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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前尘旧事(2)

院子里点了灯。明明暗暗的烛火映得院中的老梨树一树枯黄,树下摆着一张小案几,端容独自一人站在案几前,挽着衣袖不知在捣弄什么,模样温婉。

察觉到有人走近,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纪小柏冷不丁被她的目光所慑,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之感,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

端容瞧了他一会儿,脸上绽出了一抹笑,像是闲话家常般地道:“你来了。”

这样温柔的语气,让纪小柏听得有一瞬间的怔忪,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应该质问她的,然而目光落在她手中一个精巧的盘子上,想要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在做什么?”

“捣酒曲。阿卿喜欢喝梨花酿,我这几天正好在庄里,就多给他酿几坛。”她举起手边一个小坛子,“这是以前酿好的成品,你要来尝尝么?”

纪小柏望着她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凤眼,一颗心怦怦乱跳,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般,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酒坛,听话地尝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软了。

端容看着缓缓软倒在地的纪小柏,神色依然温柔:“真是好骗,和纪寥一样好骗。”

听到纪寥的名字,纪小柏脑中清醒过来,扶着桌子想要爬起来,奈何全身都酸软无力。他只能抬起头:“我爹……真是你杀的?”

端容轻笑,脸上竟隐隐有几分得色:“是啊。他喜欢我,天下间也只有我杀得了他。”

纪小柏心神大震,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那你……究竟是不是我娘?”

听到此话,端容的目光骤然变得狠厉,仿佛被人揭开了一个无法忍受的伤疤。然而隔了许久,她又笑开了,大方承认道:“是啊,我是你娘。好儿子,你活着也是让娘心烦,不如下去陪你爹吧?”低头思忖了一下,她又喃喃道,“让我想想,连‘黑葵’都没能弄死你,这次该对你用什么好呢。”

纪小柏的脸色白得吓人:“为什么要杀我爹?”不等她回答,他握剑的手指渐渐攥紧,又咬牙追问道,“又为什么……要杀我?”

“你想知道?”夜色沉沉,端容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唐家堡堡主夫人的位子原本是属于我的,若不是因为纪寥,若不是因为他毁了我……”

纪小柏听得怔住:“是我爹强迫了你?你……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端容轻笑,移开目光,“我认识他之后,每天都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杀死他,你说我喜不喜欢他?”顿了顿,她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秀丽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微笑,“不过他倒是很喜欢我,我给他下了那么多次毒,他依然不忍心杀我。”

深秋的夜风带出许多刺骨的凉意,纪小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你既然那么恨他,那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端容的神情又是一凛,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向他:“因为我斗不过纪寥,被他关在祭谷禁地里整整一年,所以才被迫有了你这个小东西。”

果然是父亲强迫她的,所以她才不喜欢他,所以她才要杀他吗?纪小柏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像是压了千斤巨石般的喘不过气来。

端容却话锋一转,又笑得畅快起来:“不过后来,他中了我的‘梨花’。谁能想得到,强势如纪寥,竟也会有痛得在地上打滚的一天。可我却偏偏不杀他,我要他每月都受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够了!”

一柄冰凉的长剑贴上了端容的脖颈。

端容神色微变,转眼看向不知何时站起身的纪小柏,冷笑道:“原来你是假装中的软筋散,看来你还是比你爹聪明一些。”

纪小柏微微一颤,手中的剑想向前刺出,却又顿住。这个女人杀了爹,还想杀自己,他该杀了她的。可是……可是……

案几上的烛火一阵跳动,许久,纪小柏颓然地收回了剑,后退两步,脚步竟有些踉跄。

忽然间,渺渺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有人朝这里过来了,好像是花孔雀。”

端容一怔,面上顿时紧张起来。

纪小柏眼神沉了沉。

紧张什么?是怕被人发现他和她的关系么。

肩头的伤口有些疼,耳中听到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纪小柏压下所有的心绪,面无表情地抓起渺渺从另一侧翻到了墙外。坚实的墙面隔绝了那个女人的表情,他转身就想走,想立刻离得远远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步也迈不动,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院外的墙角下。

渺渺被他抓在手里,小声抗议:“你要跑就自己跑嘛,把我也带出来干吗?我又不需要跑的。哎?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纪小柏失魂落魄地瞧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墙的另一面,南卿已经踏进了院子。他刚刚见到端容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就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端容脸色极差地站在梨树下,不禁疑惑道:“容姨,刚刚这里有谁在吗?”

端容的表情僵了僵,很快恢复镇定:“没有啊。”

南卿奇怪:“可我刚刚好像听到渺渺的声音了。”

端容笑了:“你在做梦吧,做梦都想着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南卿嘴角一弯,对她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趁机征询意见:“是啊,我挺喜欢她的,容姨觉得她怎么样?”

“怎么问我?”

“容姨是我长辈嘛。”

端容的眼神柔和几分:“只要你喜欢她,容姨就喜欢她。”

“真的啊?”南卿放了心,先前在点苍山还觉得她和渺渺之间气氛有点诡异,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心里有点乐,偏偏还要摸着下巴卖乖,“容姨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纵容我的样子。”

“当然纵容了。”端容慈爱地看着他,柔声道,“我姐姐就只有你一个孩子,而我又没有孩子,不纵容你还能纵容谁。”

院子里的谈话声清晰地飘过了墙沿,纪小柏的身体越发冰凉了。

——而我又没有孩子。

多可笑。他那个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却可以这么坦然地否认他的存在,仿佛恨不得他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那他到底算什么呢,不该出生的怪物吗?

院中那个女人慈爱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却是在关切叮咛另一个人。纪小柏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松开渺渺,像夺路而逃般冲出了庄外。

逃跑声惊动了南卿:“谁?”

端容来不及阻拦,南卿轻点双足,身形一晃就跃到了墙外,就看到渺渺呆立在墙角。

一向脸皮很厚的南卿竟难得有点心虚起来:“渺渺?你在这里干吗?”不会听到刚刚他对容姨说的话了吧。

渺渺确实都听到了。暗骂一声把她丢下的纪小柏,她内心五味陈杂地望向花孔雀:“那个,我睡不着,我去后山泡泡温泉哈,你不要跟来。”说完也不敢看花孔雀的表情,立刻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一直气喘吁吁地跑到后山温泉边,确认花孔雀没有跟出来,渺渺才小心翼翼地掏出玲珑骰子,将里面的小蛊虫放出来:“快,纪小柏他跑远了没?带我去找他。”

红色的小虫子懒洋洋地扭了扭身子,不理她。

“喂你不能这样的啊。难道只能等母蛊来找你,你找不到母蛊的吗?”

渺渺急了。刚刚端容对纪小柏说的那些话,她守在院外时全都听在了耳里。虽然纪小柏一向是个贱人,可瞧见他离去时那像是被人凌迟了几千遍般的悲惨模样,她也忍不住有点伤心了。

她大力地摇晃着手中的骰子:“靠,你给我动一动啊,要不然我晃死你!”

蛊虫终于被她摇得不耐烦,尾巴一甩就朝前指了指。

渺渺顺着它尾巴所指的方向走了几步,赫然在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像只小兽般蜷成一团的纪小柏,他的肩头隐隐有血迹浸出,似乎连原本紫色的袖子都染红了。

渺渺吃了一惊:“小柏哥哥,你被透骨钉打的伤口还没好吗?”

纪小柏看也不看她,只吐出两个字:“滚开。”

听到命令,渺渺条件反射般的就想乖乖滚开。然而眼角瞥见他微微抖动的肩头,她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个,你在哭吗?”

怎么办怎么办,安慰纪小柏这种事,她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啊。

正搜肠刮肚地寻找能够安慰人的话,纪小柏却转过了头,映出一张极其冰冷的脸:“滚。”

原来不在哭啊,渺渺一阵失望,嗫嚅道:“好吧,那我滚了。不过你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哦,这后山还是属于南赋庄的地盘的,要是被花孔雀发现你在这里就糟了……”

话没说完,纪小柏就像是受到刺激般吼了出来:“被他发现又怎样?我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谁也没说你见不得人吧。”渺渺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的脑子在想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们见面了要打起来,孤月峰和南赋庄还是敌对关系吧。”

纪小柏却一阵冷笑,想到端容对南卿的温言细语,他忽然站起身:“我去杀了他。”

渺渺吓一跳。真是个疯子,好不容易不杀端容了,怎么现在又想杀花孔雀了?她立刻死死拉住他:“你这个样子还想杀谁啊!小柏哥哥你冷静啊。”

纪小柏狠狠甩开她,眼神里越来越充满恨意。为什么他父亲的宠爱都给了渺渺,为什么母亲的慈爱宁愿给那个死人妖也不给他,为什么只有他一无所有?

渺渺被他有些疯狂的表情吓到了,立刻决定自己还是乖乖滚回去算了。

纪小柏却又一把将她抓了回来,神情阴狠:“不过是‘梨花’而已,我也可以为我爹承受。为什么爹要选择你?”

“你冷静点啦。”

纪小柏冷静不了:“如果因此可以得到父亲的注意,我宁愿承受‘梨花’的是我!”

“靠,你懂什么!”渺渺终于也火了,“你从未受过生不如死的滋味,说什么风凉话。这个命运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千一万个愿意和你换。”她只是没得选择,不服从纪寥就是死,服从了还有一线生机。十二年了,她却要为了这一线生机,日日苟延残喘,不得安宁。

而如今,她又要为了从地狱爬回人间,不得不为纪小柏去偷取雪灵芝。刚刚花孔雀对端容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可是花孔雀喜欢她又能怎样呢?若偷不成雪灵芝,她早晚被“梨花”折磨死,若偷到了雪灵芝,她又只能逃离南赋庄。

她的结局,注定就只有这两种而已。

心里的苦涩在刹那间也被勾了出来,越扩越大,她狠狠推开纪小柏:“谁稀罕纪寥的注意宠爱呢。这种命运我才不想要!”

“不想要,那就如了你的愿好了。”纪小柏一双凤眼忽然寒如玄霜,猛地拔出了剑。

剑光耀眼,渺渺被那份寒意刺得清醒过来,大惊之下很快缩了:“等等!杀了我,你不要雪灵芝了吗?!”

纪小柏静静地看她:“拿到雪灵芝,你会和我回去吗?”

咦,不是说她替他偷雪灵芝,他就替她解“梨花”的吗?怎么变成和他回去了。渺渺顿时满脑子惊疑。咽了咽口水,她到底是不再敢刺激他,只好小声道:“好啊,跟你回去。”

纪小柏缓下表情:“好,等给你解了”梨花“,你就跟我回祭门。”

渺渺松了一口气。听他口气还是会帮她解的,但是解了以后要接她回去?他这么讨厌她,接她回去做什么,难道要折磨她虐待她泄愤吗?渺渺心里顿时打起了鼓,默默衡量起每月发作一次的“梨花”和天天被纪小柏折磨到底哪个更可怕。

月亮从云后又飘了出来,照出一地银霜。纪小柏瞧了瞧月色,再过十天又是月圆了,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渺渺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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