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当下哑口道:“这……”姚崇立刻起身道:“所以,臣没罪,臣执行的是穿龙袍的皇帝所下的圣旨。若是不执行,臣就是抗旨不遵。现在,还有一十六板没打,臣必须将它打完。”说着,又拿起板子,就像当时林森打姜皎那样,一板板地打着。李隆基心想:“看来满朝文武,也就是你姚崇敢这样。说你性情耿直吧,你还比较圆滑,说你圆滑吧,你又特别固执。唉!遇上你这样的大臣,朕还能怎样?”
三
安禄山来到大唐营地,在哥舒翰的营帐外高喊道:“我要从军!我要从军!!我要从军!!!”一声高于一声,哥舒翰在帐内听到喊声,纳闷地问:“是何人在外高声喧哗?”侍卫多吉次旦进来道:“将军,是一个陌生的粗人。”哥舒翰道:“粗人?叫什么名字?”外面的安禄山已经听到,大喊道:“我叫安禄山。”哥舒翰道:“让他进来!”
赵国栋骑着马奔驰,忽然被一条绊马索绊倒,两边立刻上去几个官兵,将他强行带进了高仙芝营帐。高仙芝看着赵国栋问:“你是什么人?”赵国栋道:“反正我不是奸细。”高仙芝道:“来人,推出去砍了!”赵国栋道:“慢着!你将我随便砍了,是不是草菅人命的行为?”
高仙芝道:“这地方不是商人,就是军队,要不就是土匪。你既不说是什么人,还能是什么人?”赵国栋道:“如果我说我找人,你会认为我是什么人?”高仙芝问:“找什么人?”赵国栋道:“他是商人,说了你也不知道。”高仙芝想了想道:“既然不说,就先关押起来!”赵国栋道:“我冤枉!”高仙芝道:“押下去!”
四
卢怀慎与彭春、冯萧走在长安街上,彭春担心地道:“大人,您回来好多天了,那案子没有查出结果,陛下没有责怪吧?”卢怀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忧虑,便摇着头道:“没有。”冯萧纳闷地道:“真是奇怪!要在以前,案子不破,陛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卢怀慎道:“其实,陛下的心思我清楚,但不能妄猜圣意!”彭春、冯萧相互对望一眼道:“明白了。”
高仙芝坚持每天巡营,并已经形成了制度。他忙完巡营一事,便来看月月,却见她脸色蜡黄,就像得了什么大病,吃惊地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月月低着头道:“哥,没事,脸色不正,是因为刚生过孩子。”高仙芝多年征战疆场,并不懂此事,疑惑地道:“生孩子怎么会这样?”月月道:“生孩子,等于是从鬼门关过了一趟。”
这时,蒙安从外面进来道:“将军,那奸细被关押进去后,一直大喊大叫,说是非要见您?”高仙芝冷笑道:“他不是不肯亮身份吗?不见!”月月忙问:“他是怎样一个人?”高仙芝道:“他只说是找人的,不愿说找谁。”月月喜道:“哎呀,莫不是常顺来了?看看去。”月月进了关押的营帐后,见赵国栋很陌生,高仙芝也跟着进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国栋道:“反正,我不是坏人,你们不该抓我。”月月温和地道:“那你说,你来找谁?”赵国栋道:“钱丰!”月月惊喜地道:“你认识他?他是你什么人?”赵国栋脱口而出道:“结拜兄弟。”高仙芝忙道:“哎呀,这是个误会!”月月看着赵国栋道:“这么说,你和常顺、钱丰都是结拜兄弟?”赵国栋点着头道:“是的,我到边塞,就是来找他们。”
高仙芝上前解开赵国栋的捆绑道:“对不起,你先吃饭。”赵国栋确实饿了,在唐营吃饭后,便在各处寻找线索。到了一处岗哨,他问唐兵李三:“请问,最近可有唐商经过?”李三道:“唐商天天都有。”赵国栋喜道:“可有一个叫钱丰的?”李三立刻摇着头道:“不知道,我们是军队,可以保护商人平安,但不跟商人打交道。”
五
高建才接到旨意,匆匆赶来,在大明宫外碰见李隆基,立刻跪倒道:“参见陛下!”李隆基道:“快平身!”高建才说声“谢陛下”,站了起来。李隆基道:“今传你来,是因从于阗进贡了一块特大美玉,朕要你围绕着‘万方乐奏’做文章。”高建才愣了一下道:“万方乐奏?这是何意?”李隆基道:“你慢慢去琢磨,会明白的。要尽快拿出设计,待朕审定后,由你将它雕琢成我大唐的国宝。”
高建才道:“遵旨!”因关心报仇,便问:“陛下,臣想顺便问一下,李静忠抓到了吗?”李隆基忙于国事,确实再没过问此事,便道:“他逃走了。”高建才惊道:“怎么这样?这种恶人,一旦逍遥法外,还会祸害世人,该怎么办?”李隆基道:“你放心,那样的奸贼朕不会放过他,定将他抓来千刀万剐!”
六
屠诚见李林甫回来,便坐在他身边问:“最近有什么发现?”李林甫道:“高力士回来了。”屠诚觉得他在敷衍,不悦地道:“去你的!这是什么发现?”李林甫道:“高力士因选妃让陛下大悦。早朝时,陛下凡事征求高力士,显然是要让群臣不敢得罪他。”屠诚白了李林甫一眼道:“这是人家的好事,与你有啥关系?我们除了尊重高力士,还能怎样?”
李林甫道:“夫人可曾记得,李护国曾说过什么来着?”屠诚稍微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他是高力士的干儿子?”李林甫道:“说对了!只要让李护国抱住高力士的大腿做事,以后的路就好走喽。”屠诚道:“官场凶险,一步走错,万劫不复。高力士既然是红人,肯定维护陛下的权威,我怕高力士抓了他,那我们就有私通、包庇、窝藏罪犯的罪名,就是有一千颗脑袋,也不够陛下砍。”
李林甫站起身来,不无自信地道:“风险越大,回报也大。世上处处有风险,就看你怎么走?要么光腚精屁股,要么风光穿裙子。”屠诚点着头道:“对啊!这确实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若是不抓,我们救李护国干啥?”李林甫道:“对!我让李护国寻找机会,让高力士为我们所用!”屠诚笑道:“看来,我们没有看错李护国,还真有大用处。”
七
在毛重利、沙里豹带着土匪向东而逃的时候,赵国栋正在大唐营地进一步寻找钱丰,所幸很快就找到了线索,当他得知有一支商队遭到土匪袭击时,猜想这就是钱丰的商队,便问士兵张二:“请问,这支商队遭到袭击后,死伤情况怎样?”张二叹着气道:“真惨呢,据说很多唐商都死了。”赵国栋不由大惊,担心地问:“有没有没死的?”张二道:“还有一个没死,但至今醒不过来。”赵国栋忙问:“他在哪里?”
张二道:“你跟我来。”领着赵国栋进了一个营帐道:“就是他,至今没醒来。”赵国栋近前一看,不由大惊道:“钱丰兄弟!”扑上前抱住他,无论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时,郎中辛勤进来道:“别喊了!他的伤太重,几乎没有感觉。”赵国栋忙跪倒哀求道:“求您救救他,救救他,我给您磕头了。”
在另一个营帐,月月见高仙芝进来,忙问:“哥哥,那驼商醒了吗?”高仙芝摇着头道:“他能不能活,还很难说!”话音一落,蒙安进来道:“高将军,有个大食商人求见。”高仙芝道:“进来。”苏莱曼进来作礼道:“见过将军。”高仙芝还礼道:“原来是苏莱曼。”苏莱曼道:“将军,我能从东安全过来,多亏了大唐官兵的保护,明天我要上路了,请将军派兵护送?”
高仙芝道:“放心吧,这是职责所在。”苏莱曼道:“听说在我被袭击后,又有一支商队遭到袭击了?”高仙芝道:“是的,有位商人至今没醒,几十个伙计全部被杀。”苏莱曼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钱丰的影子,当下慌乱地道:“据说是最大的驼队?”高仙芝点着头道:“对!这是我见的最大的驼队。”苏莱曼不由更惊:“商人叫什么名字?”高仙芝道:“他昏迷不醒,还无法知道。”
八
在钱丰置身的这个营帐里,辛勤拉起跪在地上的赵国栋道:“不管怎样,你先起来。他受伤太重了,能有一口气已是奇迹,我虽然感到爱莫能助,但自会尽全力。”赵国栋哀求道:“只要您救活他,要多少钱都行。”辛勤叹着气道:“你误会了,我要是为了钱,宁可不救他。”赵国栋纳闷地问:“那是为何?”
这时,高仙芝与苏莱曼到了门口,蒙安施礼道:“将军!”高仙芝忙问:“那商人如何?”蒙安道:“还未醒来。”高仙芝与苏莱曼进了营帐,见赵国栋也在,而辛勤正在施救,忙问:“还有希望吗?”辛勤站起身来摇摇头,苏莱曼近前一看,吃惊地道:“钱丰!”高仙芝一听“钱丰”二字,如雷贯耳,吃惊地问:“他叫钱丰?”
赵国栋道:“对,我找的就是他!没想到,他竟成了这样?我为啥不早点来保护他?我真该死!”看得出,他的自责是真诚的,一边说话,泪水已像是泉水喷涌。苏莱曼看了赵国栋一眼道:“他是我的好友,大唐富商钱满柜之子。”高仙芝躬身察看了钱丰全身的伤势,又对辛勤道:“救活他!”辛勤叹着气道:“我已尽力了。”
高仙芝当即怒道:“胡说!”一把揪住辛勤的衣领喊道:“他若死了,我就一刀杀了你!”辛勤吃惊看着高仙芝,忽然跪倒道:“杀了我也没用,他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苏莱曼对辛勤道:“如果救活他,要多少钱都行。”辛勤道:“医者不管敌友,不论亲疏,不讲远近,不讲代价,只要能救都会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
苏莱曼忙问:“只是怎样?”辛勤看了一眼苏莱曼,又看着高仙芝道:“他的全身多处受伤,虽然刀口均已止血,但是失血太多,要想活命,除非给他灌血。”高仙芝感到新鲜,但觉得有了希望:“怎么灌?”辛勤道:“这是民间医家发明的一种外科术,可用适宜的鲜血通过压力灌进他的血管,失血者在补充新鲜血液后,就会醒来。”高仙芝道:“好,那灌我的血!”
蒙安连忙阻止道:“将军!您身体金贵,不可犯险。况且最近吐蕃军频繁骚扰,没有您不行啊!”高仙芝大怒道:“胡说!难道灌你们的血?”蒙安、蒙全对望一眼,立刻近前道:“我们愿意!”苏莱曼的耳畔响起父亲的话:“钱满柜是咱们的恩人,如不是他,为父就死在丝路了。”看着躺在眼前的钱丰,脑海里又闪现出渡口相遇的情形,接着闪现出王淑娟借给他钱的场景,立刻道:“灌我的!”
辛勤道:“不是谁的血都能灌,必须适宜。”苏莱曼道:“怎样才知道适宜?”辛勤道:“用二人的血相混,相融才适宜。”高仙芝忙道:“试我的。”赵国栋也道:“试我的。”与此同时,苏莱曼与蒙安、蒙全也伸出胳膊道:“试我的!”辛勤不由感动地道:“既然这样,那就都试。他失血太多,而血抽出后会凝结,必须快灌,饶是这样,还要浪费不少。”
身体虚弱的月月,正在各营帐间穿梭着赶来。这边,辛勤看着高仙芝、苏莱曼、赵国栋和蒙安、蒙全道:“看来只有高将军一人的血适合,可是需要的血很多,不能把高将军的血抽亏了。”高仙芝毫不犹豫地道:“只要能救活他,我就多吃点东西补血。”辛勤摇着头道:“单你的血把他救不活,你就不行了。”
月月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钱丰道:“还有我的血。”辛勤转头看着月月,见她脸色蜡黄,摇着头道:“不行,你刚生过孩子。”月月道:“没关系”辛勤道:“可你的血未必适合?”月月道:“肯定适合!他是我哥,我是他妹妹!”郎中道:“好,先试了再说!”
九
清晨,卢怀慎在大明宫里奏道:“陛下!十万火急,山东发生了蝗灾。”李隆基大惊道:“又是蝗灾?损失如何?”卢怀慎道:“目前刚出现,要是采取措施或许可减少损失。”李隆基看着众臣道:“如之奈何?”姚崇道:“还用去年的办法捕杀蝗虫。”韩休忙道:“不可捕杀!”张嘉贞道:“这是逆天行事!”卢怀慎道:“蝗灾泛滥,表明君臣有失德之处,应祷告上苍。”李林甫道:“是啊!千万别做逆天的事啊!”李隆基听着议论,犹豫着问姚崇:“到底该咋办?”
姚崇转身愤愤地对众臣道:“你们都是些腐儒,总是死抠书本不懂变通。世事有时要违反经典而顺乎潮流,有时要违反潮流而合权宜。历代都有过蝗灾,后果很可怕。今山东蝗虫,孳生之处遍地皆是,倘农田无收,则百姓流移。事关国家安危,不可墨守成规。即使除之不尽,也需减灾。陛下好生恶杀,请许我灭蝗。若不成,我愿担责。”李隆基道:“好,就依姚相之言!”
十
在河西大唐营帐里,高仙芝躺在床上休养,蒙安走了进来道:“将军,那驼商醒了。”高仙芝大喜,猛地下床,却忽然眼冒金星,就要栽倒,蒙安忙扶住了他。在蒙安的搀扶下,高仙芝来看钱丰,只见赵国栋正守在钱丰床前,便让蒙安闪开后问:“兄弟怎样?”因见钱丰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慌乱,忙问郎中:“怎么回事?”
辛勤道:“看来他的大脑已挫伤。”高仙芝吃惊地问:“这该怎么办?”辛勤叹着气道:“他能活过来,已经是个奇迹,只有慢慢调理了。”高仙芝道:“我想知道,经过调理能正常吗?”辛勤见高仙芝的目光里充满了期盼,犹豫着道:“这个嘛……这是第一个病例,说不好。”高仙芝道:“不管怎样,你要尽全力!”辛勤道:“放心吧,我是郎中,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全力以赴!”
十一
夜晚,后宫里的王皇后正在哭泣,杏花进来高兴地道:“娘娘,别哭了,薛王看您来了。”王皇后道:“太好了!快请进来!”杏花答应一声,请进了李隆业。王皇后看着李隆业道:“妹夫,瞧这里成了冷宫。”李隆业点着头道:“打龙袍的事,想必您已听说了?”王皇后淡淡地道:“陛下已有废后之意,这是迟早的事。”
李隆业摇着头道:“不会!姚相直谏,等于是直指过失。陛下若是废您,他就成了忘恩负义者。一个失德的君王,能赢得大臣的敬重么?百姓怎么议论?后世又该怎么评说?”王皇后道:“他既知道姜皎不该死,承认了过错又怎样?自古道:龙无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惦记,废黜是迟早的!”李隆业道:“不,你可以想法挽回他的感情。”王皇后问:“怎么做?”
李隆业道:“他不是偶尔也来这里敷衍一下吗?您就抓住这个机会说些他最苦难时的事。”王皇后猛地一愣道:“最苦难的事?”李隆业道:“他做临淄王时,没少到你家蹭饭,可岳父好赌钱,经常是吃喝断顿。陛下在生日那天又去,咱大唐人不是讲究生日吃寿面吗?可你家连面都没有,岳父就把穿的紫半臂当掉买来一斗面,给陛下做了面条,我相信,最苦难的事,是最打动人的。”王皇后高兴地道:“好,我试试看!”
几天后,王皇后梳妆打扮,李隆基悄无声息地进来,因见只有王皇后一人,便只是问:“太子呢?”王皇后道:“正在书房。”李隆基道:“朕去看他。”转身要走,王皇后忙道:“陛下独不念阿忠脱紫半臂易斗面,为生日汤饼邪?”李隆基一听这话,当下愣住,转过身一看,只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李隆基心想:“阿忠是岳父的小名,她这是说我家待你不薄,你难道忘了?”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当年的场景,以及她救自己的一幕,当即道:“放心,朕不废后了。”王皇后高兴地道:“陛下真是个有情意的人。”李隆基有些自责,当下叹着气道:“朕最感动的,就是那顿面条啊!”
十二
这天中午,姚崇正在府里书写奏折,忽然韩休急匆匆地进来道:“姚大人!如今汴州刺史倪若水拒不执行命令,说蝗乃天灾,应该修德,以感动上天。”姚崇不由怒道:“胡说八道!蝗乃地之所生,与上天有何关系?”韩休忧虑地道:“您说的也有理,但眼下这样,您看这事……”姚崇干脆利落地道:“这事不能再等,更不能拖延,我马上给他写信!”
远在河西的高仙芝将苏莱曼送到路口道:“我派人保护你到安西,到了那里,自会有唐军将你送出。”苏莱曼道:“谢谢!这次我感受到了大唐人的真情。”高仙芝道:“不过,我有件事要拜托你,钱丰是我的兄弟,他虽然已经醒来,但无法生活,等于是废人。这里是军营,随时都会发生战争,营地也在不断变化,不能存他的货,拜托你带去将货物卖掉,下次还他?”
苏莱曼为难地道:“要说,凭着我们的感情,这都是义不容辞的事,只是他的货物太多,我的人手有限?况且这一路之上,匪患太多,又兼有胡人骚扰,我怕……”高仙芝道:“你放心!我可以多派些人,既防土匪抢劫,又做你的伙计。到了大食,他们不仅可以领略异国风情,而且还能学习贵国的知识。”苏莱曼非常高兴,立刻用大食的礼节作礼道:“将军放心,一定照办!”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