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洪勇和小赵马不停蹄地一路急行军，来到白水江铁路建筑指挥分部门口，二人已是大汗淋淋，上衣湿了一半。
“终于到了！”肖洪勇看看表，‘30里路，我们走了1小时15分钟，比预计的提前了近1个小时。”
“组长，你不减当年勇！我差点掉了队。”小赵喘着气说。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走吧。”肖洪勇擦擦汗，二人走进指挥分部。
跟踪肖洪勇的宋炳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望着走进指挥分部的肖洪勇直喘粗气。
“妈的，腿都快跑断了……”宋炳森哪里走过这样远的路，而且还是急行军。为了跟上肖洪勇，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跟上。宋炳森猛地想起国民党师长张灵甫。
解放战争时期，张灵甫的整编74师全系美械装备，为甲种装备师，号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是蒋介石指定的典范部队。在1947年5月16日的孟良崮战役中，为抢占黄崖山主峰山顶制高点，解放军提前1分钟到达山顶，国民党军队离山顶仅有30米！就是这1分钟，第74师及整编第83师一个团共3万余人被解放军全部歼灭！年仅44岁的张灵甫也在战争中阵亡。现在“宋炳森从肖洪勇和小赵身上，才体会到解放军“两条腿”的厉害。宋炳森在指挥分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坐下喝茶休息，等待肖洪勇和小赵出来。
肖洪勇向指挥分部总指挥长出示了介绍信，并说明了情况。总指挥长立即指示陈秘书在花名册上查找。
“肖同志，你们真不简单哪，1个小时15分钟步行了30多里路，简直就是飞毛腿！”
“在部队打仗，急行军是家常便饭，兵贵神速嘛，有时候比敌人快一分钟“就赢得了胜利。”
“总指挥长，”陈秘书拿着花名册走过来，“在邻水县招收的工人中，只查到一个叫张强的，年龄32岁，没有叫张杰和张果的人。”
没有查到张杰，也没有张果，这让肖洪勇心里咯噔一下。且不说他和小赵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还步行了30多里有多么辛苦，如果张杰虚晃一枪，根本就没有登记参加修筑铁路，那就功亏一篑，再想追捕他就是大海捞针，希望非常渺茫。肖洪勇转念又一想，张杰一到邻水县就改名张果，那在登记参加铁路建设时，会不会又改名叫张强呢？既来之则安之，见见这个张强又为何不可，如果轻易放弃，万一他就是张杰，岂不是前功尽弃！
“陈秘书，张强具体施工地点在哪儿？”肖洪勇问。
“在18工段四组。”
“总指挥长，我想单独向您汇报一下情况。”
“好，陈秘书，你通知食堂准备几个菜。”
“总指挥长，不麻烦了。”
“哎，来者是客，平时我们是一荤两素，有客人加一荤一素，我还沾了光不是？”
“哈……”大家笑了起来。
总指挥长把肖洪勇和小赵带到他办公室，小赵关上门。肖洪勇把张杰的情况向总指挥长作了介绍。
“如果我们要找的张杰就是这个张强，那他就是我们追捕的国民党潜逃特务！”肖洪勇说。
听说张强可能是国民党潜伏特务，总指挥长不由得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他对肖洪勇说，张强是个非常难得的爆破专家，经过他设计和修改的爆破方案，省工“省时“省料，而且功效比原来的设计高几倍。他负责的整个工程进度，比原来预计的快了10天，而且，他正和其他指挥部领导商量，准备把张强提升为现场副指挥长。他要是特务，应该搞破坏才对！
肖洪勇听说这个张强是个爆破专家，心跳频率顿时加快。张杰本身就是爆破专家，张强也是爆破内行，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的特性是相符的！肖洪勇想要见见这个张强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总指挥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到18工段四组去看看这个张强。”
“铁路施工路段比较分散，路线也很长，要找一个人比较困难。工人晚上收工后都要回指挥部食堂吃饭，那时候人员集中，比较好找。”
“哦，是这样……那工人住在哪儿？”
“就在指挥部附近。”
“指挥长，我怕情况有变，不能等。”
总指挥长见肖洪勇想见张强的心情这么迫切，料想事情非常紧急，于是“他就派办公室陈秘书当向导，带肖洪勇二人去工地。
工地上红旗飘飘，一片繁忙。此时，张杰正在工地和现场指挥长围着图纸交换意见。张杰全神贯注地看看图纸后说，他仔细看过地质勘探资料，这次爆破的土质是断层岩结构，现在设计的爆破点一共有16个，他测算了一下“可以减少四个，把3号“6号和10号爆破点的位置向西调整1米，就能达到16个爆破点的效果。指挥长用标尺在图纸上量量，又在纸上写了几串数据算了算，十分激动。
“张强，你真行啊！计算得分毫不差，我这指挥长应该你来当！”指挥长戏谑地说。
“指挥长玩笑了。”
“郭技术员，按张强说的调整炮眼位置，立即施工。”
“明白了。”
郭技术员来到放炮点，指挥工人移动炮眼位置。工人拿着风镐打炮眼“风镐掀起很大的灰尘，“吐吐”的声音震耳欲聋。
陈秘书带着肖洪勇“小赵走过来。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和张杰形成东西两头，相差2公里。
“师傅，你看见张强了吗？”陈秘书问一个送石头的工人。
“张强？不认识。”
陈秘书一连问了几个工人，都说不认识。
陈秘书告诉肖洪勇，工人都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很多人相互都不认识。再说，工人脸上身上都是灰尘，就看见两个白眼球转，很难分清是谁。这么大的工地，要找一个人的确太难了。他建议还是先回指挥部，开饭时人员自然集中，张强也一定会去食堂买饭，你们暗中观察，如果是你们要找的人，叫工段长把张强带到办公室，这样省事得多。肖洪勇认为有道理，就和小赵跟着陈秘书返回指挥部。
秀秀背着硕大的装满猪草的背篓，步履艰难地走来。她刚走到门口就无力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这时，兰敏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潲水从屋门出来，看见秀秀坐在地上，顿时来了气。
“歇够了没有？快喂猪去！”
秀秀慢慢站起来，迈着趔趄的步子走过去。
“怎么？腿折了？快点！”
秀秀双手握着桶的提手，咬着牙费劲地提起潲水桶移动着步子，没走几步，她腿一软就摔倒在地，桶里的猪食也倒了一地。
刚要进屋的兰敏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响，急忙回转身，看见秀秀摔倒在地，她心疼那一桶猪食。兰敏气急败坏地走到秀秀身边，一把拧着她的耳朵“打她屁股。
“没用的东西，我刚煮好的猪食，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白吃饭了你……”
任凭兰敏怎么打，秀秀不哭也不叫。兰敏的气更大，她拾起一根树枝打秀秀。这时，杨长生和吴茂华走过来，杨长生快步走过去拦住兰敏，示意她别打，兰敏这才住了手。
“她还是个孩子！一上午打这么多猪草，够难为她了，你这当妈的，咋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吴茂华说。
“今天你别想吃饭！”兰敏扔掉树枝，提起桶里剩下的猪食匆匆离去。
“孩子，没烫着吧？”吴茂华看看秀秀的手和脚。
秀秀一声不吭。杨长生拉着秀秀往家走，突然，秀秀挣脱杨长生的手，跑到猪食打倒的地方，抓起几块大一点的红薯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吴茂华摇头叹气地离去。杨长生又拉着秀秀往家里走去，他进屋关门后就教训兰敏。
“你能不能克制一点，萍萍还小，你这样对她，让村民看见多不好。”
“想吃饭就得干活儿，我不能白养她。”
“要她干活可以，你不能太过分，你让村民怎么想？感情不是你亲生的？弄不好会露出马脚的。”
兰敏这才不说话了。她拿了两个红薯放在碗里来到秀秀面前。
“你福气好，有人疼你。”兰敏把碗“当”的一下搁在秀秀面前。
“收购核桃……有核桃拿来卖钱咯！”
这时，屋外传来收购核桃的吆喝声。听见吆喝声，正端着碗要吃饭的杨长生像触电似的扔掉碗，他跑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窥视，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收购核桃的小贩不是别人，正是白公馆看守程如意。程如意化装成收购核桃的小贩，奉廖一潭之命来杨长生潜伏的农村探听情况。
杨长生打开门，几步来到程如意面前冲着他笑。程如意看见杨长生平安无事，自然一阵惊喜，但是按照规矩，程如意还是说出了接头暗号。
“老乡，口渴了讨口水喝行吗？”
杨长生向他摇手，又指指屋里，嘴里咿咿呀呀地没说话。
程如意感到很纳闷，这杨长生怎么咿呀呀呀不说话？他以为杨长生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接头暗号，杨长生着急地又向他摇手，还是不说话。
“你……”程如意愣住了。
“啊……”突然，秀秀发疯似的冲到程如意面前，抓住他的手背狠咬……
“哎哟……你干什么？”程如意顿时懵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推开秀秀。
秀秀冲着杨长生咿咿呀呀地喊叫，又用手指指程如意，而后又扑上去要咬程如意。杨长生也懵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这孩子干什么？”兰敏上前好不容易才拉开了秀秀。
杨长生示意兰敏把秀秀带走，秀秀不依不饶的，还要向程如意冲过去。兰敏在秀秀屁股上打了几巴掌，秀秀睁着愤怒的眼睛望着程如意。兰敏把大背篓里的猪草倒掉，而后扔在秀秀面前。
“快去打猪草。背篓给我装满了！”
杨长生把程如意拉进屋，看看没人注意立即关上门。“长生兄，你这是念的什么经？”
“嗨，别提了，我这不是为了安全嘛！我说话是江浙口音，一张嘴就露焰“我他妈都快憋疯了！”
“哦……是这样，还是长生兄老谋深算！”
“如意兄亲自出马，有何指教？”
“廖司令一直没得到你的消息，他很担心，特命我前来看看你。”
“谢谢司令的关心。如意兄，你来。”杨长生把程如意带到里屋，挪开大衣柜，搬开地上的木板，露出一个圆洞口。他又点燃煤油灯，“如意兄，请！”程如意钻进洞里。二人来到装有发报机的地方停下。程如意看看四周“十分高兴。
“长生兄弟，隐蔽得很不错嘛！”
杨长生叹了口气说，自从到了这里，他每天装孙子，出工早，收工晚，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累得他直不起腰，见人就点头哈腰赔笑脸，吃尽了人间苦头，总算得到了那些村民的信任。这地道一直通往后山坡坟地，万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可以从地道脱身。而且，在洞里发报也不会引人注意，现在万事俱备，到出口恶气的时候了！
程如意赞叹地说杨长生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并问杨长生下一步准备怎么干，杨长生得意地说，他知道这个月15号是廖司令40岁的生日，他要献给司令一份大礼！炸毁綦江大桥！綦江大桥是綦江县城通往重庆唯一的交通要道，大桥一旦炸毁，就隔断了綦江和重庆的联系，社会势必大乱。
“太好了！此举必定会使廖司令高兴。”程如意十分兴奋。
“哎，如意兄，刚才哑巴女孩怎么那样对你？”
“不知道啊，我还想这事儿呢！瞧她把我咬的！”程如意伸出手臂，手臂上有很深的牙齿印。
“奇了怪了，她跟见到仇人似的，她怎么会这样？”
“这哑巴从明儿弄来的？”
“在路上捡的。”
“路上捡的？”程如意思索着，“难道她认识我？”
“这不可能。好了，说说你们的情况。”
顿时，程如意的情绪低落下来，显得有些沮丧。他告诉杨长生，杨庆民叛变了，还释放了19名未处决的共党分子，他两次暗杀杨庆民都没有成功。由于杨庆民的叛变，公安部进行了第一次大逮捕，不少潜伏的特工被逮捕了。杨长生顿时大骂起来，说他当初真该把那19名共党分子处决了，没想到让杨庆民这个王八蛋捡了便宜又卖乖。接着程如意又说，李正国也叛变了，他部署的潜伏特工基本上被共党一网打尽，损失惨重。最让他心痛的是，徐飞鹰被共产党枪毙了。杨长生一听暴跳如雷。
“妈的，我和飞鹰兄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一定要替他报仇！”他拿出一个盒子，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看后说，这是盟军研制的ZM白粉，是一种特效毒药，他曾经在渣滓洞使用过，效果十分奇特。人吸食后全身会感到奇痒无比“挠痒之处会出现红斑，皮肤透出血痕，一两天后就离奇死亡，就共党目前的技术，根本查不出病因。然后，就散布谣言，说共产党滥杀无辜，老天降罪，这样势必引起老百姓恐慌。他要从心理上摧垮老百姓对共产党的信任。
“长生老弟，你这样一闹腾起来，就有好戏看了！”程如意赞叹地说。
“嘿……”杨长生得意地笑起来。
傍晚，建筑铁路的工人收工回来，他们连手脸都来不及洗就拿着碗筷往指挥部食堂走。工人们劳动强度大，加上伙食油水少，饿得快，所以，吃饭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无所谓，要是去晚了，仅有的一点荤菜就没有了。张杰和技术员宋平拿着碗筷匆匆向食堂走去。
“我说兄弟，今天，我的眼皮怎么老跳？”张杰道。
“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
“好事儿哪！左眼跳财，右眼跳岩，伙计，你要发财了。”
“发财？我要是能发财，就不来修铁路了！”
“不发财也会升官，听说你快提副指挥长了，哎，到时候别忘了提拔提拔兄弟！”
“行啊，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提拔你。”
工人们聚集到临时搭建的食堂排队买饭菜。买好饭菜的工人，或蹲或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谁也不说话，只有勺子碰碗的响声和吃饭发出的咀嚼声。在总指挥长的陪同下，换了工人服装的肖洪勇和小赵也拿着碗筷来到食堂排队买饭。肖洪勇和小赵观看着工人的脸。由于食堂灯光比较昏暗，加之放炮出渣，工人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灰尘，不熟悉的很难分清是谁。
这时，张杰从肖洪勇身后走过，他瞥了一眼肖洪勇。排队打饭的工人中“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工人们的眼光都投向他们，而肖洪勇却在观察身边的工人，当然也引起了张杰的注意。
“看见张强了吗？”小赵问身边排队的工人。
尽管小赵的声音很低，不料被张杰听见了。他顿时感到危险就在眼前“随即，他不慌不忙地悄悄溜走了。
‘18工段冯指挥长在哪儿？”陈秘书叫道。
“在这儿呢，陈秘书有事儿？”
陈秘书说，总指挥长要见张强。冯指挥长以为是张强提升副总指挥的事情有着落了，非常高兴，就高声地叫张强，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回答，冯指挥长就问有谁看见张强了，技术员宋平说，刚才张强和他一起来的，在排队买饭。冯指挥长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听见回答。这时，一个工人走过来说，他刚才在路上碰见张强，张强说他饭票拿掉了，回工棚去了。肖洪勇一下警觉起来。
“他走多久了？”肖洪勇急切地问。
“刚走。”
“工棚在什么地方？
“在西边，拐弯就到。”
“小赵！”肖洪勇拔出手枪，二人向工棚方向跑去。
“冯指挥长，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总指挥长蓦地醒悟，猜想张强可能真有问题，于是就带人尾随肖洪勇跑去。冯指挥长“技术员宋平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见总指挥长叫他们，只好跟着跑去。
肖洪勇和小赵一路跑来。他们边跑边搜寻。蓦地，“哐啷”一声响，小赵的脚踢着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地上是两个空饭碗，小赵拾起碗。肖洪勇看看碗，又弯腰拾起一X双筷子。总指挥长等人跑来。
“张强的，他怎么把饭碗扔了？”宋平看看碗说道。
“快，带我们去工棚！”肖洪勇说。
在总指挥长的带领下，众人又向工棚跑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工棚。肖洪勇问清楚张强睡的哪张床后，就和小赵立即搜查张杰睡的床铺。小赵从提包一件衣服里搜出一张证明，这是邻水县城关镇派出所开的暂住证明，证明上的名字叫张果。张果就是张强，张强就是张杰！
“哎……”小赵丧气地说，“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让他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