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才的火车将他带回以前,那应该是8年之前,他初次来到绍兴这座城市。
那时候的他,刚毕业不久,本以为成绩优异的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找工作。可进了社会才发觉自己真的太天真。无权无势的钟江傲,四处碰壁,却又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专业。不得已,钟江傲也抛下自尊,去走了后门儿。可左等右等,都不见通知。唯有再下血本,托人找关系,辗转再三,才得以落实。虽说足足费了三月,但总算是得以顺利地成为了铁道部的一员,只是家中的积蓄,寥寥无几。
临出门前,老父亲老母亲含泪送他上车,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但当时的情况,却由不得钟江傲选择。老父母的声声叮咛,阵阵嘱托,犹如一个无比沉重的思想包袱,压得钟江傲透不过气来,一路上,晦暗之气与稚嫩之气在他英俊的脸上,来回盘旋,游离。
初来乍到的钟江傲随着人流走出站台,只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绍兴本就是一座人杰地灵的古城,历经时代的变迁,依然保持着其独特的韵味。
晚秋初凉,火车站对面的小区,有美女穿着飘逸的雪纺衬衫,秋风拂过,掠起胸前的蝴蝶结,轻轻摇摆;也有包租婆形态的大妈,穿着苎麻的阔腿裤,三五一群的在话里家常;还有年近五旬的大叔,缓慢地推着婴儿车散步在梧桐树下,时而停驻时而向前,天伦之乐,显而易见。
反观钟江傲,一身黑灰相间的格子长袖衫,外面套了件土黄色横条的毛衣毛家,特地买来的墨黑西裤,崭新地发着光,却是衬得脸色更加黝黑;皮鞋擦的虽亮,但若有心一瞧,即可知鞋跟儿是后来补上的,鞋头的边角更是磨了。如此的扮相,夹杂在人群之中,无不透露着一个外来人员的窘迫。
直到公交站台,钟江傲才觉得身后的门槛儿逐渐远去,自己,终于是进了绍兴这座城了。
坐上55路公交,钟江傲将大大的红白蛇皮袋拎在手上,脚边是另一个大行囊,褪色了的龙凤床单布十分显眼,包裹的是老母亲特地为他此行缝制的百家被,寓意着得百家庇佑,凡事顺利大吉。
无视乘客飘来的打量眼神,钟江傲挺直身板,穿梭在拥挤的车厢。终点站,钟江傲最后一个下了车,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行李好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随身携带去报到。
果然,才到人事部的办公室,主任就朝他甩了甩手,指了指他的大行李,然后食指向下点点,又向上勾勾。钟江傲不明所以,杵在门口进退两难。
“笨哪~~~行李放门口,人进来。”主任摇了摇头,心下怨道“这上头分下来的什么人啊?比驴还蠢!”
钟江傲放下行李,顿了顿衣襟,似是要去除远来的尘埃,正步到主任前,声音洪亮的报道“主任好,我叫钟江傲,是江西省宜春市局分配来学习的。这是我的身份证,学历原件复印件,还有介绍信。”
钟江傲从坐心房的口袋里取出热乎乎的证件,半弯着腰,双手递给主任。哪知主任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翻起了抽屉,一张褶了的“员工登记表”落在了钟江傲的手上,盖住了热乎乎的证件。
“把表填了,然后去后勤处。”
一腔热血,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浇灭,钟江傲小心地收回证件,在桌子上来回扶了好几次,才得以落笔,正儿八经地填写起了“员工登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