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嬷嬷很实诚，她的言下之意，还有有些嫌弃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当年的估计十分吻合。
一般人家你，有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就算再蠢再不堪，也比一个妓子强。
在所有人乃至尹家人眼里，纵然尹蓦然三朝为后，早已失了贞，可那三代君王都全了她的脸面，就没人会在意那份背后的意义，所以……
失贞的尹蓦然依然比贞洁的环彩名妓强了许多，让人能接受许多，毕竟她都是名正言顺，而自己就是贱籍！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蓦然转了转眼珠，再看一眼没有反应的上阳公主，任你是吵是闹还是打，她都这样不理不睬。
“娘……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看着这样的母亲，蓦然很黯然，如今面前的中年妇人如此呆滞，哪里看得出是当年的冰雪美人。
显是依然不认同那个娘字，可文嬷嬷没再说什么，她只是抹了把泪道：“自从知道了大公子的事，公主她就在庵堂里悬梁了，就跟外面传说的一样。可事实上，幸亏奴婢发现地早，公主并没有断气，奴婢喊了人去通知相府，然后急宣太医，但没想来的是大内近侍！”
“他们一来，二话不说，就宣布了公主的死讯。当时奴婢心里又惊又恐，只扑在公主身上，就怕公主她被人算计了去，奴婢只想拖到相爷派人来，或者是有个人去通知皇后娘娘，但……”
蓦然的手掐进了肉里，那宫里来人必定和萧墨璃脱不了干系，若说自己从前对他的恨渐渐淡去，只剩立场不同的无法苟同，那么现在……看到亲娘如此，让她如何不再生恨意？
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直理智，不被私情主宰，她如今真是恨意滔天！
萧墨璃，你该死，你不放过爹爹，不放过哥哥，也便是了，我也勉强理解，可你连我娘亲都不放过，你内心阴毒至极，你去阴间好好忏悔吧！
除了你，还有那个该死的莫张氏！
“公主还剩下一口气，就被人抬走了，老奴也被人一并带走！”文嬷嬷继续抽抽噎噎地说话。
那个夜晚如今讲来似乎很平淡，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多恐怖，多么惊心。月黑风高，四个带刀的男子，还有那乱葬岗，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文嬷嬷就真的辜负了凌殇王后的栽培了，她知道这些人是不敢在庵堂里动手，毕竟那里是皇家的佛门圣地，周围更有权贵们的眼线！
公主悬梁的消息一出去，多少人再往这里赶，若是被堵个正着，那是大不妙，他们是准备把他们带到无人处解决吧，可到底怎么解决呢？一死还是简单的，上阳公主虽然年过四十，可保养地好似三十不到，他们要是敢辱公主，那她只有先杀了公主，再自尽了！
但是谁愿意死，文嬷嬷一面回忆一面将这些事都告诉了蓦然。
当时也亏得她留了心眼，一路上从庵堂留下了讯号，她原本是指望相爷能来救公主，可来的人不是相爷，却是孟家的人，要说孟家的人在朝堂上早就和相爷水火不容了，但公主却对青璇那丫头出手照顾了几回，真是好心有好报。
“嗯，那时候娘亲没有这样吧？”再次伸出手，蓦然为上阳公主理了理鬓发，这一次的文嬷嬷并没有挡开她，她知道这个结果很好，很多事慢慢来。
蓦然面上平静，可心里再次发狠，那两个人真是豺狼心性，她决不能放过那个莫张氏，不然此恨难平。
“没有，孟尚书本想着通知相爷的，可他那时也早就失势了，为了救公主，算是折了手里的所有牌，他怕自己没到相爷跟前，就被人抄了去。毕竟这次要伤公主的是大内的人，我们都准备着慢慢合计，而公主那时按住了孟尚书，要知道……她一贯是个有主意的！”
说到此，文嬷嬷看了看自己领大的女子，叹了口气：“公主说，她不想回相府了，在还没出事前，公主就和相爷闹翻了，那全是为了小姐，公主不愿意相爷迁就小姐，她还……打了小姐！她对孟尚书说，她没有两嫁的女儿，那个妖媚惑主的女子，根本不配做她的女儿，所以她不回去了，她要去骊山！”
手突然抚上了心口，蓦然心痛如绞，骊山是大哥出事的地方，娘亲是要去找大哥呀！
“孟尚书也无法，只得派人护送，可那段时间太乱了，进出都查得严，公主于是自己选了这个地方，说是要先落脚。但是谁能想到……我们安顿下不久，公主就只得了小姐带头揭发相府舞弊，结党营私，架空帝王的消息。而相府更是被满门抄斩，公主她更是知道了，相爷他吐血身亡！”说到此，文嬷嬷已经是泣不成声！
“娘亲嘴上不说，心里是深爱阿爹的，娘亲是想自绝呢！”用手捉住了母亲的掌，冰凉凉的，蓦然惨淡一笑，“阿娘，无事了，以后有然儿，娘亲最疼然儿了，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蓦然扭头对着文嬷嬷施施然道：“阿姆，你本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低下了头，文嬷嬷不知道此时她就算不承认这是小姐，也已经不远了，她居然从心里接纳了这个女子，“现在，相府被平反了，大小姐又做了皇后，我本来想去一次官府……我们毕竟是尹家官亲，老是这样对公主也不好，我想着……大小姐她……”
“还好嬷嬷没去！”蓦然虽然在笑，可眼中闪过锐利，她的浑身不自绝地带着一股冷意，紧紧盯着文嬷嬷，看得那个文氏再次惊恐低头，心中暗道：果然是大小姐吗？和她当年主持中馈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和她处理家里沈姨娘和齐姨娘下毒时一样的笑容。
“阿姆还记得娘亲的遗书吗……就算世人忘记，娘亲也不会忘的，中宫里的那人更不会忘，她容得下任何一个尹家旁系的人存活，可决容不下再有一个嫡系的人晃在她的眼前。嬷嬷若是前去，就是送羊入虎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