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身材，”鲍勃急急忙忙地说，“他有一头棕色的头发，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宽肩膀，有些像运动员。”
“眼睛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鲍勃微笑着说：“男人眼睛的颜色我是不注意的。”
哈利笑着说：“你记得他身上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没有，我跟你说过，他很平常，一点也不突出，像大部分其他男人一样。”
“他有自己的车还是租车？”哈利说。
鲍勃摇摇头：“爱看书是我这个人最大的嗜好，如果客人不到我的柜台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他指指眼镜，“我不戴眼镜就看不见任何事物。”
“也许我会再来找你的。”哈利说，“你下班是什么时候？”
“五点，我就在旅馆里住，我很乐意帮忙。”
华生熟练地驾着车。“今晚也许是她第一次和他约会，也许不是第一次。”
“那样的话，她就能把他长得什么样告诉我们，不过，我想他们没有约会过，如果约会过了，她恐怕已经死了。他一连约会另外两个女的，我相信，他今晚一定会约第三个的。他从旅馆搬出来，可能是想离开此地，这倒是很聪明。”
“如果他就是凶手的话，那么他计划得很好。你认为，他是第一次干这个吗？”
“谁知道呢？他似乎对某种类型的年轻女子充满了憎恨。这个丘比特公司刚好向他提供了便利。”
华生看看手表：“如果苏菲小姐五点下班的话，现在去她家，是早了点儿。”
“她也可能把家搬了。”哈利说。
洛比亚街铺着鹅卵石，街面不宽，这里从前很时髦，现在已经破落了。两层的房子改成了公寓，苏菲就在二楼住。
哈利按了门铃，没有人回答。他想，她今天可能不回来。
他又把一楼的门铃按了一下。
一位瘦削的少女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小心地向外窥探。
哈利把警徽给她看了一下：“我们在找苏菲小姐。”
“我听见你们在按门铃，她回来得很晚。”
哈利紧张起来：“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好像她到哪儿跟人约会。”
哈利看看手表，差不多快五点了。“你知道她上班的地方吗？”
少女说知道。
“你能为我们给她打个电话吗？”
“不行，”少女怀疑地说，“我不能让人进来。”
“你可能会给苏菲小姐帮一个大忙。”
“在这儿等等。”少女说着把大门关上了。
“她可真信任警察。”华生讽刺地说。
“我们没有穿制服，”哈利说，“这个警徽也许不是真的，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换了你，你相信吗？”
少女再次把门打开后说：“她已经下班了。”
“你真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哈利问，“好好想想，她有没有提到在哪儿约会？”
少女摇摇头：“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
“跟我们说说，她长得什么样子？”华生说。
“她比我高一点儿，脑后梳个马尾辫。”
“金色、棕色，还是红色？”
“金色，眼睛是棕色的。”
哈利哼了一声，心想，早该知道这些了。“她今天穿什么衣服？”
“她出去时我没看见。”
哈利谢过她以后，示意华生上车。
“现在我们做什么？”华生问。
“如果你是那个华莱士，你会约她在哪儿见面？”
“这个城市很大，再说，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去和华莱士约会。”
“你想不想冒个险？”
“不想。”华生承认说，“我认为，找到她是我们现在首先应该做的，问题是怎么找到她。他可能在某个预订了座位的餐厅和她见面。”
“我认为，引人注目是他不想要的。”哈利慢吞吞地说，“他会和她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见面的。如果这是第一次约会，他首先得认出她来。”
华生没说什么。
“难不成又是老鹰？”华生终于开口道。
哈利微微一笑：“我想是的，那个地方被他利用过，它符合他的作案方式。”
百货公司很大，那只青铜色的老鹰就在一楼大厅的中央端坐着，周围的空间很大，挤满了人，有些路过的，有些则是等人的。
哈利看看四周，一个低低的回廊在二楼，有一部分改成了廉价书店。他和华生一起走了上去，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来到栏杆边，从那里，下面的情况他们一目了然，既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也可以随时跑下去，把嫌疑犯拦住。
他们对下面的人群仔细打量着，等候着。
“我想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华生说，用手一指，“瞧，那个穿紫色外套的。”
哈利仔细打量着那个女人，她很像安妮。“我想是的。”
“我们可以下去和她谈谈。”
“这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他在暗中注意的话，我们只会把他吓走。”
“这事情真是荒唐，”华生说，“一位我们认为是苏菲的女人正在被我们监视，而她在等候一位我们没有见过的人到来。”
哈利哼了一声：“我们不会总犯错误吧。”
“假如我们错了，今天晚上可能又会有个女人死掉。”
“我和你一样清楚。”哈利说，“把你的好办法告诉我。”
华生眼睛不看哈利，目光却在书店那里停了下来。他碰碰哈利的手肘：“瞧，谁在那儿？”
哈利转身一看，发现新月旅馆的鲍勃在那里。他整个人几乎躲在书架后面，正在看一本书的目录。
哈利看看下面的空地，又把鲍勃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迈大步走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鲍勃手里的书差点儿掉到地上：“我在找书看，这里有全市最好的书。”
哈利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可以帮我们找到华莱士，你见过他，我们没有。”鲍勃试图摆脱他，“我不想被卷进去。”
“你已经卷入了。”哈利指着下面对鲍勃说：“你要做的就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就告诉我们哪一个是他。”
鲍勃扶扶眼镜，看看下面：“我看不太清楚。”
“仔细看。”哈利严厉地说。
那位留马尾辫、穿紫色外衣的女人，从老鹰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显得很不耐烦。哈利看看手表，他们来这儿已经半小时了，没发现想要接近她的人。
一位宽肩膀，穿茶色外套的年轻人在老鹰的另一边站着，偶尔瞄那女人一眼。
哈利把那人指给鲍勃：“那是华莱士吗？”
“那么远，我看不清楚。”鲍勃抱怨说。
哈利再次把他的手臂抓住：“那么我们走近去看看。”
他领着鲍勃走下楼梯，来到下面大厅，在那个宽肩男士的附近站住了：“你现在能不能看见？”鲍勃眯着眼睛：“有点像他，这儿的光线不太好。”
宽肩膀的男人慢慢向那个女人靠近。
“这儿光线很好，”哈利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看仔细了。”
“他戴着帽子，”鲍勃怀疑地说，“他带帽子我还从来没见过。”
哈利犹豫不决。那男人正和那个那女人说话。
“我们怎么办？”华生问，“他们一旦出去了，我们可能就找不着他们了。”
哈利作出决定：“应该就是华莱士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走近她。”说着，两人一起向那个年轻人走了过去。
哈利把警徽举起来：“苏菲小姐吗？”女孩点点头，一脸茫然。松了一口气的哈利，转向那位年轻人：“你叫华莱士？”
年轻人把头摇了摇：“什么事？”
哈利对那女孩说：“华莱士是不是你要等的人？”她一脸惊讶地点点头。
“你以前和他见过面吗？”
她摇摇头。
“那么你知道这位是华莱士先生吗？”
她睁大两眼：“也许是他。”
年轻人想摆脱华生：“把你的手放开！”
“别紧张。”哈利训斥道，“你有大麻烦了。”
“为什么？我只不过有几句话想和她说。”
“这个不是唯一的原因，华莱士。”
“我不叫华莱士。”
“瞧，”哈利说，“她今晚约一位没见过面的华莱士先生，而你出现了，开始和她说话，然后，你又说你不是华莱士，你解释解释好吗？”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看见她在那里站着，我心想，能套就套上，套不上也没什么关系，这有什么不对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这的确没什么错，不过，你得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他是华莱士，”苏菲说，“那又怎么了？我们有约。”
“不，我们没有！”那个年轻人叫了起来，“以前我从来没有和你见过面！”
她眼含泪水，对哈利说：“瞧，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
哈利看看围观的人群，叹了口气。“我们不认为这里是解决问题的地方，我们到局里去谈。”他对华生说，“把鲍勃找来，他得跟我们一起回局里。”
华生在人群中寻找：“他不见了。”
一种可怕的感觉笼罩了哈利，觉得事情又搞错了。他凝视着华生：“我们一回到局里，立刻通知将他逮捕。”
那个年轻人在两个小时后仍然坚持说，他不是华莱士，他要找律师，他在报纸上读到过麦琪和安妮的事，他没有向丘比特公司申请择偶。他有星期一和星期二的晚上不在场的证明。哈利把找华莱士的原因向苏菲解释了，就放她回家了。不过，苏菲很不高兴，她觉得哈利毁了她一个晚上。她说华莱士给她打过电话，他有低沉悦耳的声音。
“他的谈吐很文雅，应该受过教育。”她说。
这显然与眼前这位年轻人不符，所以，当华生把那个年轻人的哥哥带回来时，哈利并不觉得意外。
送走年轻人和他的哥哥后，哈利很气愤地坐着，凝视着窗外，他的头和脸又疼起来。华生把一杯咖啡递给了他：“我们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我不饿，不想吃。”
“至少我们救了苏菲的命。”华生安慰他说，“我们可能仍然去抓华莱士。”
“我们本该把他抓住。”哈利说。
“他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哈利摇摇头：“我想他会出现的，他一定目睹了那个场面，趁着人多，溜走了，我们动作太快了点儿，如果我们稍等一会儿，等苏菲发现那年轻人不是华莱士，就会把他打发走。”
“那个险我们不能冒。”华生说，“鲍勃应该更帮忙才对，真遗憾，他的眼睛不好。”
“我越想越奇怪，瞧他看书的样子，他不该有那么糟糕的视力。”哈利板着脸说，“你还没有找到他？”
“旅馆里没有，我已经派人四处找他去了。”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哈利说。两人互相望着。
“咱俩想的一样？”华生问。
“他可能用华莱士的名字和旅馆的地址，因为他自己拿着信。”哈利慢慢地说。
“哪有这么巧的事，华莱士要出现的时候，他恰巧也在百货公司里。”
“华莱士可能就是那个矮个儿。”哈利说。
华生站起来：“问题是，他现在去了哪里呢？你认为他会出城吗？”
“没有理由出城，就他所知，我们并没有怀疑他是华莱士，他还没必要离开。”
“他可能正躲在哪里嘲笑我们。”
“不会的，他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他一定觉得很沮丧，因为我们破坏了他和苏菲小姐的好事。对他来讲，那件事还没做完。”
“我记得从前有个案子跟这个类似，”华生说，“他那种人，总是一条道走到底，事情没有办好，他绝对不死心的，他一定会再找机会的。”
“说不定这个也是这样。”哈利说着，把椅子往后一踢，“我们现在就去苏菲小姐那里看看。”
洛比亚街晚上安静得出奇，安静得有点荒凉。
哈利按了按苏菲公寓的门铃，虽然有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放射出来，但没有人回答。他轻轻地把她的门推开了，一个楼梯通到二楼，楼梯口有很暗的灯光，哈利快步上楼，来到一道门前，他转动门把手向里一推，门开了。
他看到有两个人在昏暗的房中。
苏菲瞪大眼睛，绝望地盯着哈利，她的嘴正被一双大手捂住，男人的另一只手，横抱着她的腰，她的头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她用力挣扎，踢翻了茶几上的一盏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哈利向旁边一闪，但因为动作慢了一步，脸上还是挨了一拳，疼得他差点叫出声。他身后的华生喊了一声。
哈利用右拳对那个男人的腹部猛击，紧接着是一记左勾拳，那一拳用尽全力，把他三天来的怨气都打出来了。当他的拳头击中对方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涌了上来。那个男人跌倒在走廊上。
华生打开了电灯。
哈利靠在墙上，握住麻木的左手，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哈利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丘比特公司的鲁斯。
苏菲全身发抖地走过来：“他说就退费的事和我谈谈，我不知道……”
“另外两个女孩也不知道。”哈利说。华生看看他，“我们也不很聪明。”
哈利和华生两人在一切办妥之后，坐下来吃当天的第一顿饭，哈利的食欲大增，他的左手包扎着，右脸肿得更厉害了，眼睛也眯起来了。哈利坐在那儿，凝视着女服务员为他送来的牛排。
“怎么了？”华生问。
“我认为我的运气已经变了，我点的是三明治，结果牛排被送来了。”
“退回去？”
“算了。”
“我们干得不错，”华生说，“我们抓到了凶手，而且及时把一位少女解救了。”
“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就是我们。”哈利讽刺地说，“我一点也没有怀疑鲁斯，他坐在办公室里，可以接近每一个申请择偶的女人，谁都可以选择。”
“我还是不明白，”华生说，“一个那样的男人……”
“算了，”哈利说，“抓到就行了，别对他们进行分析，不然你会发疯的。”
“奇怪的是，三个介绍给华莱士的女人被他选中了。”
“这并不奇怪，他利用华莱士作掩护，结果我们相信了。他不知道的一件事是根本没有华莱士这个人，那名字被鲍勃用来择偶，因为他认为，华莱士这个名字要比他的本名浪漫。当然，丘比特公司从来没有把女人介绍给他，鲁斯没有把那些材料寄出去。”
“鲁斯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们在找华莱士和苏菲小姐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还是照样到老鹰那儿去，如果我们没有去，他成功约会的话，苏菲小姐就死定了。”
“我告诉过你，这些人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思维。”哈利切着牛排，“我太忙了，没有空去了解那些人。不过，鲍勃是在哪儿找到的？”
华生笑着说：“他是在图书馆被我找到的。他坦白说，当我们去找华莱士时，他差点吓晕了，所以他跟我们说了一遍书上人物的长相，后来，当我们在百货公司要他指认华莱士的时候，他只能说视力不好，一有机会就溜了，因为华莱士这个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哈利痛苦地嚼着牛排：“我想苏菲小姐已经受够了丘比特公司，她可能会当一辈子的老小姐。”
“别那么说，也许那个电脑生效了，我最后见她时，鲍勃正和她手拉着手在讨论书呢，我没见过那么不般配的夫妇。”
哈利叹了口气，推开了盘子，绑纱布的左手，连切牛排也很碍事，而嚼牛排又搞得他右脸非常疼，这真是不好过的三天。
“不常发生这种事。”哈利说。
“什么事？”华生问。
“苏菲虽然差点受到了伤害，但最终却收获了自己的爱情，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