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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

日军阵地上,一名戴着防毒面具的军曹跑来报告:“报告大佐,毒气已经散开,我们可以占领阵地了。”木大佐挥刀指向国军阵地发号施令:“进攻!”

日军呐喊着,冲向189团阵地,不料却和国军173团迎面相遇。

陈翰云身先士卒,率领国军战士们潮水一般杀向日军。日军立足未稳遭到迎头痛击,被打懵了,纷纷后撤。三木大佐气急败坏地大喊:

“不准后退!进攻!进攻!”

日军训练有素,很快稳住了阵脚,双方混战在一起,战况极其的惨烈。面对日军,173团战士们渐渐有些不敌。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一颗手榴弹在三木大佐身旁炸响,三木大佐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陈翰云趁机大喊:“弟兄们,冲呀……”

国军战士们呐喊着:“冲呀……”

日军失去指挥官,节节败退。

另一方面,189团正狼狈撤退,前线传来的喊杀声让吴成勇吃惊,他不明所以,副官告诉他,173团上了他们的阵地。

吴成勇疾步跑上一个制高点,用望远镜观察着,视线中,陈翰云和173团的战士们正在和日军浴血奋战,日军节节败退。他大惊失色。

方莉娜跑来,惊喜地大喊:“吴团长,陈参谋长他们回来了,还和173团抢回了阵地,我们必须杀回去。”

吴成勇气急败坏:“住嘴!”

方莉娜毫不示弱:“吴团长,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不能一错再错,此时杀回去还能将功折罪,否则,叶师长也保不了你的命!”

吴成勇气急败坏地下令:“救护队留下,其他人跟我杀回去!”

残阳如血,血染的军旗重新插上了阵地。

救护队员坐立不安地看着山下,炮声渐渐稀稀拉拉。

这时候,杏儿从昏迷中醒来,扭头看到乔依依躺在旁边,她要挣扎起来,手上无力摔倒。

张敏过来扶住杏儿,说:“杏儿,别动别动……”

杏儿努力回想着,说:“我只记得,毒气迷昏了我,剩下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张敏告诉她:“还说呢,是依依队长救了你,你平日里对她没好脸色,可她见你落在阵地上,二话没说回去救你。”

杏儿扭头,看见乔依依还昏迷着,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张敏接着说:“杏儿,不管咋说,队长对你没有扔下不管,她心里真有你。”

这时,乔依依从昏迷中醒来,睁眼看到杏儿,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说:“杏儿,你没事?”

杏儿再也忍不住,她抱住依依哽咽着:“队长,我,我没事,我……”

乔依依拍着她的背,不停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长沙郊外189团阵地,高高低低的土堆上坐满了189团战士,中间的空地上,宣传队的人正在慰问演出,宣传队的几个男兵正在合唱铿锵有力的《抗敌歌》: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永久抗敌将仇报!/家可破,国需保,身可杀,志不挠!/一心一力团结牢,努力杀敌誓不饶,努力杀敌誓不饶!……激昂的歌声赢得了不断的喝彩和掌声。

不远处,宣传队队长催促邓嘉文:“嘉文你准备好了吗,下一个节目,《渔光曲》,你的打鱼女麻利点装扮起来。”

邓嘉文穿着一身打补丁的旧衣服,头发用一块绿花布包裹着,一边答应着队长的催促,一边转身问旁边的男演员:“你看我这行吗?”

后台忙碌地准备着,前方吴成勇带着陈翰云和勤卫兵等人从人群中走来,战士们全都站立起来向吴成勇敬礼问好,吴成勇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歌声完毕,吴成勇走上了空地中间的土堆上,打量着战士们。

邓嘉文正准备上场,男演员拉住了她:“等会儿再上,团长要讲话。”

邓嘉文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吴成勇,她惊呆了。

吴成勇大声说:“兄弟们,薛司令刚刚发来贺电,庆祝天炉战法取得成效,烧得小鬼子嗷嗷叫,并希望我们再接再厉,争取长沙战役的完全胜利!”

人群中顿时响起激烈的掌声,吴成勇顿了顿,继续开口说着。末了,他向全体战士鞠躬表示谢意,战士们都站起来,拼命地鼓掌。

吴成勇走下去,在最前排土堆上坐下,和战士们一起看表演。

后方,慰问团团长催促邓嘉文:“准备上场,快点,愣着干嘛!”

邓嘉文回过神来,匆忙上台,和吴成勇四目相交,两人都认出了对方,邓嘉文微微一愣,只见吴成勇面无表情地坐着,邓嘉文清了清嗓子,随即悲凉地唱起《渔光曲》。战士们无不唏嘘感叹,喝彩:

“好……”

邓嘉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吴成勇身上,仿佛这首歌是在唱给吴成勇听,然而吴成勇却起身,离开了现场,邓嘉文看到他离开,不顾一切跑下了舞台。扮演爷爷的男演员这时正好登场,愣住了,台下的战士都看得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吴成勇快步离开,身后传来邓嘉文焦急的声音:“吴团长……”她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打鱼女的衣服,匆忙追来。

吴成勇站定,对陈翰云等人说:“你们先回团部,我随后就到。”

其他人离开,阵地上只留下吴成勇和邓嘉文,吴成勇转身看着邓嘉文,冷冰冰地说:“有何贵干?”

邓嘉文尴尬地站着,微微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勇哥,没想到会见到你……”

吴成勇当即打断她,冷声道:“看来,是我还没有把话跟你说清楚,我吴成勇虽然和你有过婚约,但你,不检点不守妇道贪慕虚荣,背叛了我们的婚约,从那一天起,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各走各的路,不再是一条道上的同路人。”

邓嘉文走过去,拉着吴成勇的手哽咽道:“是我错了,勇哥,给我一次机会,我,我放不下你。”吴成勇甩开她,愠怒:“你怎么不问问,老天爷给不给你机会。”

邓嘉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吴成勇打断她:“住嘴,我们完了,别再来纠缠我,别再让我看见你。”说完掉头离开。

邓嘉文怔怔地站在原地,嘴里嗫嚅着:“勇哥……”话音未落,两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邓嘉文独自坐在帐篷里发愣,泪流满面,慰问团团长走了进来,絮叨着:“你说你,怎么没有一点组织纪律,哭哭哭,幸亏我够机灵,编了个瞎话,要不然,慰问团的场子就给你砸了……”

邓嘉文突然反应过来,一言不发,走到桌子前,拿出纸笔,开始写字。

慰问团团长气急败坏:“哎,你好好做检讨,深刻检讨……”说完气冲冲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陈翰云,陈翰云示意他别说话,挥手让他离开。

邓嘉文背对着陈翰云,在纸上写道:“成勇,也许这是开战以来,战士们最轻松的一天,但对我来说,却是最绝望的一天,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一天……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一切,可我不知道该如何洗刷这个耻辱,现在我知道了,唯有一死才能彻底解脱……”

陈翰云碰到了桌脚,发出咣当声。

邓嘉文慌乱扭头,一眼看到了陈翰云,陈翰云抬头,和她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尴尬,陈翰云尴尬地掩饰着:“那什么,团长让我过来看看你。”

邓嘉文苦笑道:“别骗我了,团长恨不得我死,会让你来看我。”

陈翰云尴尬一笑,劝说:“要我看,儿女情长算不了个什么,一场仗下来死了那么多人,我们是悲欢离合,好歹还活着,他们却都是生离死别,永远见不到亲人和爱人了。”

邓嘉文站起来:“参谋长说得对,我都想通了。”说完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参谋长,我想拜托您一件事,行吗?”说着她将信交给陈翰云:“这是我写给你们吴团长的信,请您务必亲手交给他,行吗?”

吴成勇手里拿着信,看完了,脸色铁青说道:“跟我唱戏,她还不配。你去告诉邓嘉文,爱死就死,别以为我会愧疚,她没有那个资格。”

陈翰云劝道:“团座,我看嘉文小姐也蛮可怜的,你是不是好好跟她谈谈。”

吴成勇训斥他:“现在军务繁忙,你让我为一个女人浪费时间,亏你还是参谋长。”说完不许陈翰云再多说,说道:“别说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陈翰云掉头离开,吴成勇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说:“不要脸的贱人!”

方莉娜找到陈翰云,约他在江边谈话,方莉娜含沙射影说:“这次薛司令的天炉战法,胜得侥幸,可以说是惨胜。”

陈翰云听出她话里有话,说道:“胜就是胜,你不必拐弯抹角含沙射影。”

方莉娜知道陈翰云是个爽快人,也就不再卖关子,径直告诉了陈翰云她怀疑吴成勇有鬼的事,她说:“两次阵地失守的事儿,新墙河两次阵地失守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第一次是三连长张德擅自放弃阵地,如果没有吴成勇的命令,张德绝不会那么做,可是蹊跷的是,张德被吴成勇枪毙了,更蹊跷的是,传令兵也牺牲了。第二次日军打毒气弹,吴成勇并不惊慌,也不采取任何防毒措施,直接就下令撤兵,让出阵地,还义正词严地说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他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他眼神里有种东西,就好像,就好像很轻松,很理直气壮。日军的毒气似乎是他撤兵的最好理由。”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单凭这些根本不能让陈翰云信服,陈翰云思虑了一会,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只相信证据。”

方莉娜立场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给你看。”

陈翰云抬头看去,忽然,看到江边的一个人影,他指给方莉娜看,方莉娜看去,一惊:“是邓嘉文!不好,她好像要轻生!”

视线中,邓嘉文一步步走进了冰冷的江水里。人大惊失色,拔腿追了上去,冲到江边,方莉娜大喊:“邓嘉文回来!危险!”

邓嘉文听而不闻,继续向江心走去,一个浪头打来,她沉入水中。

陈翰云纵身跳入江水中,奋力向邓嘉文游去。

陈翰云背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邓嘉文向救护队跑去,方莉娜紧随其后。挤压之下,邓嘉文嘴里不断向外吐着水。陈翰云一边跑一边叫人,周静波等人闻声跑出了帐篷。

陈翰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抢救,她跳江了。”

几人将邓嘉文抬进了帐篷,陈翰云刚想跟着进去,乔依依拦住他:

“你别进来,不方便。”

陈翰云急得直搓手,忽然他想起什么,大喊一声:“来人!”

一名战士跑来,问:“什么事参谋长?”

陈翰云命令道:“你赶紧去趟团部通知吴团长,就说邓嘉文小姐跳水自杀,正在救护队抢救,快去!”

帐篷内,抢救正在紧张地进行,外面,陈翰云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这时,吴成勇坐着吉普车姗姗来迟,陈翰云忙迎上去,说:“团长你可来了,嘉文小姐她……”吴成勇不耐烦地打断他:“好啦,我已经知道了。”说完,径直往帐篷走去,周静波和杏儿正好跑出来,和他撞个满怀。

陈翰云上前,紧张地询问:“静波,怎么样?”周静波告诉他,幸亏送得及时,已经抢救过来了。

帐篷内,邓嘉文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众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让我去死!”大家怎么样都按不住。

帐篷外,吴成勇清晰地听到邓嘉文的哭喊声,他皱起了眉头。

陈翰云听到哭喊声,于心不忍,劝道:“团座,进去劝劝吧。”

吴成勇思量片刻,对周静波说:“救护队是用来救战场上杀敌的兄弟,不是用来救这些自寻死路的人。”一句话说得周静波和陈翰云都愣住了,吴成勇接着说:“既然她没死,就让她赶紧走,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说完转身就走。

周静波过去拦住吴成勇:“团座,邓嘉文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妻,她差点就没命了!你竟然连一面都不见,就这么就走了?你怎么能这样冷酷无情!”

吴成勇没想到周静波如此大胆,敢当面这么对他说话,他表情严肃,声音冷峻地说:“你把话再说一遍!”

周静波情绪很激动,根本顾不上吴成勇的团长身份,她气冲冲地说:“我说你冷酷无情!为了你,邓嘉文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吴成勇却丝毫不为所动,冷酷地说:“那是她自作自受,和我没关系。当初是她骗我在先,现在她说什么话,我都不会再相信。周静波,我提醒你注意和长官说话的态度,不要以为你医术高明,曾经治过我的病,你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这里是军队!”

周静波无奈,她把邓嘉文偷偷吃打胎药差点没命的事告诉了吴成勇,而邓嘉文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乞求吴成勇的原谅。可是周静波没有想到,这非但不能引起吴成勇的怜惜,反而使他勃然大怒,他吼道:

“闭嘴!我是团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不说我还不知道,竟然背着自己的未婚夫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还有脸待在这里!”

吴成勇的态度让周静波很失望,而且愤怒,她不顾陈翰云的劝阻,斥责着吴成勇。吴成勇怒吼道:“周静波,负重三十公里体力训练!”

陈翰云一听急了,赶紧劝吴成勇道:“团长,周静波不是有意的,她也是急了,说话冲了点。她一个女孩子,受不了三十公里负重训练的,您别罚她负重训练了,你看改关禁闭行不行?”

吴成勇打断他:“住口!我这里只有军纪,没有女人!今天不罚她,明天你们一个个都敢在我面前来大呼小叫,那我这个团长还有什么威信!”

陈翰云变了脸色,说:“团长,你这样体罚部下,会让大家寒心的。”

吴成勇被气得一时语塞,吹胡子瞪眼地瞪着陈翰云,陈翰云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团长,你要罚她,我就陪她一起受罚!”说完,他抓起一杆大枪背在身上,大步追上周静波。

吴成勇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吴成勇下了死命令,连陈翰云和周静波都挨了罚,没有人敢再为邓嘉文说话。

天色渐黑,周静波和陈翰云二人每人背着杆大枪气喘吁吁地跑着圈。陈翰云看着周静波羸弱的身影,心疼起来,怪她不值,周静波一言不发,艰难地跑着,虽然脚步越来越沉重,但却拼命坚持着,陈翰云追上去,伸手去拿她背上的步枪:“你行不行啊,不行歇会儿再跑,没人监督你。把枪给我,我替你背!”

周静波甩开陈翰云,倔强地一个人坚持着,然而她早已体力透支,力不从心,脚下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陈翰云赶忙上前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周静波推开陈翰云,费力地背起枪,想继续跑,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陈翰云生气地把周静波背上的枪卸下,背在自己身上,一言不发地跑了。周静波看在眼里,不由得眼圈发红,追了上去。

陈翰云被负重压得气喘吁吁。周静波追到他旁边,要伸手拿枪,说:“还是我来背吧。”陈翰云不给她,瞪了她一眼,说:“少废话,婆婆妈妈的。”不料,话音未落,他也累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升了起来,周围是稀稀落落的点点星光,人躺在地上,仰望着这点点星空,一时良多感慨。此情此景,陈翰云扭头看着周静波美丽的面容,一时情难自已,伸出手拉住了静波的手,周静波没有拒绝,他支起身子,慢慢吻向周静波的双唇,周静波似乎也期待着这一刻,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然而最后关头,周静波突然推开了陈翰云,她一下坐了起来,心慌意乱地说:“不可以。”

陈翰云不甘心,强行吻上静波的双唇,静波挣扎着挣脱出来,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陈翰云的脸上,陈翰云惊讶地看着她:“静波你……”

周静波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摇着头:“你误会了翰云,我们只是朋友和同志的关系,没有男女之情,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

陈翰云绝望地看着周静波。

马克被周静波他们带回救护队,救护队的女兵们第一次亲眼见美国人,都兴奋不已,围在马克周围,叽叽喳喳地兴奋地议论着,正嬉闹间,乔依依匆匆走了过来,告诉大家,紧急集合,叶师长和吴团长马上就到。

众人一听,慌忙跑了出去。

周静波也向外走去,乔依依一把拉住了她,说:“静波,你等等。”

周静波转头,疑惑地看着依依:“队长,有什么事情吗?”

乔依依是为了邓嘉文的事觉得不好意思,她不敢违背吴成勇的命令,早上已经让邓嘉文离开了,她说道:“我不是故意赶走邓嘉文的,军令难违,你别怪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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