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扬满心忐忑,跟在小青的背后,走进了石屋。
“娘!”不出汪扬所料,母亲已经早他一步到来。
正在与人说话的余小雅,看见了宝贝儿子,当即起身过来,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可当其看到汪扬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样子,眼中的慈爱立马变成了担忧:“鸿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睡得不好吗?还是那伤势……”
汪扬当然不会将昨晚的事情讲出来,灵机一动,正想胡说一通,博取母亲的同情,好为自己争取一些优待,可当其看到一旁的男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没事,没事,换了一个地方,睡得有些不太习惯。”
听到这里,余小雅纤细的眉毛才轻轻舒展开来,伸手点了点汪扬的额头,将他推到人前,笑道:“傻愣着干什么,快叫人!”
“爹!”
“白管事!”
一旁的石椅上,坐着两个男子,看其模样,正是汪清络和白晨。
父亲的到来有些出乎汪扬的意料,自从那次历练归来,对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虽然还是一个少年,可他的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父亲这是心怀愧疚,也是,要不是他执意带自己出外历练,就不会发生那一系列的事情了,不过汪扬从来就没有抱怨过,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
十几年前,就是这个男人带着他的母亲来到这里,凭着一腔热血赤诚,独步精绝的炼药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乡,生生打拼出来这份家业,其中的心酸艰难,汪扬想想,便是觉得心痛,作为魔药阁的少阁主,提升修为,早日为家族撑起一片天,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男人间的感情总是深沉如海,有些话,说不出来,只好在心里藏着,但这种不轻易表露的感情,反倒更加热烈,看着汪清络疲倦的脸,汪扬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炼药之术,为其分忧解难,却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还在盘算着怎么偷奸耍滑。
汪清络自然不清楚汪扬的想法,还是一如往常的板着脸,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伸手将他招了过去,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听了一会儿脉象,半晌之后,方才呼出了一口气,淡淡道:“百脉沉稳,气血滚滚,应该没有大碍了!”说着,拍了拍汪扬的肩膀,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但沉稳有力的手掌,已让汪扬的心里为之一暖。
一旁的余小雅听到这里,与汪清络相视一眼,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
“恭喜少阁主伤势痊愈,这今后修为一定是日进千里,小的恐怕是拍马难及了!”虽然已经人到中年,白晨拍起马屁来的功夫,还是一如往昔,未曾荒废。
“那就承白管事的吉言了!”汪扬无奈的看了白晨一眼,对方非但没有避让,反倒直直的望了过来,眼神之中的得意,丝毫未加掩饰,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一大把年纪,还来这一套,真是受不了。
看到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古怪样子,余小雅不由得‘噗嗤’一笑,空灵的声音掩映着皓齿红唇,虽然已经嫁做人妇多年,这一瞬间的风情,却是秒杀了无数青葱少女,一旁的汪清络也难得的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深邃,放在他的英俊的脸上,同样极富杀伤性,这一对璧人,与贫瘠处结合,在烂漫中结果,真要说的话,也是一段血色浪漫史,望着两人不言不语之间,所流露出的淡淡温情,看得一旁的小青,一时间,心底也滋生了一股异样的羡慕,低着脑袋,悄悄的瞥了一眼汪扬。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出来,让老夫也开心一下!”正在此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从石室外飘来。
“正主到了!”
听见这声音,汪清络原本再次陷入冷峻的脸,不由得浮上了一抹笑意:“夜长老,别来无恙啊!”
“夜长老?”汪扬回头一望,果然便是见到了那个仅次于最最想念之人的身影。
青衫长剑,草鞋斗笠,白须之下,一张温和的脸,微微酡红着,好似酒醉一般,其实,他也确实醉着,摇摇晃晃的走进石屋,也不打招呼,一把摘下腰间的浅绿色大葫芦,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的灌着酒。
有趣的是,众人并不生气,反倒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滑稽的老头。
“一炉丹,你真的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看见来人,汪扬哈哈一笑,一下子便是跳到了那人的身上,双腿盘在其腰间,脸上尽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已经快要踏入十六岁门槛的少年,此时此刻却像个孩子,而这个酒鬼,不幸沦为他最喜爱的玩具。
“鸿儿,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赶快下来!”一旁的汪清络脸色一变,声音不深不浅,却吓得汪扬一个激灵,向着老者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跳了下来,不过最后一刻,顺手又拉了一下对方油糟糟的胡子,直疼得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
“夜长老!”一旁的白晨和余小雅强忍着笑意,向老者打了招呼,不过对方依然自顾自的喝着酒
“阁主,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看到众人到齐,白晨微微一笑,向汪清络,余小雅还有那个酒醉老者抱了抱拳,在得到阁主示意之后,便不再多留,拉着在一旁走神的小青,一起离开了石屋。
小径之上,小青脸色古怪,半晌之后,终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夜长老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不是去了仙爵城吗?”
白晨看了一下四周,待确定无人之后,才小声说道:“傻丫头,这你还猜不出来吗?前几日,少阁主与舒心海几个小辈争斗,受了伤,你知道吗?”
小青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白晨一脸笑意,压低了声音,道:“阁主以此为由,将少阁主提前接入到魔药阁里,就是要利用这里的资源,让少阁主尽早进入灵武师之境,好为以后晋入魔药师做准备!”
“奥!”小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为什么一定要请夜长老亲自来教授呢?阁主和主母的修为可并不比夜长老差啊?”
“你这脑瓜子,怎么不会转弯呢?“白晨轻轻敲了一个少女的脑袋,笑骂道:“阁主和主母身为魔药阁的掌舵人,将少阁主破例接到魔药阁就已经是不符合规矩了,如果再亲自教授自己的儿子,随意使用宗族的资源,别的长老难免会有微词。”
“不过换做夜长老,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他可以借着炼丹之名,给少阁主偷偷开小灶!”小青恍然大悟,凌空插了一句。
“你总算开窍了!”白晨笑着又赏了少女一个板栗,气得后者不由得嘟了嘴巴:“答对了,还敲啊!”
“奥,对了,以后碰到夜长老或者是少阁主,不管他们需要药材还是其它的东西,只要在权限之内,一定要全力满足。”想起刚才汪清络对自己说得那番话,白晨改动一番,又交代给了小青。
“还有,此事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你明白吧?”
“知道了!”小青一个孱弱的小丫头,能够在明争暗斗,利益交错的魔药阁,得到白晨的亲睐,当然不会是一个傻子,当即点头如捣蒜,将此事牢牢的封存在心底里。
……
半晌之后,当白晨二人的身影模糊得只剩下两个小黑点的时候,花池旁的假山后面,忽然走出了两个人。
“没想到,阁主将那个酒鬼也是请了回来?照这样下去,心海二人与汪扬之间好不容易拉大的差距,岂不又会越拉越近?”一个黑衣男子望着远去的两人,首先开了口
“放心,就算夜天一回来了又能怎么样,阁主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二人,就一定会信守诺言,三个月而已,难道我们两个的炼药术,便一定逊于夜天一吗?他有登天梯,我有过河桥,再说了,谁规定我们就不能动用宗族资源了?”另一个白衣男子淡然笑道。
“你是说?私自炼丹给心海二人!”黑衣男子吃惊道。
“怎么?有问题吗?”白衣男子声音淡然,根本不以为意。
“可是,万一被……”黑衣男子还是有所顾虑,未经允许,私自炼丹以作他用,在魔药阁之中,可是大忌。
“没有万一,阁主会体谅我们的苦衷的,再说了,我们这么做,不也是在壮大魔药阁的力量吗?”白衣男子笑了笑,转身向外走去。
“相信我,阁主会体谅我们的苦衷的!”
黑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急忙起身跟上。
如果汪扬此时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二人。
袁桀,舒城。
……
石屋之内,汪扬满脸愁容,听着母亲余小雅,说了一大堆条条框框,规规矩矩。
虽然头痛,不过归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所有的事情都要听夜天一,夜长老的!
“好了,我都知道了,我一定听夜长老的话,好好修行!”汪扬极力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心里,却不以为然。
“从今以后,你的饮食起居,修行各事,就全都由夜长老负责了!”余小雅看了看汪扬一脸的痛苦样子,不由得笑骂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对汪清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说话。
“好好修炼!”汪清络倒是简洁,就说了一句话,而后向酒气冲天的夜长老抱拳道:“那就麻烦夜长老了,请您多多费心!”说着,就欲和余小雅离开。
“哎,等等!”一直趴在桌子上半迷半醒的夜天一,当看见汪清络夫妻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方才大梦初醒,脚下一动,身子便如鬼影一般,出现在了汪清络跟前,只见他拍了拍酒葫芦,醉醺醺的道:“你大老远的把我找来,就想让我白干活啊!”
“你说好的‘千日醉’呢?你可别说你没有啊,要是你拿不出来,我今夜就走!”
“我好不容易在仙爵城里找到了一群‘酒友’,正喝得畅快,硬是被你一纸飞书弄了回来,要不是你说你有那东西,我真是宁可醉死在那里,我的桃花酒,青竹酿,虎骨花茸汤……”
刚刚清醒的夜天一,当谈到仙爵城里的美酒之时,脸颊再度酡红,微微迷醉了起来。
“东西我已经派人送到了鸿儿的屋子里,待会儿,叫他陪你去取!”望着这个嗜酒如命的家伙,饶是以汪清络的性子,也是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真的吗?别待会儿了,小家伙,咱们现在就去瞧瞧!”听到汪清络开口承认了,夜天一的双眼冒出金光,不待汪扬和父母告别,便是携着他,一路狂奔出去,说来也怪,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仅仅几息功夫,便飞奔得无影无踪,只看得汪清络和余小雅不由得一阵苦笑。
“唉,真是个嗜酒如命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