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老许在他身上抚来摸去的话,宝瓶想自己肯定在桥上睡一夜直到天亮的。老许的举动让宝瓶觉得有点恶心。他一把推开老许站起身来就跑,身后老许还在喊他,他已经不听了,他自责自己本就不该睡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容易收买的,几句同情的话就让他有点涕零不已的样子,可是他当时似乎没有什么余地可选择,那时候又有强烈的睡魔控制着他。相对于一天下来的经历,惊吓和噩梦,他觉得就地一宿,也无所大碍了。再说老许怎么着都是一个老实人,他这么做其实让宝瓶一时受不了。宝瓶在街上飞奔着,他的两耳虎虎生风,气喘吁吁,两个腮部扇个不停。不过很快,他便平息了下来。他在想老许或许是在做着梦,把他误当作屋里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老许又是这个年纪,做做与老婆的春梦似乎无可厚非。宝瓶想或许正是自己谈到了自己找自家女人的事情入了他的心了,即便自己不恰巧留宿在这对破棉絮之上的话,他的手也许照样在空气里抓揉不已。而自己就诞生在这个偶然间罢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宝瓶内心慢慢地平静了。他想到老许长年累月走江湖在外,看情形也不是随随便便异地寻女人求欢的那种人。其实他们的这个年龄和境地都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不停地在地面上跑,一个始终待在屋内而已。宝瓶不知不觉地摇头笑了起来,他心里由此又有点同情起老许来,他觉得他与他真是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但是他显然是不能走回头路的,箭一飞出岂有回弓之理,这不是他宝瓶的脾气。宝瓶慢慢地从一些楼影缝隙里看见那个巨大时钟,联通大楼可以说是罗城最大的建筑。时钟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看得见,它公平得很,给每一个人瞻仰。给每一个人分享。
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四十分。宝瓶继续在深夜深入大街。事实上,他正向他生命的深渊一路而去。
之后人民剧场的那星灯光吸引了宝瓶,他只是想看看在这暗夜还有什么人也没有睡,灯火闪烁着,他慢慢地靠近了。他上了台阶,灯光投在清冷的栏柱的阴影上很是耀眼。宝瓶向那边游了过去,门一推就开了,里面的灯火更大,宝瓶通过那条狭长通道的时候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参加文娱活动,他们定点的演出地就是这儿,那个时候和其他的小伙伴经常从这里经过去看后台,后台在那个时候他的眼里是一个神秘无比的区域。那通道还是那个方向,几乎没变,看得出来只是刷了一下新漆,包括那扇门也是这样,然而漆色还是难掩裂痕处处。他听见里面的化妆间里有人说话,好像是谈排演很急切,有演出任务,很累啊,云云。宝瓶继续向前走,他已经看见那边垂挂的大幕,依稀有匆匆踩步的声音,那步子走出些鼓点子来,显然是有人在抓紧排练。
宝瓶站在大幕边上,他轻轻地撩开那幕布,那边一个盛装的女子正在移着步子,然后甩了甩了水袖,唱道,你是那潺潺流水的清水溪……他能够判断得出来眼前的是一个青衣的扮相,并且感觉到她的嗓子真好。
忽然他像是恍惚间进入了仙境一般,那样的声音也只能天上闻哩。宝瓶怕吓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之后听见那边的化妆间门关上了,并且走出来的人向大幕这边喊道,小柳你早点回吧。显然眼前的青衣就是小柳了,她转过身来依旧甩着水袖,向空中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再走两遍,大灯(显然是指舞台灯)我来关,闸刀一拉不就行了。”然后那边又传来一个女声,嘱咐她不要太晚。小柳竟然用青衣的唱腔道了一声,好的,马上来了。宝瓶能听见他们下那几层木质台阶的声音,慢慢地溜远了。
宝瓶觉得她已经演得很好了,她还是一遍遍地演,还是那般甩袖转身定眼,还是那般唱道你是那潺潺流水的清水溪。宝瓶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他只看见那个转身时候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之色,她开始慌了阵脚,提着戏裙往一侧奔去。宝瓶显然是想继续看下去,他本是无意打扰她的,或许是自己因为观看而忘情了吧,自己露出大幕的脸肯定吓坏了她。宝瓶唯一想做的就是给这个人解释清楚,他真是无辜的,他不能被认为是一个坏人,他可老实极了。虽然他很想一把抱住她,抱住一个穿着戏装的美人肯定感受非比寻常。这个想法他在刚才的观望中只是一闪而已。她先是向北边去的,大概是忽然想起那边的侧门是锁上的。忽然她又转身向这边而来,显然她是想通过那个过道,走出门去。宝瓶从幕后冲了上去,他想拦住她,告诉她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偶尔路过看到,完全是出于好奇。他急切地对她说:“你听我说”可是那小柳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几乎摆脱了宝瓶横过来的胳膊,然后开始掉头又向那边去了。宝瓶觉得应该说清楚,他不想这种误会弄大了。她不停地在舞台上跑着,有几次差点因为戏裙绊倒在地。宝瓶担心她喊出来,那样的话,这里的声音肯定为外面没有走远的人听见,他们会回来替她解围。那样的话传出去就糟了,这么一个男人深夜造访,而且就是小柳排演的档儿,更为重要的是宝瓶担心因此影响了人家的戏路,人家可是无辜的。好在小柳并没有喊叫,只是喘着粗气飞奔着,像是忘记了呼救。宝瓶跟在后面追赶着,他相信他一个大男人肯定能追到她,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赶。
忽然之中,宝瓶略施小计顿了一下身子。宝瓶觉得浑身有点燥热,他其实只是向对方说明一下他是个好人。她让他解释一下的机会都不给,令他有点难堪,更何况让他绕着她身后一圈又一圈。女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追赶的陌生男人停下来,等着。她一个惊厥,加之往后欲退,踩着了裙子。
这个瞬间几乎和宝瓶逮住她是同时的,因此就在女人倒地的时候,宝瓶也倒了下去,女人犹如一个惊兔,眉眼间惊惊瑟瑟,那些纷繁的头上珠子也闪动不已。宝瓶的手几乎按在了那个女人的胸上,他感觉到软软的一团。宝瓶的手一惊,继而担心女人仄身而起于是便顺势将胳膊横抵着女人,然而这时候脑袋里空白一片。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躺倒的女人依旧惊恐地看着宝瓶,惊喘不停。她似乎知道自己的挣扎是徒劳的。或许她只是希望这个噩梦尽快地过去,她惊促间问道,你想干什么?是啊。他想干什么呢?宝瓶似乎清醒了过来,他猛然间发现到了这个地步,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发生的,现在将一个女人摁倒在地,宝瓶知道他难脱干系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是一个坏人了。宝瓶这时候喘着的粗气,喷到了女人粉嫩的颈子里。那眉眼,那粉嫩的肌肤以及惊喘不定的一对尤物,宝瓶开始难以自制。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长时间没有这么亲近女人了,一个戏子天仙般的人物就在他的身下,他感觉到自己下身坚硬起来,他也觉得女人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离得那么近。女人的腿扫了扫,像是厌恶地要摆脱那东西的纠缠,宝瓶感觉自己那东西已经不容商量地作出了回答。
女人继续扫着。宝瓶开始用力地去褪她的戏裙,还算顺利。女人开始还是很挣扎,拼命地绞着腿,后来似乎放弃了,任由宝瓶分开她的双腿。宝瓶一触及到那圈温暖几乎要哭了出来,可是他忍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几乎流浪了一天,终于有了个结果。这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而至,使他奋力而进,难以摆脱。女人开始平静多了,她的眼泪顺着粉脂淌下来,那么大的一颗,那么清澈。宝瓶有序的忙碌中似乎能听见女人开始小声地低泣着,他看到她果真咬着牙,唇边的色彩已经漫漶使她的嘴唇有点变形。他想自己或许弄疼了她,便放慢了节奏,款款而进起来。他本想去用手揉揉那层戏服里的尤物,可是他丢了这个念头。他固执地想,现在应该全力以赴让她舒服,再舒服些。
后来是因为他手摁在地上的一颗沙粒硌疼了他的手,他想舞台上这样的沙粒肯定还有不少,或许她的身下就有,只不过她没有说。再说,要她怎么说出口呢。这样的话,她既忍受着屈辱,又要忍受着小沙粒的折磨。宝瓶抬头看到那边的幕边有一把太师椅子,他想那正好合适。于是他一把把她抱起。放在胯上然后移到了椅上。女人几乎一直闭着眼,这时候忽然像是又记起小声啜泣的事儿似的,便又小声地哭了,她的声音在任由宝瓶耸来耸去中像是呢喃个不停。
这声音一直到宝瓶飞也似的上了大街,还在他的耳朵里回旋着,这种事情做下了,宝瓶也知道做与不做那个时候已经是一样的。宝瓶心里一阵惊恐,然后他只知道自己从一层层的障碍中退却了出来,之后就是清冷的大街,月亮西斜,他感觉到自己脚下那个恍惚的身影有点飘,像是随时可能飞升而去。
他慢慢地放下了步子,然后像是清晰地看见瘫在椅子上的那女人,她的下摆全部敞开,两条腿是那么白皙地分向了两边。就那么一会儿前,宝瓶还是那么有力地握住那性感的脚踝。女人的眼睛一直闭着,宝瓶记得自己当时情不自禁叫出了声的时候,他知道她也高潮了,她一圈一圈收缩着他。宝瓶的回味被一阵后面的脚步声所打断。他一阵慌张,下意识地跑动了起来,边跑边向后看了看,月色依稀中好几个人在飞奔着。前面有三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直到他们快要从宝瓶身边过去的时候,他才看清楚那几个是蒙着面的,他后面的几个人跟上来了,边大声地喊,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他们抢银行了,抓住啊!这样的画面在电视里见过,宝瓶没有想到现在他切切实实遭遇到了,他几乎没有多想,便开始伸手去拦,宝瓶这样拦了几次,都没能拦住,只是使其中一个打了半个踉跄而已。
忽然间,他听见一声巨响,那声音吓了他一大跳,像开山炮的声音。他停下脚来看了看,后面的人也停下了步子,好像也很是惊讶的样子,前面的人继续往前飞奔着。根本没有什么开山炮,他刚预备再追,却扑通一声倒了下来,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完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前一阵温热,有液体不停地向外面涌动。他开始很感古怪,这是什么液体呢?他摸了一把,黏黏的、黑糊糊的,然后那里开始剧烈疼痛,热辣辣的,像是玻璃渣子硌着他的胸口,宝瓶这才意识到自己中枪了。
他急切地想到,他完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完,他还要好好地生活,找个活儿干,找个女人,然后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呢。
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短促起来,大街的水泥地面像是在下陷,冰冷一层层围过来。
他想,这里离剧院的路不远吧,但愿她也听见枪声,如果恰巧走过他的身边的话,就更好了,他不会再伤害她了。如果他还能说话的话,他会告诉她,她唱得真好,不过那件事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个老实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间又冒出一个念头,使他一阵欣喜,他想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吧,他决定用手掐一掐自己,掐醒了,什么都得救了。他这么想到,便用手去掐自己的腿部,可是他的手刚刚脱离了地面,然后又无力地返回到了地面,像一枝攀援上墙的藤蔓那样,重重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