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比,王爷的心彻底倾斜了。
王妃看着王爷的眼神不停在两个儿媳妇身上扫过,心中惶急起来。她与王爷夫妻十数载,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今日一幕落到了王爷眼里,小五只怕是大大被减了分,从前的好都会变成此刻的欺骗。她不由深恨自己,今儿一事完全应该强硬些,把蒋氏牢牢治住,免得酿成现在的结局。
蒋氏被王爷看得全身发毛,她一年难得见到王爷几面,原就对他犯怵,何况刚才自己的言行可能全被王爷看到了。她之前敢闹,那是因为她清楚王妃为了自己儿子也会保住她,不会让外边传出一点对她不好的言语,而王爷的回来完全不在她意料之内。
她的头渐渐低下去,不敢正视王爷。
静默了半日之后,王爷方不紧不慢得问道:“王妃,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景?”此刻的蒋氏依然跪在地上,脸上犹有残泪,而杭天睿呆呆得立在一边。
这个父亲,他是陌生的。人人都说父王最是疼爱他,要把世子之位传给他,只有他心里常常问自己:果真如此吗?
若是父王当真疼爱他,为什么从小到大他感觉不到父王的关心呢。他很小的时候,大哥就没了,然后府里最受宠的是四哥,父王最关心的也是四哥;后来四哥的所作所为让父王很伤心,父王对他非打即骂。
作为儿子,他敏锐地感觉到连母妃都不曾想到过的东西。为什么父王那般不喜四哥,可是每当四哥在外边犯了错,父王就会很快知道呢,而自己,虽然得到的都是父王的褒奖,但实际上父王对自己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或许父王自己都忽略了这一点,他是因为疼爱四哥才关注他的,别的子女有哪一个能如四哥一般时常受到父王的注视啊。
那些年,每当看到四哥被打,他多么羡慕。他明白自己从小到大不可能不犯一点错,但父王从来没对自己动过一根手指头,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漠不关心吧,只是母妃说什么父王就听什么。而不是像四哥那样,父王会派人时时盯着四哥,打探四哥的举动。
多少年来,他一直不愿正视这个事实,他相信父王自己也是不愿面对事实的。但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们信或不信。
满天的茫然包围了王妃,她无从解释,也清楚王爷要的不是她一个解释。她只得尽量避开关键的地方,勉强笑道:“小五媳妇担心她姐姐,想让妾身帮着想想办法呢。王爷是明白的,妾身一向笨拙,能想出什么来,再者那毕竟是顺亲王府的事,咱们家实在不便插手。”
“是吗?”王爷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到一点温度,他浓眉微皱,笑道:“原来如此啊。行了,小五,带你媳妇回房,她不是身子不好吗,让她好生休养着,外头的事情自有男人,不用她一个女人瞎操心。”
闻言,王妃的身子绷紧了,王爷极少动怒,也极少插手儿子媳妇院里之事。别看他随口说着,其实还不是指责蒋氏,也断了蒋氏的念头,甚至有把她禁闭的意思。
蒋氏慢慢清醒过来,她清楚自己是彻底失了王爷的心,她升起恐惧无力感。这个府里,王爷的决定连王妃都不敢有一句反驳,她明白无人能为她说一句话,眼下,唯有不要再惹怒王爷。这一次,她乖乖得随着杭天睿站了起来,担忧得回了房。
风荷见他们夫妻走了,自己也想告退,谁知王爷居然问她的话:“老四媳妇,最近老四都在忙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他的人影呢?”
风荷怔了一怔,王爷这般问她,就是对她的信任。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镇定得笑道:“回父王的话,四爷这些日子都在帮着打理媳妇的陪嫁,有时也去跟着五叔习学。五叔那般忙,还要抽出时间教导四爷,让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得很。”
闻言,王爷眼里闪过亮光,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他有事做省的他在外头胡闹。老四媳妇,他有不好的你好歹劝着些,再不好就来回禀我。”
风荷当即大喜,王爷的意思她自然明白,笑着应是。
王妃一旁看着,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她努力了多少年,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她愈加厌恶蒋氏了,要不是她今儿这一闹,事情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了。
风荷告退之后,王爷也不与王妃多说,径自去了书房,在那呆了有小半刻钟,随即就出门去了。似乎是进宫,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出宫,也没有回院里,而是先去了太妃那边。
王妃听到消息,苦涩浮上嘴角。也许他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却不是偏向众人认为的小五,而是老四。是不是,那些都是假象,是她的错误自信呢,还是他的自欺欺人。那几年,老四犯了多少错,他都没有下定决心将王位传给小五,一味地拖着;这一次,不过是蒋氏的过错,他的心就重新回了老四那里。若说他不是偏心,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还是说,几年了,他一直在等着老四回头,老四一旦回头,小五他们压根是没有半分机会的。
阴冷的北风席卷着漫天的寒意,侵入人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天空乌沉沉的,才上午就有些发黑,只怕是要下雪了。
纯白色狐狸毛的斗篷将风荷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走在平整光滑的甬道上,分外有一种肃穆。杭天曜快步上前,轻轻携了她的手,握在自己胸前,唇角微翘:“怎么不带个小火炉,冻着了你又嫌吃药苦。真是我一时不在跟前,你就不听话了。”
他手心的暖意包裹着她,让她的心忽然飞扬起来,嫣然笑道:“那你往后最好时时跟着我。”
“好,你这个小傻瓜,还真不能叫人放心。”他搂着她的腰慢慢朝前走,或许风荷是聪慧的,或许风荷是能干的,但无论是什么女人,在情人眼里都是弱小的、易被欺负的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