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累极了,可不管怎样,还是要催促他,“皇上,你快醒醒,你可不能就这样睡着了。我马上着人把你送回宫,今天的日子很特别,你得陪着皇后……”话音刚落,冬菊便急冲冲从外面走进来,望了他一眼,便又看向了我,“夫人,程皇后正在外面跪请大师兄回宫呢……”
我一听,立马下榻,走到他身边,轻轻晃动着他的身子,“皇上,你快醒醒,皇后已经来了,你得回去了,别让她太难堪……”
他睁开了眼,带着满满的疲累倦怠,眼里却含着不奈烦,轻轻下了榻,对着冬菊冷冷道,“请皇后回去吧!就说朕今天要宿在宝香阁,不回皇宫了……”说着,缓步走向外间,片刻竟又抱了铺盖走了回来。
我一看急了,赶忙奔到他身边,堵住他的去路,“皇上,你就别使性子了。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你若不回去,她是不会走的……她是你的皇后,是你的妻子,你该陪着她疼她怜惜她……”
他没有说话,微闭的眼睛,迷朦的眼光,身子还似在打着晃,“千寻,自从离开你,我就没合过眼。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睡在这吧!我真的受不住了……”话说完,手里的铺盖一下子落在地上,头一沉,竟然枕在我的肩头睡了,“喂,皇上,皇上……”我急切地叫着,不得不伸手抱住了他,他山一般的身子压过来,让我止不住要后退,冬菊一下子扑过来扶住了他,抬起头望着我,眼里竟蓄满了泪水,“夫人,你就让大师兄在这睡吧!其实,他每天夜里都来的,只是站在屋外,不敢进屋惊扰了你……”
那一刻,心深颤动,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蓦地碎裂了,抱着这个浑身冰冷的男人,心竟氤氲起一种无措,不该有的柔情荡在心中,我不由一叹,“冬菊,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吧……”此时此刻,我还能怎样呢?尽管他救了我又掠了我,对这个男人,心终不是透入骨髓的恨……他也是人,终不是神啊……
安顿好了他,我轻轻推门走了出去。果然,冰天雪地,院子里当真跪了一个满身是雪的人儿。“她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啊……”心叹一声,走了过去,一把从雪地上抓起了她,“皇后,起来吧……你这又是何苦?这么不爱惜自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又不是个冰人,得慢慢地来,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你对他的情深,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他如今太累了,吃着饭便睡着了。你今天也别回去了,我到偏房去睡,你好好伺侯他吧……”
说着,扭头就要走,“不,姐姐。”她一下子抓住了我,“他不是我一个人的……这几天,我看着他日夜忙碌,连片刻的休息也没有……我心疼他,总想着,等今天的大典结束,我便做几个菜让他好好地吃一顿,然后再好好地睡一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来这里找他的。我知道,他每天夜里都来,又都站在外面,天寒地冻的……我怕他吃不消……现在知道他宿在了姐姐的屋子里,我也放心了,程樱这便回去,不打扰姐姐休息了……”说着,竟对我轻一施礼,扭头便朝外走去。“哎,皇后……程樱,你回来……”我在她身后急切地大叫,雪已厚积在地面,我又不敢在她后面追,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风雪之中。心里一阵无奈,这可如何是好?两个人都是倔脾气……不过,他能有这样一个皇后,心里终是替他高兴,转头望了望紧闭的屋门,“卓雄,程樱真的是个难得的女子……能娶她为妻,也是你的福份……”
此时,月色朦胧,莹白细腻的雪似珍珠一般在月光下闪着轻冷琉璃的光芒,我心一叹,即使再清寒的地方也有沁心温暖的时刻,不是吗?
我抬头向南方深情地望了望,手不觉又拂上自己的腹部,心顿时温润,思念与牵挂似满天飘飞的白雪缭乱了心扉,“珏,你还好吗……”
从皇宫里出来,一眼便瞧见了颜晋正站在马车旁静静地等着我,厚积的薄雪晶莹剔透却掩不住他玉树临风的卓雅风姿,见我出来,眼中一亮,似是一步便跨到了我身旁,“怎么样?程太后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淡淡有些疲累地往马车上走去。他见我不语又转眸望向了身旁的冬梅,冬梅一怔,立时粗着嗓子道,“你别看我,我在太后宫前就被拦下了,根本没能进得宫去。至于太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知道……”冬梅一声粗朗,却让他讨了个没趣,他目光晶莹地望着我的背影,稍一思忖,便急急地随在我们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里,我始终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冬梅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低声一嚷,便出了马车坐到前面车辕上去了。
“说吧,程太后如此急着召你进宫,到底说了什么?”
我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声一叹,低头从衣袖中抽出一张懿旨递给了他。他急忙接过,意味地瞟了我一眼,便连忙打开了。片刻,又合上懿旨,带着不解却又深沉的目光望着我,“程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程太后的意思是说皇上如此天天往宝香阁里跑不合体统。新皇即位,还有许多不稳定因素,所以要我以大局为重,以程皇后为重,皇上要宠幸后宫,但不能独宠一人……所以,我便向太后讨了这张懿旨,让我可以在不想见皇上的时候便能不见他……”
“呵,真有意思……”听了我的解释,颜晋不由咧嘴轻笑,“恐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即将生产,她是怕你将来诞下男婴威胁到程樱的地位吧……皇上自从娶了程樱却一次也没临幸过她,现在恐怕整个程家都着急了……程太后当初为皇后时,就一直无所出,但她只因抚育过七王便可贵为当今的太后。如今,程樱如愿以偿,程家可谓是风光无限,所以程家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出现……排除异己,也是情有可原,后宫本就母以子为贵吗……不过,你的情况倒有些特殊,唉,无心插柳柳成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颜晋一边不无感慨地说着,一边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