来,是看不到我们的,你只管放心配合我就是了。”路扬点点头。
接着,玉阳又拿出一个折叠的木架,撑开来却是个小小的八仙桌。他将八仙桌置于面前,再把一个小香炉搁在桌上,摆上令旗五面,令牌一枚,铜铃铛一个,墨斗一个,桃木钉十个,桃木槌一个。
他又叮嘱道:“路施主,等会儿我用符咒定住她的时候,你就用墨斗里的墨线将棺材封住,防她逃脱;等到我将棺材盖盖上,你就用桃木钉在棺材盖上钉出八卦图,注意,中间的阴阳眼由我来钉才行的。”
然后,玉阳点燃三柱香,对天三叩首,再将香插于香炉之上。在檀香的烟雾缭绕中,阴暗的柴房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玉阳盘腿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打坐入定了。路扬则忐忑不安地等待女儿鬼魂的到来。
终于,青云观的一更梆子声传来了,路扬开始紧张起来。看看玉阳,却依然端坐,纹丝不动,他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又过了好半天,玉阳忽然长眉轻动,轻声道:“来了。”
果然,一阵阴风拂过,一个白影从房门外飘进来。白色的连衣裙,披散的头发,破碎的脑袋,满脸的鲜血,正是路小燕。她一进门就似乎觉察出了异样,停住脚步四下张望。当她向路扬他们站的地方看来时,路扬还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似乎真的看不见他们,她只扫了一眼,就不再戒备了,径直向柴堆走去。
她移开柴堆,露出那口棺材来。轻轻挪开棺材盖子,林菲儿的尸体和那具骨架就出现在眼前。她扶着棺材壁,低头看棺材中的自己的骨架,便开始嘤嘤哭泣起来,声音阴恻无比。路扬再次看见林菲儿的尸体,心里又是一痛,听女儿的哭泣,又忍不住悲戚起来。
路小燕哭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走着走着就到了窗户边。她抬头望着窗户,痛苦地蹲下身子,伤痕累累的双手抓住墙壁上的缝隙,使劲儿拉着自己的身子往上爬,爬了一半又滑下来,再抓着墙壁的缝隙继续往上爬……这样不断重复着,嘴里的哭声更加凄厉。
路扬明白了,当年女儿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为了逃命,就这样反复往窗户爬,墙壁上依稀还可以看见当年她磨破手指划下的道道血痕。路扬颤抖起来,看着女儿凄惨无助的样子,他的心里又慢慢涌起了愧疚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