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春仁敬礼领命。
“同时还要准备好复制图纸所需要的物质资料。例如绘图器具、文具纸张等等。此项工作由张乃良同志负责！”
“是！”张乃良敬礼应声。
“二，为了便于管理，加强保密，所有参与这项工作的同志，全部集体住宿，集体起伙。因此，还要准备好能容纳九百人办公食宿的地方。这件事我来办。”
“这事也只有你司令出马，才能办成！”张乃良说。
“三，准备工作就绪后，命令各研究所立即停下现在的研究项目，由我们三个共同负责，把所有能绘图、描图、通晓俄文的技术人员集中起来，复制图纸和文字资料！”
“是！”于春仁、张乃良同时敬礼回答。
“你们坐吧！有些具体事情，我们还要讨论一下。”两位下级落座后，冯成杰说，“绘图开始后，除了大事共同商量外，具体工作，我们三个也来个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我，代行科技部分管后勤的副部长的职责，给大家当生活总管；春仁同志，你代行科技部主管技术的副部长的职责，一门心思的去管复制技术资料的事情；乃良同志，你去代行生活管理处处长的职责，深入到伙房里去把关，保证把有限的食物如数端上技术人员餐桌，让吃到大家的嘴里。”
“啊？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要我去当火头军？”张乃良问。
“可以这么理解。”冯成杰说，“按你刚才的说法，聂帅是主帅，我是押粮官，春仁是先锋官，你自然就是火头军总管了。我这个押粮官，不但要保证大家每顿都能吃饱饭，还要让大家每餐都要有菜吃，每天都能吃到肉。并且把洒水扫地，洗衣服刷碗这些耽误技术人员时间的琐碎事，全都包起来。”
“什么？每天吃上肉？”张乃良刷地站起来，睁大了眼睛，“大家几个月了都没闻到过荤腥味，你要让大家每天都能吃上肉，你是去偷还是去抢啊？还是要割下你身上的肉给大家吃？”
冯成杰笑了笑说：“我保证做到就是了。”
张乃良的吃惊是有道理的。
这年月，正是大跃进后遗症的凸现时期。中国人民正在经历着因粮食严重短缺而造成的大饥荒的考验，饥饿像瘟疫一样正在肆虐中国大地。基地附近的农村，每人每天只有二两口粮，主要靠瓜菜、野菜、能食用的树皮、草籽等代食品来维持人的生命。几乎所有的人都浮肿了，每天都有饿死人的噩耗传来。基地官兵虽然每天还能保证供应八两口粮，但缺菜、少油、无肉、不见蛋奶，所有人也被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难怪冯成杰提到让大家每天都能吃到肉，张乃良会大惊小怪。
三
开完会，执行元帅密令的行动，秘而不宣地开始了。
于春仁来到专家大楼，受到了苏联专家组组长热情接待，还亲手给他煮了俄罗斯风味的咖啡。可是，提到借阅技术资料的事，那位组长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国家的政府有规定，凡是有我国的技术人员指导或参与完成的技术成果，跟我们带来的技术资料一样，都属于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所有，都是我们国家的机密。不经过我们总部的批准，是不能向任何国家的任何部门透露的。”
于春仁一出马就碰了一鼻子灰，回科技部的路上，他边走边想辙。留在他口腔里的俄罗斯咖啡的余味，给了他一个新的启发：看来，国家关系的好坏，并不影响两国公民私人之间的交往。能不能通过私人关系，从苏联专家个人手里把技术资料借出来呢？目前，大路走不通了，只剩下这条羊肠小道还可以涉足一试了。于春仁决定先放个探测气球，他找冯成杰给他特批了几发子弹，背了一支步枪，到基地的防护林带里转了半天，打了两只野兔、几只野鸡，找出了两瓶茅台酒，派人一并送给了苏联专家组的组长。那位组长很快给于春仁打来了电话：“于，我的朋友，谢谢你送来的美酒和野味！如果你个人需要查阅技术资料的话，请到我这里来，我一定满足你要求！”
“谢谢您，我的朋友！我现在就到您那里去！”于春仁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于春仁提着几个档案袋回到科技部，通知军人服务社，给他送来了二十几箱库存多年的茅台酒。打电话找来各科研所各技术门类与苏联专家打过交道的技术干部，动员他们以个人的名义，去找熟悉的苏联专家借技术资料。临散会时，他给每人发了几瓶茅台酒，说“你们要去攻堡垒，我只能给你们提供这样一件武器，用毛主席的话说，是‘糖衣炮弹’。怎么使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派出去的技术干部都满载而归，人人都提回来了一大包档案袋。准备工作就绪，于春仁一声令下，所有技术人员都搬进了已经准备就绪的各绘图工作点上的集体宿舍，每日两班倒，描绘图纸，抄写说明文字。
冯成杰也兑现了他的全部承诺。他给三个绘图工作点各派了一个警卫连，每个连都一分为三，留一个排帮技术人员搞内务，干那些铺床叠被、洒水扫地、洗衣服刷碗的琐碎事，让技术人员集中精力去干工作。派出一个排到附近缺乏劳动力的农场，去帮助他们干农活，以劳动力换食物。这样，每天都有成汽车的白菜、土豆、胡萝卜运进工作点。派出一个排进山打猎，当时国家还没颁布禁猎令，每天都有猎获的黄羊、野兔、野马、野鹿用自制的冷藏车送回基地。技术人员们不仅每顿都吃饱了饭，而且每顿都能吃到用大盘大盆端上餐桌的野味。按照冯成杰安排，张乃良过两天就派人，去给苏联专家组送些猎物蔬菜过去，专家们也很高兴。
技术资料源源不断地被借出来，送回去。
技术人员们吃饱了肚子，补充了营养，工余时间自动加班，一份份技术资料，在他们笔下被复制出来了。
埋头苦干了近半年，终于在苏联专家动身回国前，凡是双方合作完成的技术资料，一件不落地都有一份复制品留在了零八号基地。此后不久，我国的原子弹、氢弹先后试验成功，冯成杰和他的战友们，比谁都高兴。
四
特殊任务完成了，张乃良被正式任命为科技部部长。冯成杰主持实行的特殊服务，变换了一下形式，继续存在。他给各研究所都派了一个排警卫部队。把进山打猎改成了就地养猪、养羊、养兔；把以劳动力换食物变成了到附近农村开荒种地，自己生产粮食蔬菜；搞内勤的官兵们，放下了洗衣服洗碗、洒水扫地这些琐事，干起了在研究所院里院外种树木种花草，绿化美化环境的事业。
张乃良除了抓组织协调，管好特殊服务的各项事宜，成了他的主要工作。要管好养殖种地绿化，部长每天都有解决不完具体问题，做不完的事，总是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召集各所所长听汇报了，也没工夫在上班时间去突出政治抓学习了，少了许多不必要干扰，所长们皆大欢喜。部长亲自给大家弄吃弄喝，技术人员们都很感激，都说，不把工作干好，就对不起我们的部长大人。而张乃良本人却很不高兴，用他的话说，他真的成了“八大金刚”的管家婆了，认为这是不务正业，他觉得这个科技部长越当越没意思了，想调换岗位，而他背后的“高人”却说，不能急，你们基地的副司令、副政委哪个不是从科技部长的位子上提起来的？你要守住科技部这块风水宝地等机会。机会一旦来了，只要你能把它抓住，你飞黄腾达的时日就到了！机会久等不来，他就找冯成杰提意见，发牢骚。一天傍晚，他又来到冯成杰家里，一见面就说：“给那些秀才们当勤务员的活，干到啥时候才是个头？知识分子就那么金贵吗？你那么护着他们，难道他们是你的眼珠子吗？”
冯成杰笑道：“何止是眼珠子，应该是心尖子、命根子。你想嘛，我们活着目的是为人民服务。我们干的是组织、保卫科技研究和生产实验的活，他们不出科研成果，我们为人民服务岂不成了一句空话？生命岂不失去了价值，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张乃良冷哼一声走了，步履中都显出了不服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