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看着鸦鸟,想要大喊,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恐惧已经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恍惚间他想起十六年前的人生,在灾难与困境中挣扎求生的那种绝望。
天空湛蓝,微风中带着甘甜。
一行二十几人,跋涉在野草一眼望不到边境的荒野。
“妈,我们还要走多久?”陆翊双脚穿着一双布鞋,上面沾满干巴巴的泥,双手不断在捶打大腿两侧,期望这样可以缓解酸痛,“我们……我们休息一下可以吗?”
走在他前面的女人回过头来,对着陆翊微笑,可见的是眼中满是关怀。
“我想不可以,”她说道,“停下来只会要了我们的命,再坚持一下,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到新都市了。”
陆翊苦着一张脸,望向女人。
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女人的脸都是一片模糊。
“可是……”
他没说完,就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这个声音来自队伍的最前面,一个脸上有一条很长伤疤的男人:“陆翊,你想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陆翊畏畏缩缩的看着男人,阳光下男人的脸是一片漆黑。
“别骂孩子了,”另一个声音在队伍中响起,那也是一个女人,皮肤黝黑、穿着白色露肩背心,“我们都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两夜没有睡觉,确实应该休息一下。”
陆翊向这个女人看过去,隐约中记得她是自己的阿姨。
队伍停了下来,寻找一个背风处开始休息。
陆翊是被尖叫和慌乱吵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一片黑云向自己压来。
“快跑,孩子快跑,”他听到有人在大喊,是一个女人,“是恶魔鸟,我们被恶魔鸟发现了。”
顾不上还在迷糊的大脑,陆翊四肢并用向前开始飞奔。
然而再怎样奔跑,都没有恶魔鸟飞行的速度更快。逃命的人很快被恶魔鸟追上。
这些黑乌鸦向着人群俯冲下来,距离越来越近,陆翊也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
嘴上生长着金属一般反光的倒钩,眼神如同死神般犀利冷血,展开双翅竟然比一个成年人张开双手还要巨大。
恶魔鸟将跑在最后的人一个一个飞扑在地,用锋利的倒钩啄开他们的肚子。
陆翊看到那些人痛苦的表情,直觉的空空的胃中在不断翻滚,几乎就要突出胆汁。
“呃啊——”
一股巨力袭击陆翊的后背。
并不是恶魔鸟的扑击,而是母亲那张不顾一切几乎发疯的脸庞。
‘噗通’一声。
陆翊掉进了一个浅水潭中。
但他的母亲则被紧随而来的恶魔鸟扑倒,母亲的血肉和内脏被五六只恶魔鸟在几分钟内分食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
一阵剧痛袭来,陆翊从呆滞中惊醒。
看着满眼都是恶魔鸟,他奋力向前一跃。
眼前本是平坦的草地,突然变成一口池塘。
眼前被黑暗包裹,身上冰凉的触感袭来,陆翊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了冰冷的水中。
感受到恶魔鸟逐渐离去,陆翊不断向上想要浮出水面。
然而他的双手触摸到的是坚硬的玻璃。
陆翊心中一惊,开始向前后左右还有下方触探。
让他崩溃的是,六个方向竟然都被玻璃阻拦者,他成了封闭玻璃盒子中的鱼,还是一只不会在水中呼吸的鱼。
陆翊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右手握紧拳头,奋力向前击打。
玻璃在这一拳之力下轰然破碎,玻璃渣子刺进陆翊的右拳中,鲜血立刻将周围的水染成浑浊一片,迷失了陆翊的双眼。
陆翊奋力向前游泳,等到水底清澈,迎接他的却是一张血盆大口。
这是水中最凶恶的动物,大白鲨。
陆翊顾不了许多,他的手上自然而然的抱着一把大鱼叉。
鱼叉在惯性作用下,刺穿了大白鲨的口腔和头颅。
一点光亮就在死去的大白鲨身后,陆翊好似看到了希望,如同离弦的箭射向那处亮光。
终于破开水面,陆翊闭上眼深吸了一大口气。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亮光变得刺目,手和脚也都被固定住不能动弹。
陆翊看到了面前的那个男人,是十六年前为他注射了缩小药水的男人。
陆翊开始挣扎,他不想再来一次人生,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选择的痛苦。
但命运是无法反抗的,陆翊感受到胳膊的刺痛,接着眼皮越来越重,陷入黑暗中。
“醒醒,快醒醒!”
陆翊听到一个女人的呼唤,艰难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测试房的椅子上。
叫醒他的女人,正是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的冷妍姬,一个烈焰派系的保健医生。
“测试结束了,”冷妍姬说道,她声音中有一些紧张、有一些害怕,还有一些期待,“你的测试结果是……你具有无私奉献……无私奉献的精神,你是属于曙光派系的……没错,曙光派系。”
陆翊有些惊讶的张大嘴,他可不认为自己在幻觉中的表现具备‘无私奉献’的精神。
“冷医生,你是搞错了吧?”
听到陆翊的质疑,冷妍姬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解释道:“你的测试结果就是,你是属于曙光派系的,任何人问起你,你都必须这么说。”
她转过身面对陆翊:“别问为什么……”陆翊坚持的双眼直刺冷妍姬的瞳孔,“好吧,我会告诉你原因,因为你的测试根本就没有结果……你勇敢、聪明、诚实、又无私,你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又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在城中你是异类,但是你的测试结果就是‘曙光派系’,你必须和别人这么说,否则他们会杀了你!”
冷妍姬颤抖着说完这番话,将陆翊拉到门边:“你可以走了,在明天的选择仪式上,千万记住要选择‘曙光派系’,你是属于你父母的。”
‘嘭’
冷妍姬已经将门关上,把陆翊关在了测试房外面。
他听到了冷妍姬口中‘父母’两个字,将双眼望向天边。
那里有一轮锅盖那么大的残阳,在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