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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真情花瓣(4)

子子孙孙们披麻戴孝的,排成队伍,轻步走过乡间小路,过桥,越过北山的老橡树林……从山溪里汲起半桶清水;复慢慢地,静悄悄地回到乡居……他们脸上仍带着欢悦的微笑,像是去郊游一样悠闲!然后依照福建人的习俗,做大儿子的用毛巾蘸了清水,小心翼翼地洗涤父亲的遗体,拭抹干净,才穿上寿衣。

福水叔脸上带着安详。他仿佛在临终前已彻悟了,这辈子的一淘金梦是幻灭了。守在福建乡下的妻儿等待的是他每年两封的家信!而守在南洋这头的他却仍然一锄一耙的开沟筑堤,保护着那三英亩的可可园,免得被黄泥浆及工业垃圾所淹埋……他就是这样累垮了,含恨归不了乡!

道士做法事的诵祷声嗡嗡扬扬。

孝子、孝媳们仍然保持那愉快的笑容,不敢稍露一丝一毫悲伤神色。

吊丧的人们还在七嘴八舌。

“不是吧?福水叔要是有钱,这些年早就回唐山了,就是筹不到旅费,不能衣锦还乡,跟唐山的妻儿团聚……唉,你们知道吗?他连做梦都希望自己死后能葬在故乡……”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不肖子孙……唉,也难怪,娶了半唐番的女人,生的孩子是差了点……改天没把祖宗的牌位拿去烧,谢天谢地啦!”

“半唐番?半唐番也是人吧?家里死了人呀,哭也不懂?太不应该了!”

丧事到了尾声。子孙们站在坟前,将麻纱和孝服除下,投入熊熊焚烧着的冥纸堆里,一瞬间便化为飞灰……孝子、孝媳仍带着笑意擎香朝坟头叩拜,始离去。

回到乡居,大儿子带头跪拜父亲的灵位,再次焚香祷告:“爸爸,我们都依照您的吩咐,在丧事期间不敢悲伤流泪,怕真如相士所言,子孙一哭,您回头一望,灵魂便找不到回唐山的路……”

跪在灵位前的媳妇、子孙们这才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悲痛的泪水似决堤般泛滥……

在柏林

[美国]奥莱尔

一列火车缓慢地驶出柏林,车厢里尽是妇女和孩子,几乎看不到一个健壮的男子。在一节车厢里,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战时后备役老兵,坐在他身旁的是个身体虚弱而多病的老妇人。显然她在独自沉思,旅客们听到她在数着:“一,二,三。”声音盖过了车轮的“咔嚓咔嚓”声。停顿了一会儿,她又不时重复起来。两个小姑娘看到这种奇特的举动,指手画脚,不假思索地嗤笑起来。一个老头狠狠地扫了她们一眼,随即车厢里平静了。

“一,二,三。”这个神志不清的老妇人又重复数着。两个小姑娘再次傻笑起来。这时那位灰白头发的战时后备役老兵挺了挺身板,开口了。

“小姐,”他说,“当我告诉你们这位可怜的夫人就是我的妻子时,你们大概不会再笑了。我们刚刚失去了三个儿子,他们是在战争中死去的。现在轮到我自己上前线了。在我走之前,我总得把他们的母亲送往疯人院啊。”

车厢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希望译)

白皮鞋

[苏丹]阿·白·哈里德

天色暗下来了,水汽预示着将有一个不愉快的黑夜。我坐在市场的一家咖啡馆里,苦苦地思索着下月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在责怪着自己由于一时冲动买了一双白皮鞋。按我这样地位的小职员来说,真不该如此,就是想买也该等下月再说。我埋怨我干的荒唐事儿。正在烦恼的时候,耳旁传来一声声叫擦皮鞋的声音……

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约莫十一岁的孩子,披着一件不称体的长衬衣,两条瘦腿活像竖在地上的两根细棍,苍白的圆脸庞上长着一对炯炯发光的、满是孩子气的大眼。或许他早就以为我会坐下来的,所以竟没来得及等我张口告诉他这双皮鞋还是刚上脚的,他的两只小手就已经在身旁的小木箱里匆忙地翻寻着什么了。

他严肃而又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从木箱里取出一个铁匣,立刻埋首在这项“艰巨”的工作里。

我百般无聊地看着电影院前熙来攘往的人群,现在不比公共假日那样,很少见到中学生的影子。站着的尽是些套“吉尔巴”或穿着形形色色衣衫的童工,男女摊贩杂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兜售吃食。

我本以为这个孩子很快就会擦完的,而他不时顾盼着影院前的观众,低声问身后另一个孩子:

“听,开演了吧?”

“我早就看过了,你要瞧,你自个儿去吧!”

这孩子一边说着,一边玩弄着手里的木棍,一面又频频抬眼留心一个闲散着等着友人赴约的青年。

擦鞋的责备而又痛苦地扫了他一眼,便拿起我那擦好鞋油的一只白皮鞋放在墙脚下,稍晾一会儿再打光。熙熙攘攘的顾客不知是谁在鞋上踩了一下,这一脚几乎使他前功尽弃,他掸掉灰尘,狠狠地骂了一句:“你怎么不长眼哪!”

说着又伸出两只小手聚精会神地开始他的擦鞋工作。

片刻间天空里越积越厚的乌云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听到他自言自语地在嘟哝:

“真主保佑,这场雨下来,看不成电影还没什么,断了我的粮可怎么办?!”

雨说下就下,稀疏的大滴雨点开始落了下来。人们蜂拥地躲进咖啡馆,渐渐把我和孩子的距离越挤越远了。

滂沱大雨,倾盆如注,我端着座椅退进屋里,坐下后先忙着把两只光脚丫子塞进桌肚里,但心里止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孩子哪儿去了呢?准拿走了我的皮鞋……唉,多讨人喜欢的一双新皮鞋,不用费多大劲就可以脱手的,本来嘛,眼看着浓云蔽日,预示有一场大雨,大街小巷尽是泥水,我干吗还一定要让他再擦鞋呢?真是活见鬼!

根本的问题倒还不是对这双丢失的鞋感到特别惋惜,问题是要我光着脚在这么一个漆黑的夜晚步行回家,倒是生平第一遭。

折磨人的整整一小时过去了。在这一小时里,我的心简直是随着表上的分针在移动。而这个小东西看来却毫不在意地计算着这一寸寸蚕食我的耐心,让我神经都快爆裂的时光。

希望孩子送回皮鞋的幻想已成泡影了,这个该杀的家伙竟这么拿着我的皮鞋就溜跑了。

我开始认真地考虑回去的那条道,当然,最好能雇一辆车,可是车都停在大马路上,还有钱呢?看来唯一的办法只能光着脚在我们那条既窄又危险的巷子里冒上一次险了。

又过了一小时,雨还是下个不停,咖啡馆里挤得水泄不通,等着孩子把鞋送回来似乎没什么希望了,抑制不住气恼和郁闷阵阵袭上心头。播音机沙沙响了好长一阵终于静下来了。靠在躺椅上、捏着帽子站久了的人都活跃起来,坐在一旁长凳上的还在热心地讨论着雨……

时针将近午夜,雨势渐弱,最后天空里只飘落着星星点点的雨丝儿,人们可以回家了。

人们开始离开咖啡馆,不到半小时,屋里便走空了。侍者动手收拾桌椅,示意说:你也该走了。

老实说,我本也打算最末一个离开这儿,因为不相信我的神经能经受得住自己光着脚在众目睽睽下走回家去。

我低着头走出大厅,刚穿过活动门,冷不丁地一下子怔在那儿了,两条腿似乎瘫陷在淤泥里,半步也提不起来。张大了的嘴不知说什么好: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好熟的脸哟——光着上身,胳膊肘支着一只小木箱,倒在墙角睡着了。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捏着一包东西,我过去轻轻地摇醒了他,他跳起身来,小手揉了一阵眼睛,迷糊中蓦地忆起了我是谁。他连忙打开布包,一边忸怩地向我道了歉。我这时才发现他是那么困倦,瞌睡沉重地压着他的眼皮。

付了钱,帮他披上那件不称体的、包过我皮鞋的长衬衣,我默默地踏上了归途。

满街的泥水,人们早就浸入香甜的梦乡……周围是一片漫长、寂静得怕人的黑夜,电线杆上的街灯散出一团团灰白的光芒,似乎连这个也给雨水浇了个透湿。这种时刻四周见不到一点活的东西,哪怕是一只丧家的狗还是一只迷途的猫。

一幅使我无法入眠的景象萦回在我的脑际,那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仿佛就坐在我床边,胳膊肘支着一只小木箱,另一只手里紧握着一双白皮鞋。

(陆孝修译)

“喂,儿子,我也爱你”

[美国]史蒂沃特

下班后,当我回家走进客厅,我那十二岁的儿子抬头望着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竟无言以对。足足有几分钟,我站在那里,打量着儿子,等着他说下去,我首先想的是,他肯定想要我帮他做作业了,要么是求我给他点零花钱,再不然,就是他做了什么恶事,却装着很善良的样子来告诉我。

终于,我问:“你想干什么?”

他笑着跑了出去,我叫住他:“喂,到底是怎么啦?”

“没什么,”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们生理老师让我们对父母亲说‘我爱你们’,看父母怎样回答我们。这是个实验。”

第二天,我跟他老师通了电话,想知道这“实验”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更想知道其他孩子的家长是什么反应。

“大多数父亲都跟你的反应一样,”儿子的老师说,“当我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问孩子们,父母会怎样回答呢?他们都笑了起来。有两个学生说,他们肯定会吓成心脏病。”

我猜想,有些家长会反对老师这种做法的。一个初中的生理教师最好还是去告诉孩子们注意饮食的平衡,以及正确使用牙刷等等,“我爱你”跟生理老师有什么相关?这是父母和孩子们之间的私事,别人管不着。

“问题在于,”老师解释说,“感觉到被爱是身体健康的一个重要方面,这是人类的需要,我一直在告诫孩子们,不把这种感情表达出来是很不好的,不仅仅是大人对孩子,男孩对女孩,而且,一个男孩子也应该能对他父亲说句‘我爱你’。”

这位中年男教师很能够理解我们这类人,有些话明知道很好,但又很难说出去。他承认,他的父亲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他自己也从没有对父亲说过这些话——就连他父亲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也仍然如此。

我们中有许多人都是这样,疼爱我们的父母亲把我们抚养成人,从没有用嘴说个“爱”字,而我们正是在照着父辈们的样子来对待我们的孩子。

但是,这种单一靠行动来表达父爱或母爱的现象开始逐渐消失了。我们这一代人是很重感情的,也很善于表达。我们明白,也应该明白,儿女们需要我们给予的,远不只是桌上可口的饭菜,衣柜里的衣服。应该知道,父亲的亲吻,对儿子和女儿都有同样的亲切感。

我们不必再继续抱怨是父辈用这种方法哺育了我们,我们已经做了许多父辈们做过的事情,比如,他们才不会焦急地等候在产房门外,更不会去干吸尘、做点心之类的活。

如果我们适应了这些变化,就一定会知道怎么回答十二岁的儿子说的“我爱你”了。我却没有,至少开始的时候是束手无策的。看来。由刚毅冷峻的父亲形象转变成和蔼可亲的样子的确不容易。

那天晚上,当儿子用那种一天比一天敷衍的吻向我道晚安时,我抓住了他,回了他两个吻,没等他逃掉,我用男子低沉的口气对他说:“喂,我也爱你。”

我不知道这么说了以后,是否能使我们更健康一些,但是,我确实感到心里很舒服。但愿下次那个小家伙跑来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不至于尴尬地用一整天的时间来想出个正确的回答。

(高红译)

离别的礼物

[美国]弗·达尔

一个初秋的晚上,清风徐徐吹来,夜色迷人。十一岁的彼得和爷爷坐在院子里,却没心思欣赏这明净的秋夜景色,一个劲儿地直想着屋里那床毛毯。他没想到爸爸真的会把爷爷送走。现在,事情已经明摆着了,爸爸给爷爷买来了离别的礼物——一床大毛毯。

今晚,是他和爷爷相处的最后一夜了。爷爷看出他的心思,说:“我去把口琴拿来,吹一支古老的曲子给你听听!”

然而,爷爷从屋里拿出来的不是口琴,而是毛毯!

“啊,这毯子真好!”老人抚摩着毯子说,“你爸爸真是个好人,这要花不少钱呢!寒冬到了,有了这床毛毯,在那地方就不愁了。那里不会有这么漂亮的毛毯的!”爷爷总是把事情说得那么轻松。每当彼得提到离别,爷爷就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可彼得想:一个孤老头,离开自己的亲人,到政府盖的那幢楼房——孤老院里,和别的老头住在一起,能算是幸福吗!他真不相信爸爸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彼得难过得真想哭,但他忍住了,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他走进屋子拿来爷爷的口琴。

爷爷吹起了一支欢乐的曲子。彼得听不进去,他呆呆地凝望着峡谷,想着:“爸爸就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不错,那女人曾吻过他,并说过要当他的好妈妈。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事了……”

乐曲突然中断了。

爷爷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对他说:“你爸爸要娶的是位好姑娘。同这么漂亮的妻子在一起,他会变得年轻起来。我这老头子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整天叫唤腰酸背痛的……”停了不多会儿,爷爷接着说:“再说,不久就会有婴儿诞生,我也不愿听婴儿啼哭,还是走的好。来,再吹一段我们就去睡。明天我就要带着新毯子上路了。你听听,这一段虽然有点悲伤,但今晚听起来还是蛮好听的。”

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那是爸爸和那个脸蛋光得有点儿刺眼,活像个洋娃娃的女人回来了。口琴声戛然而止。

爸爸没说一句话。那女人走过来娇声娇气地对爷爷说:“明天,我就不送您啦!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您的心地太好啦!”爷爷说着,低下头,望着地面,望着他脚边的毛毯。然后,他弯下腰,拿起毯子说:“请您看看这个,我儿子送给我一条多好的毛毯做离别的礼物。”

“嗯,”姑娘摸了摸毛毯,“这毯子真不错。”她忽然转身向着爸爸,冷冷地说:“肯定花了不少钱!”爸爸清了清喉咙,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想给爸爸买一床最好的……”姑娘好像被钉在那里,两眼没离开过那床毯子,半晌,终于开腔了:“哟,还是一床双层的啊!”

“是的,”爷爷说,“是双层的,一床漂亮的毯子,给我老头做纪念!”

爸爸默默地进屋去了。那女人马上跟进去,喋喋不休地说那毯子太昂贵。爸爸像往常一样,逼得没法只好发火了。她一转身要走,正好遇到想进屋的彼得。她又转身嚷道:“不管怎么说,他无须一床双层毛毯!”爸爸望着彼得,眼里露出尴尬的神情。

彼得忍不住了,对爸爸说道:“她是对的,爷爷不需要一床双层毛毯。来,把它剪开,成为两床。”爸爸和那个女人愣住了。

“爸爸,听我说,剪成两半,一半给爷爷,另一半保存起来。”

“这个主意不坏。”爷爷温和地说,“我不需要这么大的毯子。”

“是的。”彼得又说,“一层毯子足够送走一个老头,省下一半,留着以后用得着的。”

大家都沉默了。

好半天,爸爸走到爷爷面前呆呆地,没有一句话。爷爷望着儿子喃喃地说:“没关系,孩子,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我知道……”

这时,彼得哭了,但没什么,因为爷爷,爸爸都哭了,哭成了一团……

(徐志国译)

梯子

[新加坡]周粲

年轻的爸爸和他的儿子一起在后花园放风筝。小小的园地,小小的风筝。

小小的风筝飞呀飞呀,就飞到了墙头上。墙头上的野花,把风筝紧紧地缠住。

于是爸爸说必须去拿一架梯子来,然后爬上梯子,取下墙头上的风筝。

爸爸要爬上梯子,但是独生子说:“爸爸,让我来吧!”

爸爸看了看他九岁的独生子,想了想终于说:“也好,让你来就让你来。”

猴子一般地,儿子爬到梯子的最高一级。独生子转过头来,嘻嘻地笑。他的笑声,像用早晨的牵牛花吹出来的。

解开了风筝绕在野花上的线正要下来,爸爸却用一只大手和一个声音制止了他。爸爸说:“慢着!”

儿子停住了,望着爸爸,用眼睛问爸爸:“怎么啦?”

爸爸说:“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你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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