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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阮玲玉(2)

阮玲玉喜欢跳舞,身穿旗袍,纤细的身姿婀娜曼妙,作为演员的她知道怎么表现她的美,尤其一双凄美、迷离的月牙儿眼睛。唐季珊常邀请她去高级舞厅跳舞,出双入对的两人很快引起了周围的猜测,唐不失时机地献殷勤,大大满足了为女明星的阮玲玉。

张达民是她心头难以愈合的伤,她像母亲对待孩子那样照料他,他所有的工作都做不长久,嗜赌成性,她每笔钱出入明细记录,拍电影的钱要养母亲和养女小玉,还有大孩子的张达民,别说富豪级别的唐季珊,就连一个自立都尚且做不到的男人,她再和他这么纠缠下去,她是身心疲惫了。

女人有毒,男人致命。

唐季珊这样的男人,是渴望依附的女星“杀手”。

他们打得火热时,收到张织云写给她的信,信上说:你看到我,你就可以看到你的明天。

在热恋期的阮玲玉听来这是张织云“下堂妇”的过气话,她还年轻,还有资本赌一把。他们同居了,唐为她在上海新闸路买了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楼,母亲和小玉都住在大房子里,俨然是一家人了。

阮玲玉若是枚玉石,俱焚是她的天性。

人性可畏

在拍摄《新女性》时,她被家务官司缠上身。控告她的,是她自16岁起同居,两年多前协议分手的张达民。前几年,张家老主人去世,张达民四兄弟各分到一份遗产,游手好闲的张达民沉溺于跳舞享乐,很快山穷水尽。“一?二八”事变后,经济上并不富裕的阮玲玉带着养女、张达民去香港避难,在很多从上海来的富豪中,她认识了比自己大14岁的广东同乡、茶业巨商唐季珊。

唐季珊早年毕业于上海南洋公学,之后赴英国留学。1916年回国后,其父邀几名富商集资10万元设立华茶公司,由唐季珊负责经营。1930年前后,华茶公司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中资茶叶商行。

唐季珊这时正与张织云婚外同居。更加年轻貌美的阮玲玉,很快进入喜新厌旧的唐季珊“狩猎区”,张织云这一页很快被翻了过去。面对唐的攻势,阮玲玉意识到她该替自己做个决定了,这个选择无论在客观上看来她是喜新厌旧抑或嫌贫爱富,23岁的她,不能再这么和一个不知上进的公子哥消耗下去,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打开了新局面,终是不能葬送在张达民的手上,沉迷赌博后的张达民,早不是年少初恋时的那个知心爱人了。

离开张家,她从一个小姑娘蜕变成成熟、优雅的女人,张达民没有跟上她的步伐。

从香港回到上海后,阮玲玉与母亲何阿英和养女小玉,搬离北四川路鸿庆坊与张达民租住了多年的屋子,住进唐季珊在上海新闸路沁园村9号用十根金条买下的三层洋房。这期间,张达民先是丢了工作,不得已远赴福建谋职。1933年4月9日,在福建福清担任税务所长的张达民回到家里发现人去楼空,便去沁园村9号登门“拜访”。

这次“拜访”的结果,电影中阮玲玉对唐季珊说:“张达民同意分居,但是每月要300块钱”,唐季珊的回答尽显商人本色,“让我给啊,他愿意要钱对我来说是个太好的消息,证明他对你完全没感情,眼里只有钱,这容易应付”,甚而更进一步说,“男人和女人分手,还要问女人要钱,一点自尊也没有,没有自尊就容易讨价,我保证,给他100块他也要。”

经过讨价还价,双方签订《阮玲玉与张达民脱离同居关系约据》,其中第二款规定由阮玲玉每月支付张达民生活费,“每月至多100元为限,以两年为期”。两年后,没了经济来源的初恋男友以被抛弃者的身份一纸诉讼她和唐季珊伪造文书、侵吞财产、诱使通奸。

这样惊爆的八卦,就相当于艳照门的效应,历来豪门、明星的隐私绯闻是全世界的兴趣。她是漂亮的女明星,没有桃色新闻反而让人觉得不值,加上张达民“现身说法”,调动起各类小报记者的挖掘欲望,人们正“喜闻乐见”着一个在银幕前搔首弄姿的女明星,在现实生活中是个怎么样的“原型”。

眼看阮玲玉的顺风顺水,正潦倒时的张达民开始了一种无赖纠缠方式,张公子时期的洒脱、风流转为小市民的斤斤计较、拆白党,他知道唐季珊的家底,开口就是5000元。当红女明星的私生活,小报记者无孔不入的能挖掘,张达民心里有气,他和阮之间的种种,就算他不想提,知道他的人也会兜来兜去地打探。不论过多少年,窦唯都是王菲的前夫,每篇关于窦唯的报道,王菲不会被放过不提。

阮的性格只想息事宁人,这类事情上多做纠缠对她没半点好处,但唐季珊发话了:“你要给他钱是可以的,我是不给的,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给下去的话,是没完的,他是一个无赖。”

张达民惊讶连阮玲玉这次也狠起了心,一纸诉讼状告阮在他们家时偷了多少东西,还将偷来的东西全给了唐季珊。唐也成了被告。

她会算进出收入的款项,但夹在两个为自身利益、名誉男人中间,她百口莫辩。一个告她、污蔑她,一个要她声明各自经济独立,急着和她撇清白。

唐只想尽快从这堆破事中脱身,新欢他有的是,没有这么不消停,他失去耐心了。这时,他也有了别的女子,当时上海滩上一个很有名的舞女梁赛珍,舞跳得好,人也漂亮,也拍过些电影,和阮玲玉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她们还是朋友,唐的挖墙脚完全不管不顾。

1991年至1993年张曼玉赴美拍摄《双城故事》,其间与美术指导Hank相恋,没料到Hank竟将二人的情书在杂志上公开。她曾说与尔冬升是一出文艺片,此前,她的男友不是发型师就是设计师,两人在1987年9月20日她的生日宴会上邂逅,三年后却因尔冬升的大男人脾气而分手。之后,她始终在不断恋爱,拍摄《阮玲玉》这年,Hank在杂志上公布了署名“死鱼”的张曼玉写给他的数十封情书,别字夹杂,终生难堪,还被导演王晶在电影《爱在娱乐圈的日子》中拿来讥讽。

这番穿越时空隧道的感同身受,因祸得福,张曼玉的扮相神似远大过形似。从一些老电影人的描述中会发现,阮玲玉是个在戏外很朴素的人,这种朴素更近似梅艳芳。

唐、阮从开始到同居,仅一年多的时间。在唐之前,有位导演曾两次邀请过阮街拍他的戏,均遭到拒绝,这位导演就是蔡楚生,他是中国第二代电影导演。

20世纪30年代初期,蔡楚生凭借《渔光曲》大火了起,成名时也只27岁。

他们是同行,一个导,一个演,又年龄相当,比起公子哥的张达民,茶叶大佬的唐季珊,蔡楚生是第一个和她在相同位置的男人,他们懂得彼此欣赏。

阮玲玉身边缺的不是男人,是一个能和她细水长流的人。蔡楚生当然知道她的花边新闻,他最后找到她演《新女性》,是不是就因为看出她身上蕴含着艾霞的性格特点?

在他进联华影片公司后,蔡楚生独立编导了电影《南国之春》,他第一个想到适合的人选就是阮玲玉,1932时她已很有名了。对这位新导演,阮玲玉是很有顾忌的,她没有接。蔡楚生又导了一部电影《粉红色的梦》。他同样邀请阮玲玉出演女主角,但和前次一样,阮玲玉还是拒绝了他。

阮玲玉是红遍上海滩的明星,姿容妩媚,自有种哀婉,常穿旗袍,高开钗的、格子的、镶花边的、碎花的,也有纯色的阴丹士林布。烫着大朵的卷发,轮廓明媚。他很欣赏她,看过所有她主演的电影。

连赵丹也曾说:“阮玲玉穿上尼姑服就成了尼姑,换上一身女工的衣服,手上再拎个饭盒,跑到工厂里的女工群里去,和姐妹们一同上班,简直就再也分辨不出她是个演员了。”

《联合画报》对阮玲玉的演技评价说:“各名导言,演员拍戏时,重拍最少者,女为阮玲玉。阮玲玉拍戏极能领略剧中人物地位,临摇机前,导演为之说一两句,即贯通理解。拍时,喜怒哀惧,自然流露:要哭,两泪即至;要笑,百媚俱生。甚有过于导演所期望水准之上者,此密斯阮之所以独异于人也。”

名演员和新人导演合作的概率通常都很小,除非真是十分具有慧眼之人。她很爱惜名声和面子,不做冒险的事,感情上冒险的时刻已太多了。对蔡楚生的才华,阮玲玉或许此前没注意他的戏,或许她只是不懂得欣赏他。直到蔡楚生因为一部《渔光曲》风光上位,王人美更因此片一举成名,电影在金城大戏院连映了六十多天,主题曲灌成唱片后很快抢购一空,卖了十几万张。阮玲玉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蔡楚生开拍电影《新女性》,第三次向阮玲玉发出了邀请。

关锦鹏在《阮玲玉》当中有段纪录片,说到在上海找黎莉莉做资料搜集时,黎曾提到阮玲玉在拍《新女性》时常在化妆间里面哼BlueAngle。张曼玉一行人开玩笑说,她一定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少事情。电影中作出了个假设,阮玲玉在各种负面传闻下,对蔡楚生说:“带我去香港,结了婚再回来,只要你舍得乡下的老婆和同居的舞女。”蔡楚生岔开了话题,阮玲玉拿上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会觉得,为什么蔡楚生不爱她,为什么他就不能接受阮玲玉,为什么他这么孱弱,他们本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但蔡楚生是喜欢阮玲玉本身,还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她?

1960年,蔡楚生为阮玲玉的汉白玉墓碑题词“一代艺人阮玲玉之墓”,“文革”时坟墓被毁,汉白玉墓碑遭人盗为猪圈垫石来用。

相知、投机、对彼此的欣赏,与男女感情近似。张、唐只把她当成“战利品”,他们不会坐下来和她谈她的未来和想法,蔡楚生会欣赏她,这让常常在取悦男性的阮玲玉大为感动。若说他们之间有暧昧,暧昧的界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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