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抓了烤来吃啊。”渺渺对着树丛里一团毛茸茸的小白兔口水直流。
“……”
“小柏哥哥！有——”
“闭嘴！嗷——”一张渔网忽然网住了纪小柏。
“……有个陷阱。”渺渺讷讷地补完了后半句话。
渔网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刀剑都割不断。渺渺慌慌张张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找到机关将他放了出来。然而纪小柏出来后非但没有感激，还拉着老长一张脸，拒绝和她说话。
唉，真是死要面子的家伙。
当初二绝在昆仑山设下重重陷阱，直到考验过去了也很不负责任地没有解除，因此渺渺和纪小柏在林间走得颇为艰难。更郁闷的是，半天过去了，两人也没见到火莲株的影子。
为了放松气氛，渺渺挖空脑袋想了个话题：“对了小柏哥哥，那天来接你的那两个人是祭门的吗？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他们？”
纪小柏目光微动，淡淡道：“不用你管。”
“……”好吧，那换个话题，“对了小柏哥哥，你之前是不是说你从禁地出来以后，四大护法都叛变了？”
纪小柏的语气更冷了：“不用你管。”
好吧，她还不乐意管呢。渺渺心里哼了哼，低头瞥见自己腰间的笛子，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柏哥哥，你知道孤月峰的尊主瑞青吗？就是那个喜欢收集武器的大魔头。”
纪小柏身形微滞，瞥她一眼：“怎么？”
渺渺抓抓头：“他和师父好像是故交？”
“爹的事你比我清楚，问我做什么。”
“呵呵……”渺渺小心翼翼地再度闭了嘴。
纪小柏却瞧着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哦，我之前遇到过他一次。”渺渺指了指笛子，“他一看到这个，就问我师父是怎么死的，我答不上来，他就要杀我。对了，他以前还杀了红燕全家呢。”
纪小柏的眉头皱了一下：“不要惹瑞青。”
“又不是我去惹他的。”渺渺撇嘴，“不过话说回来，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
这……她该知道的吗？
“爹当时出门去找‘梨花’的解药，回来就受了重伤。”
渺渺脸上一僵，脚步顿住：“你知道‘梨花’？”
纪小柏也停下了脚步。
头顶的乌云压了下来，刚刚还在喧嚣不已的树林忽然间就安静得让人呼吸困难。许久，才响起纪小柏压抑着情绪的声音：“是啊，我知道。爹临终前全都告诉我了。”纪小柏的笑容有些冷，“他大概是想让我不要再嫉恨你。”
被他的眸光看得心底生寒，渺渺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然而纪小柏却逼近了她：“爹告诉我说，他曾中了一种叫‘梨花’的毒，所以抓了你来当解药。”
渺渺听得一怔。
脑海中有些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那时的她和许多人一样被纪寥抓进祭谷，其他人都在试毒的过程中死掉了，只剩她活了下来。而面对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的纪寥，六岁的她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向他提了个条件——她可以当他的解药，只要他答应当她的父亲。
纪寥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残忍得像没有人的感情，可在听到她的话时却微微一笑：“好啊。”
肩膀被人猛地抓住，纪小柏俯下脸在渺渺耳边轻笑：“我恨了你十二年，可我爹临死前却想告诉我这十二年都恨错了。”他的笑意未达眼底，眼神冷得让人心惊，“就因为他将中的毒转移到了你身上？就因为区区这种事……”
渺渺弱弱地小声打断他：“什么叫区区这种事……”
“梨花”发作起来生不如死，这十二年来她也过得很可怜的好不好。
纪小柏望住她冷笑：“所以，就因为你受了苦，我就活该被抢了爹？”
他听到父亲临终前的那番话时就在想，如果是因为这样，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么他也可以啊，他也可以代替父亲去中毒，只要他愿意多看他一眼就好。
偏偏渺渺是个没有眼力见的，还在不知死活地争辩：“也不能说是我抢的吧，就算没有我，师父也不见得就会喜欢你啊。”
纪小柏的声音波澜不惊：“凭什么这么说？”
“唔，就是感觉啦。师父好像不太待见你的样子，你看他平时都不跟你说话，唔、唔、唔……”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毫无预兆地就卡上了她的脖子，渺渺顿时惊得眼泪都出来了，挣扎着挤出声音，“小柏哥哥，你说过在昆仑山的时候不杀我的！”
纪小柏眸色微明，松手丢开她。
当初刚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就曾觉得自己更恨她了。要不是这个女人提出的条件，怎么能霸占他爹这么多年。要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他怎么会看到自己冷血的父亲竟也会有温柔的另一面。
如果看不到，就不会去期望，往后的妒嗔怨恨这些情绪就不会有。
渺渺瞄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退开两步：“小、小柏哥哥，你还好吧？”
纪小柏侧眸细细地看她：“我爹死的那晚，我是真的想杀你，可你个废物为什么要在禁地里救我？”
怎么又来问这个了？是她错了还不行吗！她当时就该见死不救让他在虞美人花里毒死行了吧！
渺渺扶着额，正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才能不惹怒他，忽然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雨倾泻而下。
转眼变成了落汤鸡，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半晌，纪小柏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去那边岩洞避雨。”
岩洞里也很潮湿。渺渺正拧着衣服上的水，忽然听见窸窸窣窣有什么爬虫爬过的声音，她顿时背脊一凉，硬着头皮朝纪小柏身边靠了靠。
爬虫声越来越近，几乎是飞一样地在朝他们驶来。
“什么东西？”渺渺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纪小柏的袖子。
一只巨大的蜘蛛很快从岩洞深处爬了出来，通体火红，身子有两只木盆那么大，八条细长的腿张牙舞爪。
渺渺吓得尖叫，拉着纪小柏就要往外跑。
纪小柏却纹丝不动：“等等。”
他抽出画纸，将被雨水浸得有点模糊的画纸颠倒了过来，就见画上原本盛开的八片细长花瓣变成了八只脚趴在地上的模样。
渺渺看得傻眼。难道这画上的不是花，而是蜘蛛？所谓的火莲株也不是火莲株，而是“火莲蛛”啊浑蛋！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要怎么弄回去啊！”这么巨大的八条腿生物，不要吓她好不好。
纪小柏斜睨了眼像八爪鱼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渺渺，也懒得掰开她，索性拖着她朝火莲蛛走去。
“喂，不要过去啊。”渺渺瞧着越来越近的八脚生物，直恐惧得四肢僵硬，连逃跑都不会了。
然而她很快发现，那对面的火莲蛛也仿佛是不会动了，僵在原地望着他们。
“嗯？小柏哥哥你对它做了什么吗？”
纪小柏摇摇头，丈量了下距离和位置，抽出长剑就要朝它刺下去。
火莲蛛大惊，连忙举起四脚就抱头滚翻在地，蜷缩着瑟瑟发抖。
咦？
要落下的剑刃顿住，站在蜘蛛身前的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它好像很胆小呢。”胆大的欺负胆小的，渺渺松开纪小柏的胳膊，捡起一根树枝戳了它一下，火莲蛛立马抖得更厉害了。
纪小柏望着自己空下来的胳膊，刚刚缠绕在那里的柔软触感消失了，心里忽然就有点烦躁和遗憾。
……不不不，有什么好遗憾的！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他提起剑就要再次手起剑落，渺渺却一把拦住了他：“等下，它也怪可怜的，还是别杀它了。”
纪小柏歪过头睨视她：“那怎么把它弄回去？”
渺渺想了想：“捆回去？”
“麻烦。”虽然嘴上这么说，纪小柏还是收了剑，出洞折了许多结实的藤条回来，将火莲蛛肚子翻过来五花大绑，然后扛起来背在身上。
“你动作好粗鲁，温柔点啊。”渺渺瞧着火莲蛛似乎在飙泪的眼，以及那无助地乱蹬的八只脚，同情心有些泛滥了。
纪小柏忍无可忍：“那你来背？”
渺渺瞧了瞧它身上的毛，连忙退后两步讪笑道：“还是小柏哥哥你来吧，我去前面给你开路哈。”
雨过天晴，回去的路要顺利许多，快走出树林的时候，却意外地碰到了两个人。
正是那两个对纪小柏态度不怎么尊敬的祭门弟子。
纪小柏将火莲蛛扔到地上，看了渺渺一眼，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他朝面前的两个人微微示意，就带着他们走到树林另一边。
眼见他们三人走到了好几丈开外才停下来谈话，渺渺暗自撇了撇嘴。
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秘，想当年她在祭门什么八卦不知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给她听的。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她郁闷地伸脚踢了踢火莲蛛乱蹬的长腿。
树林另一边，两个祭门弟子朝纪小柏行了一礼，禀明来意：“纪掌门，尊主知道你成功接近二绝先生很高兴，希望你能尽快取得落霞刀。”
纪小柏皱眉，目光始终没离开远处的渺渺：“我知道。可是那老头如今收我为徒，要传我凌霄神功，这么好的机会不学也可惜了。”
其中一人一愣：“纪掌门的意思是，要等学成了之后才替尊主取刀吗？”
纪小柏不以为意：“义父会同意的。你们替我转告义父一声就是了。”
“话我们自会向尊主带到，只是请纪掌门别忘记当初是谁帮助你平息了祭门内乱，更别忘记尊主的嘱托。”
纪小柏的神色辨不出喜怒，淡淡道：“我自是不会忘记义父的大恩。”
那两人闻言对望一眼，再次行礼：“那我们告退了。”
暮色渐浓，渺渺看见纪小柏拖着缓慢的步子走了回来，不禁朝他身后张望：“那两个人呢？这就走啦？”
纪小柏走过去拎起火莲蛛扛在肩上：“回去吧。”
火莲蛛又是一阵挣扎，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渺渺叹气，摸了摸它的脑袋：“乖乖，先跟我们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