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大雨肆虐地落进大江里,海狼江水面大幅涨潮,河潮如狼,冲刷着河床,将掩盖住记忆的沙石霎时洗去,露出那早就被时光埋葬的斑驳回忆。
在她的记忆中,云母郡总是下着一场霜冷无比的雨,无止无休,永不停歇。
五年前的离别,也如同今夜一般,被云母水乡透骨冰寒的大雨淋湿成永不消逝的伤痕。
就是在生命中那一场锥心难忘的鬼雨里,他,丢了她。
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既是缘起也是缘灭的地方。五年之后,故地重游,景物虽依旧,而人事已全非。他和她都已不再是少年时,曾经一起仰望的夜空现在乌云如磐,当初清雅脱尘的师父如今香消玉殒……时间将人世的所有套上无法挣脱的枷锁,然后向着不同的方向,狠心流放。顷刻之间,天翻地覆,风云丕变,天荒地老,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绝不以人的意志而有丝毫的转移。
我们都回不去了呢……
此刻,望向那个被命运的黑暗层层吞噬的的身影,清卓怎么看也看不清那张在光阴洪流中模糊一片的脸,过往的种种如雨水般流淌过脸颊,那种无能为力的沧桑和不甘的感觉在身体里不断游走,充盈了全身,让她禁不住浑身战栗,难以自制。这样的心情。难以言喻。
泪水和着雨水一起肆意地落下,似乎要将这一生的眼泪流干殆尽……那一年的初春她绝望地渡过江去,倔强得没有回一次头,像是要把一切的记忆封存在这让人伤心欲绝的地方,可是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滂沱满面,之后的五年里她便再也没有哭泣过——她以为此生再也没有眼泪了,可是今夜,她蓦地发现,她真的错了。
不,那不是泪水,那只是雨水打在脸上罢了。
她不肯承认,她自欺欺人地扭过头不去看他,可是泪水却更加汹涌了。
海狼江的涛声突然之间响彻天地,只是一浪的功夫,便将往事再次没顶沉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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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从仓库出来的四人身上,而且夜色如墨,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清卓的古怪反应。
星絮娇哼一声,说道:“你们真是好本事,我们千辛万苦才抓到的人,你们轻而易举就夺了去。”
“不,你搞错了,我们才不是来抢东棋国的公主的呢,我们此行,是奉主上之命,协助他们保护东棋国的公主。”
红豆说完这些后,扑闪着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盈盈转身对着冬阳他们:“我向你们保证,待我们联手击退他们之后,你们可以带走你们的公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不是想借我们之力,为你们扫除障碍?”冬阳皱着眉头问道。
红豆身旁的蒹葭微微一笑:“如果我们要把她带走,又何必露面呢?直接将你们的公主瞬移回我们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云弋小声对冬阳说:“大哥,恐怕我们不得不信他们了。”
冬阳一想,只好同意:“好吧,暂且相信你们。可是如果你们敢玩什么花样,我们绝不轻饶。”
“很好,那么,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对付这群碍眼的家伙。”苍玮嗓音深沉而有磁性,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扑面而来。
“你说谁呢?”以坤暴跳如雷,叱声大喊。
寒泉似乎一下子有了激情和斗志,想要报刚才的仇,浑然不理以坤,高声叫道:“太好了,让我们把这些人赶回他们来的地方去,打得他们永远都不敢再来这里撒野。”
“呦,一个小孩子就这么大的口气,以后长大了还了得。”星絮一点没有被激怒,还是一副风骚入骨的样子。
以坤却受不了了,抽出鬼畏刀来就要上前交战,却被止空一把拦住。
“你们人多势众,我们怎么会是对手?既然打不过,又何必自讨苦吃。今日海狼江一别,必有相见之期。他日重聚,我们再好好切磋,告辞。”止空的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语毕,他便转身要走。
以坤没想到他竟然决定要临阵逃走,惊言:“什么?你说什么?他们这般辱骂我们,你竟然要退逃!”
止空转头看着他,平静地问:“来时主公说,这次任务是谁负责?”
一语出,便使得以坤无法开口多言。
荆羽不用止空吩咐,就转头朝天吹了一声口哨,遥遥的有一只鸟尖声应和着,低俯下飞,正是荆羽的坐骑大鸟。
那只怪鸟的翅膀完全展开足有五六丈宽,降落在地面的时候卷刮起了一阵狂风,吹过众人早已湿得不能再湿的衣衫。荆羽走上前去温柔地拂上它脖颈上湿透的翎毛,道:“阿离,要走了。”离忧鸟被摸得舒服,鸣叫起来,声音竟类似于婴儿的笑声,甜腻而不尖锐,让人在一瞬间忘记了忧愁。
可是,它并没有让清卓忘记了伤痛——她的心还是背叛了自己,她无法控制地向着一直沉默地站在夜雨里的天宇望了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迷恋、思念、不舍等诸多情感,还有像海般宽广深浓的恨意。
星絮的笑靥在从仓库中照出来的灯火中美得如画般不真实,她对着俊波轻轻一笑,眼波含情,眉间堆意。
俊波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回身离去。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止空六人便乘着巨鸟,和夜空中所有的禽鸟一起,消失在天的尽头。
天宇一直静默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黑暗里他没有流泪,眼瞳深黑得就像是永恒的夜空。
“没想到这样就解决了问题,你们跟我来吧,你们的公主在仓库里,玲珑护在那里。”红豆没有发觉天宇的异样,不等对方提,就边说边带着冬阳等人进了仓库。
果然,那两个身穿本国皇室服饰的女人相互倚靠着站在仓库中间,一个穿悲黄镂金蝶衣、身材纤巧的女子正在安慰着她们。那便是玲珑,她方才趁着止空和荆羽不注意,隐身瞬移到两人身后,抓住那姑姑和年轻女子,气都不换就又将两人瞬移进了仓库中。
玲珑身具瞬移之无上异禀,从五岁开始便潜心修炼,时至今日,才练至在触摸的条件下将人移走的水平。所以,她才需要以身涉险,冒着被止空等人察觉的危险救出两人。
她见东棋国的人靠近,便退开来,走到站在门边的同伴那里,背着别国的战士,嘴角现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对蒹葭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微妙复杂。
云弋五人在那惊魂甫定的年轻女子前并肩站定,左手扶上右肩,向着两人微微低头行礼:“参见公主。”
那个年轻女子看了一眼身边紧握着她的手的年长女人,仿佛瞬间得到了勇气,深呼一口气,说道:“我要确认一下令牌。”
“遵命。”冬阳伸手探向怀中,将那块造型独特的令牌交到她手中。
两人稍一检查令牌,确定无误后,突然一齐跪了下去,同声说出一句让在场每一个人脸色剧变的话来——
“公主只身犯险,求你们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