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改革躲闪不及,舌头给震得麻酥酥的。那当儿,他已经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决定将错就错,干脆不再躲闪了。雷改革一边舔一边也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一百下时便停了下来。可能是惯性的作用,雷改革一停乔主任就醒来了。乔主任赶紧穿上裤子,要带雷改革去卫生间漱口。霄改革说不用不用,舌头在口腔内四处活动了几下,然后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就算是打扫干净了。乔主任对这一惊人的举动一点也不反感,反而倒觉得他挺可爱,可爱得甚至有些抚媚。
第二天一大早,乔主任起床后刚刚坐在卫生间里的坐便器上,雷改革就在外面敲门了。雷改革是踏着厚厚一层积雪走来的。快到乔主任的家门口时,他曾沿着一望无垠的洁白向北望去,透过熹微的霞羽,隐约窥见了巴盐淖尔湖的睡姿。巴盐淖尔湖好像已被那皑皑的白色吸走了灵气,一夜间变成一个黑色的怪圏。门是乔主任的妻子开的。乔主任的妻子还没有洗脸。雷改革进门后,一直等到乔主任清理完肚子里的垃圾,就开始舔第二次。舔完后,乔主任就骑着摩托去上班了。乔主任骑摩托时,感觉下面似乎轻松了一些。在以后的日子里,雷改革总是在乔主任上班前和下班后准时到达,舔够一百下就走人。一周后那颗鸡蛋大的东西就明显地变小,发威的势头也在渐渐减弱。四十天以后,乔主任的病就痊愈了。乔主任不无感动地说:“难为你啦,真的是难为你啦。”
“这是我自愿的。”雷改革说。
“当初我跟你搞价的时候你说随便,对吧。”乔主任说。
雷改革说对。
“那我可就真的随便啦。要是给得不合适,你尽管言喘一声。无论如何,我不能亏你呀。”乔主任说着,就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递给雷改革。
“多少?”雷改革指了指信封,但没有接。
“两万。”乔主任说,“嫌少再给你加点儿。”
“我正想做点儿小生意,确实需要钱,不过我说什么也不能挣你乔主任的钱。”雷改革说,“你要是真想支持我,把信用社的钱贷给我两万块就行啦。”
“这不都一样吗。”乔主任说。
“不一样不一样,”雷改革说,“你的是你的,信用社的是信用社的,咋能一样哩。我贷信用社的款,挣了钱就会还的。”
“行行行,就贷给你两万块。”乔主任说,“明天你到单位来一趟。”
雷改革临走时说:“要是哪天感觉不舒服,尽管言喘一声。我既然给你治病,就要负责彻底治好,决不留后遗症。”
雷改革贷了款并没有去做生意,一个月后又将两万元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乔主任。雷改革说:“乔主任,这两万块是酬谢你的。我用那两万块贷款去倒羊皮,一个月就净赚三万。”
“要还你把钱还到信用社就行啦。”乔主任说,“我都没酬谢你咋能让你酬谢我哩。”
“乔主任这钱你一定得收下。”雷改革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不收我心里过不去。”
“好好好,”乔主任说,“恭敬不如从命。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言喘。言喘一声就行。”
又过了一个月,雷改革又去找乔主任了。乔主任这时也正想找雷改革呢。乔主任连续喝了几场酒,就感觉下面有些不大对劲,想是旧病复发了。雷改革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哎呀乔主任,托你的福啦。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想在今年冬天多收购一些羊皮,明年开春一出手,准赚钱。”
“你是不是还想贷点儿款?”乔主任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是的雷改革说,“知我者乔主任也。”
“想贷多少?”乔主任问。
“二十万,你看怎样,乔主任。”雷改革说。
“二十万?”乔主任说,“这个数字是不是太大啦。”
“乔主任你放心,”雷改革说,“生意我已经瞅准啦,绝对赔不了本儿的。”
‘乔主任有些为难了。凭借多年的信贷经验,他断定雷改革一定是在搞鬼,或者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于是他故作爽快地说:“好吧,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儿做生意的本事。不过,按程序,你得找个担保人才行。”
“找担保人还得求爷爷告奶奶雷改革说,“乔主任你就行个方便,不会有什么差错。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可程序还得走呀,”乔主任说,“这是个法律问题,弄不好,砸了吃饭碗事小,说不准我还得蹲班房子哩。”
“咳,要找担保人,也只能找你乔主任啦。”雷改革叹口气说。
这当儿,乔主任的下面又开始隐隐作痛。乔主任也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他这辈子是离不开雷改革了。乔主任想,雷改革的确是给自己帮过大忙的,而且还得让他继续帮下去。这样的忙决不是一般人能帮得上的。就比如他乔主任,就算有人出两千万叫他帮这样的忙,他会帮吗?不会的。绝对不会。两个亿也绝对不会。可雷改革却帮了。雷改革跟他乔主任一样,也是个人嘛。是人就应该受到人的待遇。于是,乔主任最后决定将钱贷给雷改革。不就二十万吗’跟邓家的铜山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万一出了岔子,大不了他自己垫进去就是了。
“好吧,钱我贷给你。”乔主任说,“不过,我的病,最近好像又犯啦。”“不怕不怕,犯了有我哩。”雷改革说,“这病就包在我身上啦,反正我的舌头就算是专门为你乔主任长的,什么时候想用,只管拿去就行啦。我说话是算数的,肯定算数。”
“好,够义气。”乔主任说,“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啦。”
雷改革拿到这笔贷款以后照样没有去做生意,而是一股脑地送给了秦旗长。雷改革是瞅了个秦旗长不在家的空子将钱送去的。雷改革对秦旗长的夫人说:“旗长给我帮过大忙,这二十万是孝敬他的。”
“帮过什么忙?”旗长夫人问。
“帮过什么忙就不说啦,大恩不言谢嘛。”雷改革说,“等旗长回来,你"就说,钱是一个叫雷改革的人送的。雷改革,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就行啦。”
“雷改革,”旗长夫人说,“这名字倒是挺好记的。”
“对,挺好记的。”雷改革说,“要是怕忘了,记住一句话也行,雷锋同志搞改革,这不就是雷改革嘛。”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雷改革买了一套体面一点的衣服穿在身上,壮了壮胆子就来找秦旗长了。雷改革介绍完自己的身世,秦旗长就问:“我跟你素不相识,更没帮过你什么忙,你咋说我帮过你的忙哩?”
秦旗长只字没提送钱的事。这倒使雷改革感到十二分的踏实,因为他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他知道秦旗长是不会提送钱的事的,秦旗长如果提到送钱的事,那他就不是秦旗长了,说不定是个秦乞丐呢。于是雷改革镇定自若地说:“你给全旗人民都帮过忙,帮过大忙哩。”
“帮过大忙,这话从何说起?”秦旗长问。
“是在你的带领下,全旗人民才过上了幸福生活。”雷改革说,“就拿我来说吧,这两年赚了点儿钱,也算是活出个人样儿来啦。这还不全仰仗你的正确领导。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咋能不感念你的恩情哩。全旗人民都应该感念你的大恩呀。”
“你挺会说话。”秦旗长说,“上过大学吧。”
“没上过。”雷改革说,“我连中学也没上过,那时候,家里头不是穷嘛。”“我看你的文化水平还不低哩。”秦旗长说。
“秦旗长真有眼力。”雷改革说,“不瞒你说,我是读过好多书,可能比大学生读的还多。”
“那么,你这算是自学成材啦。”秦旗长说。
“自学倒是没错,至于成不成材,”雷改革顿了顿说,“那还得仰仗你秦旗长的栽培哩。”
“看起籴,你这次来,是有求于我吧。”秦旗长说。
雷改革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这才挑明了他真实的来意:“我这次来,就是请旗长你栽培的。”
“要我帮什么忙,你说说看。”秦旗长说。
“我想找个工作,”雷改革说,“一来嘛,养家糊口,这二来嘛,也能为社会做点儿事情,也算是学有所用吧。”
“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工作,你说。”秦旗长说。
“我想当官儿。”雷改革说。
“想当官儿?”秦旗长哈哈一笑说,“你连个公职都没有,能当个什么官儿。”
雷改革无语,只是附和着笑了几声。
秦旗长停了片刻又说:“眼下倒是有个肥差,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拿下 。
“什么肥差,请旗长明示。”雷改革说。
“眼下旗里头正搞基本建设,用砖量特别大。”秦旗长说,“现有的几个砖厂规模太小,旗里头正在考虑新建一个大型砖厂。厂长人选还没定下来。”
“我在砖厂干过活儿。”雷改革说,“秦旗长要是能信得过,我保证能干好。哪怕立个军令状也行。”
“那就试试看吧。”秦旗长说,“你要是真能拿下来,那可有的是钱赚。过两年你有了政绩,经济上也宽余啦,再加上你的才干,当官儿的事儿嘛,也就不难办啦。当然啦,砖厂的厂长,本身就是个官儿嘛。当官儿不论大小,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嘛。”
“对对对,旗长说的太英明啦。”雷改革说,“我就是想当个勤务员,人民的勤务员。”
就这样,雷改革在一贫如洗的窘境中,死死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半个月后,他领了筹建砖厂的任务,便风风光光地走马上任了。他从此便告别了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涯,踏上了光宗耀祖的锦绣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