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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王大霖决定主动发起进攻。他说:“大家听好,以我的枪声为号。我干掉那两个迫击炮手,你们呢,集中火力先毙掉那个当官的,这个非常重要。我们的口号是稳、准、狠!准备战斗!”毕虎碰了碰王大霖,说:“队长,你看你把我的枪拿了,难道你要我用匕首?你把你的德国造给我一把,好歹我也痛快一下。”王大霖最心疼他的德国造,平时谁摸一下都不行。此时,为了战斗,他不得不让出一把给毕虎,可心里又不怎么心甘情愿。他拔出枪,一边递给毕虎,一边说:“你要是给我蹭掉点什么,小心我揍你!”“放心吧!队长。我只用它蹭掉敌人的脑袋,不会给你的枪蹭掉一块皮的。”王大霖不说话了,他嘴上说心疼那把枪,但大敌当前,杀敌是最重要的。枪只是武器,又不是命,只要把命保住,就能盼到胜利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枪就是多余的了。想到这里,他扣动了扳机。

哒哒,两颗子弹脱膛而出。哒哒,又是两颗。100米外,两个迫击炮手应声倒地。与此同时,毕虎、祁志、吴双鹏的枪也开火了。一排子弹射去,王大霖看见那个当官的和胖副官扭曲着身子在地下打滚。

“打得太好了!”王大霖禁不住大叫。

正在朝洞口移动的20多个士兵,一下子被枪声弄蒙了,他们趴在各种怪石后面,动都不敢动,有几个还被祁志、吴双鹏的子弹给撂倒,躺在地下哭爹喊娘。

“不能让他们喘过气来,继续射击!”王大霖打得兴起,站起身子,向下面乱石扫去。又有几个敌人被击中,从乱石后面歪斜着躺下来,露出没有遮拦的身体。

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火力。他们只有三把卡宾枪,加上两把驳壳枪,扫射一轮过后,对手就缓过劲来了。对方开始还击,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洞口四周。那个当官的躺在地下还没死,他捂着被子弹击穿的肚子,声嘶力竭地下着命令。原先坐在那儿待命的几十个士兵像惊醒的疯狗般开始反扑。他们端着枪,边射击边向洞口冲了过来。

王大霖他们射出一排子弹,回应他们的是几排子弹,直到压得他们无法还击。

峭壁上的师勃飞从洞里出来了,一看这架势,二话没说,立即加入了战斗。但是,对方的火力太猛,他们快要顶不住了,一旦敌人迫近洞口,一场肉搏战在所难免。近距离搏斗是他们的强项,他们可以用手枪、匕首跟敌人厮杀,也可以徒手格斗,瞬间拧断敌人的脖子。但对方可能跟他们一样,受过专门的训练,如果技术相当,那么人数多的一方显然会占很大便宜。

王大霖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洞口右边乱草丛中有个长长的斜坡,斜坡半腰有几块巨石,正好可以挡着敌人的视线,从那里溜下去,绕到敌人后面,然后从敌人背后发起攻击,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目前的劣势。他发出命令,祁志、吴双鹏二人立刻匍匐着,迅速消失在草丛中了。不一会儿,斜坡方向便响起激烈的枪声,大概他们在那里跟敌人交上了火。王大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从枪声的密集度分析,祁志、吴双鹏他们两个凶多吉少。后来,王大霖没有听到祁志和吴双鹏包抄到敌人后面的枪声,倒听到从山沟那侧传来一片激烈的冲锋枪射击声。看样子是庾伟、朱亚峰、古宇、萧义海他们支援过来了。准备攻占洞口的这帮士兵没想到从山沟里冲出一帮共军,两面受敌,一时慌了神,他们想退下去迎击山沟里冲过来的人,又惦记着洞口这边,一犹豫,王大霖就带着人冲了下去,一枪一个,一扫一大片,十分钟过后,一个不剩,全部歼灭。

硝烟在山谷缭绕,久久没有散去,刺鼻的火药味,把人们的嗓子都呛疼了。英子抱着婴儿走了过来,她盯着满地尸体,对王大霖说:“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打,武器这么好,又是正规军,三下两下就给消灭了。唉!也算是给詹大爷他们村里的人报了仇,这帮国民党兵太狠了,竟然把全村的人……”英子眼圈红着,说不下去了。

王大霖安慰英子说:“放心吧,历史会记住这笔血泪账的,等全国胜利的那一天,我们会一笔一笔跟他们算。”“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英子说。“英子,我们马上就要继续向南边行进,缴获的武器你们带回去,正好可以补充一下游击队的装备,我只需要一个身强体壮的游击队员给我们带路就行,剩下的就别跟着我们了,再说你抱着婴儿,行动也不方便。对了,你准备把这个婴儿送给谁抚养呢?”“我自己养,我要把他抚养成人,让他过上好日子,让他上学读书。”“你养?”英子的脸一下子红了。

“还是让你的父母帮助你抚养吧!”王大霖说。

“我没有父母了,他们……”说着,泪水就从英子的眼睛里涌了出来。“那……就你一个人?”“嗯。”王大霖若有所思地说:“英子,你记住,胜利后我会来看望你和这个孩子的,你一定要把他好好抚养成人。”“真的?”“说话算话!”正说着,众人一声惊呼,王大霖回头一看,见祝小龙背着一个人正快步向这边走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向祝小龙迎过去。祝小龙走近,把那人放下,大家才看清,是吴双鹏。吴双鹏已经不行了,喉咙被子弹射穿,脑袋像断线的木偶,随意歪在一边。

祝小龙气喘吁吁说:“祁志也不行了,还躺在草丛那边。”大家“啊”地惊呼着,转身又朝草丛那边跑去。王大霖傻眼了,还没到香港,就折了两个战友,这让王大霖又心疼,又无奈。

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清末老妓呢?张幕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张幕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毕打街,当时他坐在一条长椅上正准备看报,那个老妓就穿着旗袍夹着拐杖走了过来。如果她真是“黄雀”,目标也是围绕着童教授进行的。到毕打街守株待兔去,或许能碰到她。张幕想了想,还是不行,再一次在那条街碰面的概率太低,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暴露自己。他是想躲开那条街才搬走的,难道还让他回去主动告诉共产党我回来了?太愚蠢了!这个方案百分百不能通过。那么,通过什么方式才能找到那个老妓呢?

张幕的脑袋快要裂开了,疼得他难以入眠,到天亮的时候,还是没想出什么好方法来,加上睡意终于降临,他想,先睡会儿再说,没准醒来就有好办法了。上午10点,他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一晃脑袋,不疼了。同时,一个看来行之有效的办法在他脑海里升了出来。不,是两个办法。

第一,先不管那个老妓,自己按部就班寻找名单上那些人,把他们一网打尽再说。在寻找名单上这些人的时候,如果她真是“黄雀”,自然能嗅到我的行踪。之前传递涂哲要给共产党做证的消息,杀死乔大柱,不都是因为她知晓我的行踪才采取的行动吗?她就像隐藏在我身后的影子,我拿着名单找人,她自然会跟在我后面。在这个过程中,我只需要猛地转身就能发现她。一旦发现她,她就休想逃出我的手心了,我要亲自问问她,你是干什么的?

第二,让王锤到毕打街守株待兔。他对那条街熟悉,加上报童身份,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不容易引起老妓的注意,谁能料到一个小孩专门在那条街等她呢?一旦看到她出现,就让王锤跟踪她,直到发现她的住处。唯一有点担心的是,童笙看见王锤怎么办?她肯定纳闷,这个小孩怎么又跟踪她来了?名单不是已经交出去了吗?难道还要接头?还有更重要的事?如果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就麻烦了。现在只能期盼,童笙发现不到王锤,或者她没有那么大好奇心。

暂时先这么办。张幕穿上衣服,到盥洗室刷牙洗脸,拾掇完后到王锤房间一看,发现小家伙不在。“王锤!王锤!”他叫了两声。“哎!”王锤在屋外。

张幕打开门,看见王锤正在门前的花园里拿着小铲子给几盆玫瑰花松土。“你还会这个?”张幕问。

“以前妈妈种过,跟妈妈学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当然是我妈妈死之前的事,好几年了吧,我也记不清,反正我会。”张幕上前,摸了摸王锤的脑袋,说:“都快中午了,早饭也没吃吧?饿吗?”“早吃了。”“哦?吃的什么?”“昨晚的那只烤鸡,没吃完,接着吃。”“你这孩子,”张幕笑了,“隔夜的东西最好别吃。”“隔夜的东西难道扔了?”王锤吃惊地问,“我们家以前经常吃前一夜的稀饭。

还有,我卖报的时候,住在桥墩下,就经常捡人家丢的馒头吃,从来也没吃坏过肚子。”“现在不同了,”张幕严肃地说,“你要让你的胃娇贵起来,今后才能做人上人,不然,你会永远在饥饿线上挣扎,食不果腹。”王锤不解地摇摇头,他听不懂张幕在说什么。张幕说:“快把手洗了,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吃完叔叔有任务给你。”“又有任务?还像昨天那样跟那个阿姨接头吗?”王锤略微皱起眉头。“不,不是阿姨,是女人,这个女人老得多,也难看,比昨天那个阿姨,比你妈妈可差远了。不需要接头,你只需要在一条长椅子上坐着,看她会不会出现。如果出现,就一直跟着她,看她在哪儿住。”“这个好像比接头简单呀!”“是简单,但我必须重新教你怎么发现有人跟踪,这次的任务更不需要有人跟踪你。”“昨天,因为我吓得够呛……”王锤不好意思地说。“记住,任何情况下,你都必须提高一万分警惕,时刻留意自己的身后有没有坏人。以后你长大了,不管干什么工作,都应该记住我教你的这些,无论你在哪里,你的背后永远会有跟踪你的人。”“真的?!”“真的。”“叔叔这么说,我觉得好害怕。”“的确如此,这个世界令人生畏,一点都不美好。”张幕咬着牙,狠狠地说。午饭后,王锤带着张幕的嘱托出门了,而张幕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开始寻找名单上的人。化装术是在浙江警官学校时学的,虽然没有真正用过,但干起来并不太难。

张幕从自己的藤箱里拿出两块药棉,塞进嘴里,他的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脸部的轮廓也改变不少,看上去比平时胖了许多。眼睛最不容易伪装,戴上眼镜,效果就出来了。他从藤箱里拿出一副白色框架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他又翻出一个小盒子,抠出一小块黑色的黏黏的东西,搓成球,粘在下巴上,一颗逼真的黑痣便诞生了。最关键的还是服装,如果打扮过于醒目,就会让每个经过你身边的人都会侧目,甚至记得你的容貌,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化妆的意义。不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即使注意到了,也毫不怀疑你有什么特殊目的。制服是个不错的选择,它是一种地位,一种权威,一种稳定,一种信任,比如警察、邮差。他的藤箱里早就备有邮差制服。他觉得,如果邮差找上谁的门,很容易让人接受,也容易让人丧失警惕,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打扮好以后,张幕便出了门。

从名单上看,他不知道哪些人重要哪些人不重要,只能按照名单上的次序来。

名单上提供的资料还算详细,有姓名,有的还标注着家庭住址,或者公司名称,这让他寻找起来容易得多。

排在名单第一位的家住柯士甸道(AustinRoad)140号,年龄不详,家庭成员不详,职业不详,张幕只知道,柯士甸道在尖沙咀那边,好找。

就从这个人开始吧!

张幕收起名单,叫了一辆计程车。司机是个50多岁的老师傅。司机把他拉到10号码头,他下了车,上了一条渡海轮船。一个小时后,他已经以邮差的身份站在柯士甸道上了。他边走边看门牌号,直到在一幢大楼前停下。就是这儿,140号,没错。这是一幢典型的英式建筑,正符合英国一条谚语:你的房子就是你的碉堡。整幢大楼就好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庄重、神秘,好似里面住着许多穿着盔甲的战士,或者古板的神父。

140号是整幢大楼的号码,里面还分有若干人家,他走近大楼,看见门牌上写着140-1,140-2等。名单上没标明这个人住在140号附几号,他必须挨个挨个询问,好在敲开第一家房门就有了答案,那家人给他往上指了指,说:“在140-14号。”“谢谢!”他道谢着,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让张幕意外的是,开门的正是一个神父。

神父个子很高,岁数在75岁到85岁之间,日薄西山,老态龙钟。张幕纳闷,这么大岁数的人也想要投奔北方?北方要他干什么?还有,他是信奉上帝的神父,怎么改信共产主义了呢?

张幕站在门口,充满疑惑地问:“请问,您老是140-14号的主人吗?”“是的,是我,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你父亲还没出生。叫我Matthew,神父马修。”“马修?”张幕低头看了看名单上的第一人,没再说什么。“你是给我送信来的吗?”马修瘦削的身体被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长袍罩住,犹如一根长得很直的竹竿,上面搭了一块不干不净的黑布。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色的。脸上布满老人斑,手上则爬满凸出的青筋,像蜿蜒蠕动的蚯蚓。神父说,“我的婶婶薇薇安从英国给我寄来的信,估计这几天快要到了。我的婶婶活力四射,有教养,并且风趣友善,她都快100岁了,哈哈,我的上帝,她准备活到120岁呢!”神父的声音沙哑,带着磁性,把张幕的脖子都给弄歪了。

“是吗?”张幕冷冷地答道,“愿她长命百岁!可我这次不是来送信的。”“那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吗?我的孩子。”“没什么要忏悔的,马修,”张幕边走进房间,边扭着自己的脖子,想把它扳正过来,“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忏悔,而是要把你带走。”“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呢?我的孩子。”神父挑高眉毛,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脸庞肿胀的邮差。“北方,向北方,你向往的方向。”张幕咔嚓一声终于把脖子给弄正了,吓了他自己一跳。“我的方向没有东西南北,只有上帝。谁相信他,认罪悔改,离开罪,就可以得新生命,做神的儿女,人生就有了方向,我的孩子。”神父咧开嘴,露出一副上好的板牙笑了。

太瘦的人最好别笑,看上去像是有了杀气。张幕被神父的笑容骇到了,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伸手想从怀里抽出压满子弹的手枪,随即又克制住自己,他觉得这个年迈的神父在跟他玩捉迷藏。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不可能第一时间承认他的信仰,也不可能立刻相信他,他在利用宗教,掩饰自己对北方的向往。

“神父,我现在告诉你,神在北方。神让我带你去,只要去北方找到他,你就可以认罪悔改,离开罪,并得到新的生命。”张幕顺着神父的话调侃着,想让神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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