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闻得我快饿死了。”我拉着萧恺中在一个小摊子前坐下,“萧老板,请我吃早饭吧!”
萧恺中很配合:“能请罗小姐吃饭是我莫大的荣幸,罗小姐想吃什么尽管点。”
说完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怎么每次都明知故问!”我把头埋在萧恺中肩上,眼泪蹭了他一身,“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见不到你了,以后也不能靠在你身上哭了。你知道的,我这人特别特别小心眼,以后如果被我看到别的女人靠在你身上哭,我肯定受不了。”
“这还不简单,不要把机会留给别的女人就行了。”
我以为萧恺中在开玩笑,可是他的表情很认真。我收住眼泪,再也不敢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S镇没有汽车站,旅社老板告诉我们,回K市的班车就在我昨天下车的那个路口,八点准时发车。
我和萧恺中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从旅社出来一直手拉手走到了路口。
所谓的班车其实就是小巴士,里面空间很小,没几个座位,我们上车的时候座位差不多坐满了,只剩下几个单个的座位。
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萧恺中,侧过头跟她同伴窃窃私语。我隐约听到“好帅”两个字,也学那小女孩那样跟萧恺中咬耳朵:“说你帅呢。”
萧恺中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那个小女孩看见这一幕,居然冲我笑了,然后推了推她的同伴:“起来,我们坐后面去。”
“干吗坐后面去?”她同伴不明所以。
小女孩说:“没看出来人家是情侣吗?情侣当然要坐一起啊。”
一边说着,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坐到了后面一排。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不只是谢谢她们给我们让座,也谢谢她们给我和萧恺中这段回忆画了个最美的句号。
车开了,我安静地靠在萧恺中身上,一路上没说一句话。萧恺中也没吭声,他不停地将我一小撮头发卷在他的食指上,松开,又卷上,又松开……
我想起了上学那会儿,一节课不过四十五分钟,我却觉得漫长得无边无际。到了现在,两个小时竟如同白驹过隙般短暂,稍纵即逝。我还没来得及记清楚萧恺中怀里的温度,车子就停了。
“到站了。”我说,“好快啊。”
萧恺中“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车上的人一个个下车,那两个给我们让位的小姑娘也走了,隔着车窗玻璃跟我们挥手再见。我不得不认清现实,该结束的终究都是要结束的。
萧恺中拉着我的手下车,从车站一直走到外面公交站牌,他才主动松开了我,问我:“认识回去的路吗?”
我点点头,趁他没注意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再见也没有。
再见了又能如何?再见还不如不见。
五年前的夏天,我和萧恺中在萧家的晚宴上第一次见面,他西装革履,帅气逼人,我衣着华丽,却顶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夜店款发型,特别惹人注目。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爸爸妈妈丢脸难堪,我的目的达到了,同时也让萧恺中记住了我。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相遇。是啊,最好不相见,若不相见,便不会相恋。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从前的我很少哭,自从认识了萧恺中,我的眼泪好像就没停过。就像那晚“地中海”的生日宴上,萧恺中和苏洁白共舞,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跟徐雪亦喝酒说笑,但谁也没发现我在洗手间偷偷哭了。
我从来就是这么小心眼,我看上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分一杯羹,哪怕多看一眼都不行。我喜欢了方峻岩整整十二年,方峻岩没能让我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爱恨,而我曾经恨到牙痒痒的萧恺中却令我泥足深陷,迷失了自己,因为他我甚至迁怒于苏洁白。明明是我让苏洁白去勾引萧恺中的,我还是不能遏制地讨厌上了苏洁白,一想到萧恺中曾经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我就咬牙切齿。
那些回忆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渔网裹住了我。我心里很乱,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我想早点离开萧恺中的视线,让一切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可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走了没几步我就不甘心了。就像萧恺中所说,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凭什么顾家和萧家有积怨,就得用我和萧恺中的感情来陪葬!妈妈为了顾家放弃了自己的感情,她现在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我怎么能重蹈她的覆辙?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小阿姨那样,勇敢地为自己打算一回!
我脚步一滞,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我回头看见萧恺中也在看我,我就转身跑过去,告诉他我愿意跟他在一起,不管结果如何!
想好以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期待六合彩开奖一样屏住呼吸,转身往后看。可是下一秒我就失望了,也许这就是天意,注定我跟萧恺中不能在一起的。
我转身的时候,萧恺中正低着头接电话,没有看见我。
我失落地回过头,眼眶湿热湿热的。一旁路过的行人注意到我的失态,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好奇。
一辆出租车从对面开过来,我见车是空的,赶紧挥了挥手。
孙姐他们今天还要继续开会,不过时间定在下午两点,按照潇潇姐的作息规律我想她肯定现在还没起床。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正好附近有几家小餐馆,我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卫生的,让老板帮我打包了豆浆、鸡蛋和一个玉米棒子,准备讨好讨好潇潇姐。这女人的立场太不坚定,我前脚刚去S镇她马上给林强新打了报告。幸好我本来就准备去见萧恺中,要不然被她卖了没准我还帮她数钱。
上楼后,我在房间门口敲了好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我猜得不错,潇潇姐睡觉雷打不动,我把门敲烂了她都不一定会醒。我没办法,只好去前台找服务员拿了备用的门卡。
“潇潇姐,开会迟到了。”我把早餐放在她床头的柜子上。
潇潇姐睁开迷蒙的睡眼:“唱晚?你回来了啊。”
我没心情跟她多说,点了点头:“嗯,给你带了早餐。你先吃吧,我坐车累了先躺会儿。”说完我没等她的下文,掀开被子直接躺了进去。
“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啊?”
是的,我不对劲。要不是我动作快盖好了被子,下一秒潇潇姐就能看见我比钱塘江潮水还汹涌的眼泪。我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唱晚?”潇潇姐又喊了一声。
我一时没忍住出了声,马上假装咳嗽,把哭腔掩饰了过去。我顿时觉得自己好聪明,压低声音说:“潇潇姐,我没事,昨晚吹了风有点感冒了。你趁热吃早点,我睡一觉就好。”一句话一气呵成,说得很顺。
不知道潇潇姐信没信,但她后来没再叫我。
我背对着潇潇姐蜷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了头。S镇发生的点点滴滴放电影般在我眼前不停晃动,我疯狂地想念萧恺中,想他的眉眼,他的鼻子,还有他身上独特的荷尔蒙。眼泪汩汩而下,不一会儿就把枕头浸湿了。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虽没哭出声,身子却一颤一颤地发抖。
潇潇姐这才起疑,她伸手掀开我的被子,顿时花容失色:“唱,唱晚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胆小……你,你是不是得了羊癫疯之类的病啊?”
“你才羊癫疯,你生生世世羊癫疯!”我快被这蠢女人气死了,我哭得直喘,“我好像病了,我很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你你,你……”潇潇姐一着急,除了“你”什么都不会说了。
低声啜泣远不足以排解我心中的难受,于是我放声大哭:“我病了,你快带我去看医生,我好难受,我要看医生。”
“好,你等,等着。我去找孙姐。”
我捂着被子号啕大哭。憋了这么久,再不发泄出来我一定会死的。我顾不得形象,哭得昏天黑地,把赶来的一干同事全吓坏了。他们跟我说什么我都不听,除了哭只有哭。最后他们没办法,打了120。
潇潇姐从头到尾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像是中了邪,一哭就再也停不下来。医生问我哪里难受,我说我不知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说:“我好难受,医生你给我打针吧。我要吃药,我要打针,要不你给我动个手术?我真的好难受,我不想这么难受,我觉得我快死了……”
在场所有人一脸菜色。
那医生估计没见过我这么生猛的病人,声音都颤抖了,问孙姐:“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蠢女人潇潇姐马上抢答:“看她发病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得了羊癫疯。”
在场所有人一脸猪肝色。
潇潇姐坚定不移:“你们没看见她刚才全身抽搐的样子,相信我吧,以我的经验她得的就是羊癫疯。”
“别瞎说,你有什么经验?羊癫疯的经验?”孙姐翻了个白眼。潇潇姐立马把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
看我这样子,医生初步估计我可能是得了阑尾炎,而我一直嚷着我要打针动手术。急诊室前所未有地热闹,连主任都被惊动了。他们给我安排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折腾半天,发现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潇潇姐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了句:“身体没问题,会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孙姐瞪了她一眼,她马上闭嘴。
检查不出毛病,本来我是该出院的。但我不愿出院,哭着嚷着一直喊难受。那医生没办法,只好让我打点滴输点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