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然为黑衣男子的锐利目光注视,心中即刻泛起一阵惊骇,脚下也不禁稍退。就在此时,数圈蓝色水纹自翡翠玉梦笛上扩散而出,缓缓缠绕住她的身体,顿时将她的心境平复下来。
“我、我居然会被这种人的杀气影响?”颜嫣然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下意识地开始打量起这个一直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家伙:“这分明是无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人,才能磨砺出的杀伐之意,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苍炎劲只有两重的废物身上?”
颜嫣然犹自震慑于段世箫的惊人气势,台下的白风长老却是坐不住了:“嫣然,你还在发什么愣?立刻结果他!”
为白风长老怒喝一惊,颜嫣然如梦初醒,即刻将翡翠玉梦笛送至檀口前,随即丹唇微抿,吹奏出一曲宁和悠扬的笛乐来。白风长老见状也松一口气,释然坐回座位:“这下没问题了……不过这叫段世箫的小子竟能*得嫣然使出‘玉梦寐’,着实有些古怪啊。”
伴随着阵阵悠扬笛音,水蓝色灵气波动不住袭向段世箫,他眸中的肃杀之意顿时为之一滞,片刻后已变作一片空洞。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两只胳膊无力地耷拉下来,下盘亦虚浮不定,似乎在瞬间就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这翡翠玉梦笛,居然还有催眠之效?”
观战众人见状一片哗然,一时间望向颜嫣然的眼神充斥了忌惮意味。白风长老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低笑道:“有了这件上品灵器,掌门之位就非嫣然莫属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却不曾注意到擂台之上的战局,此时却有了一丝微妙变化。
颜嫣然的一双秀目紧紧盯着几欲倒地的段世箫,心中暗急道:“他为何还不倒下?按理说‘玉梦寐’吹奏不过几息时间,他就应该陷入昏睡了啊。”这般焦急之下,不多时她的雪白额头便有一层细汗渗出。
忽的,她脸上神情一僵,只因对面黑衣男子那呈现一片空洞的双眼中,忽有一丝血芒掠过。那血芒一闪即逝难以觉察,若非她一直紧盯,只怕也无法发现。
但见血芒闪过后,段世箫的眼神迅速归于清澈。随即在一片惊诧叫声中,他的身躯再度为浅黄色的火焰包裹,石剑剑锋前指,竟是再度朝颜嫣然冲杀而去。
“他居然破了玉梦寐?”白风长老见状惊怒交加,一掌之下座下木椅的扶手已被拍得粉碎!
作为对敌方的颜嫣然,目睹此情此景的吃惊更是远大于旁人。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一个修为低微的铸熔阁弟子,居然能几次三番将自己*入窘迫境地。恍惚间,那柄燃烧着浅黄火焰的石剑已攻至眼前,她只得以手中长笛横起格挡。
但见剑笛交击,水蓝色的波纹顿时将石剑上的火焰尽数驱散,颜嫣然见状心神稍松,不妨段世箫手上再度加力。她猝不及防下,顿时被剑上的沛然大力击得连连后退,连长笛都险些脱手。
此番交锋,明眼人都能瞧出颜嫣然居然处在了劣势。众人只觉不可思议,忽见段世箫的脚步也是踉跄,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竟已是强弩之末了。这等良机落入颜嫣然眼里,她自然不会放过。只见她口中飞速吟唱起一套难明口诀,翡翠玉梦笛顷刻间便涌上一层深红火焰,不住散发着骇人灼热。伴随着她手臂高举而起,深红火焰喷薄更甚,接着便有灿烂火幕自笛身上喷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着段世箫席卷而去。
那深红火幕美丽得耀眼,同时充斥着灼热的毁灭气息。段世箫抬头之际,面对那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的火幕,足下却不曾有半分退缩。
人群深处,陆云天见二人激斗至如此地步,却是丝毫不觉意外:“终于动真格的了么?”
石剑高举而起,爆发出耀眼碧芒,将半边天际都渲染成一片碧绿。紧接着石剑掠过半空,击出一道月牙状剑气,顿时与那袭来火幕撞于一处。
一时间,巨大轰鸣将众人惊呼声音尽数湮没。恍惚间,火海中的颜嫣然瞥见那黑衣男子手中的石剑,不知何时竟然变作通体碧绿,此时正闪烁着美丽而又神圣的辉芒。
这一瞬间,那抹碧绿便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抹除不掉了。
碰撞之威渐趋平静,众人将视线再度移至擂台上,然而当瞧见眼前境况时,均是满脸愕然:“这该如何判定?”
擂台之上的对敌二人,眼下双双倒地不知生死。青松长老即刻跃上擂台先后试了试二人鼻息,片刻后释然道:“还好还好,都只是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观众们亦为之松一口气,继而陷入讨论之中二人悉数昏倒,这场胜负却该如何判定?
“按照历届泰山会武的规定,倘若对战双方悉数昏倒,那么则判两人均失败。”青松长老虽觉遗憾,眼下唯有高声道:“我宣布,此场比试。”
“青松师兄且慢!”白风长老脸色一片铁青,厉声道:“以嫣然的功力修为,又有泰山派三大镇派之宝的翡翠玉梦笛,我白风敢说除了你业火堂的霍英然,以及墨水师妹隐焱堂的殷叶君,其他人都不足畏惧。无论如何她也能进入我派前五,怎能就此判她丧失会武资格?”
青松长老叹道:“师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哪。”白风长老冷冷截道:“规矩不也是人定的么?难不成就不能稍改?赤岩师弟你也来说句话,你那弟子能与嫣然战成平手,一定也有进入前五的实力。”
赤岩长老一言不发踏上擂台,将昏死过去的段世箫扶起交予厉风。面对白风长老的问话,他沉默一阵,继而冷冷道:“老夫只关心自己弟子的安危,至于什么胜败前五,就由你们定夺吧。”言罢脚步迈开,须臾走远了。
青松长老见白风长老不肯罢休的架势,唯有宣布道:“此次比试结果来日再议,会武继续。”
距那日比试的十数日后。
杜穹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进宿屋,笑道:“师弟,汤药就放这。”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就怔住,只因那个昨日还因重伤痛呼的黑衣男子,此刻已是衣冠整齐地下床了。
“不会吧?你已经好了?”杜穹把汤药放在一旁,眼睛瞪得浑圆打量起段世箫来,“你被那颜嫣然打断好几根骨头,昨天还疼得龇牙咧嘴的,今天就能下床了?”段世箫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来着。昨日喝下你熬的汤药后,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不痛了。”
“那姑娘给的药方果然神奇。”杜穹见段世箫疑惑神情,遂解释道:“我昨天下山替师父采购矿石,顺便给你买些疗伤药材,在山下的药铺里面遇上了一位紫衣女子。她似乎也是来采购药材的,见我采购的药材都是用于治疗内外伤势,便开口询问我购买原因。她生得委实养眼,声音又好听,我就忍不住把原因都说了。嘿嘿。”
说到这儿,杜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脸皮也微微泛红:“那紫衣姑娘甫一听说你的情况,即刻写了一张药方,嘱咐我按照药方抓药,最多三日即可痊愈,然后就远离泰山北上了。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熬了一碗,没想到今天就见效了。”
段世箫闻言端起一旁的汤药仔细嗅了嗅,只觉一阵浓郁的香草气息洋溢鼻尖,精神亦是为之大振:“这药……的确和一般的汤药有所不同,昨天我稀里糊涂就喝了,也没仔细留意。”杜穹自衣襟中翻出一张纸条交予他,道:“你瞧瞧,这就是那紫衣女子写的药方。”
段世箫怔怔接过,展开纸条一看,但见其上笔迹清秀婉约。正所谓字如其人,段世箫即便不消亲眼目睹那紫衣女子的容颜,心中对她也有了几分模糊印象。他见杜穹一直盯着那张药方傻笑,遂捉狭道:“师兄啊,这春天早过了,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杜穹不屑地撇了撇嘴,咕哝道:“你和颜嫣然的比试结果,今日就应该见分晓了。”他话音方落,屋外便是传来赤岩长老的声音:“确实有结果了。”
赤岩长老大步踏进宿屋,老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世箫,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经过咱们数位长老以及掌门商议,你和那离火堂的颜嫣然都能挤进这次执行任务的队伍,不必与其他人再行比试了。”段世箫即刻松一口气,道:“不比就好,不比就好……否则别说我这身板,便是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世箫,你能仅凭两重的苍炎劲一路胜出,甚至能与颜嫣然打成平手,为师猜测大概依靠的就是这柄石剑吧?”赤岩长老瞥了一眼依在角落的石剑,无奈摇了摇头道:“这石剑我早已留意,奈何穷尽一身本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它既然能助你杀进咱们泰山派前二十,那必然不是凡品了。此次的旅途应当是凶险万分,你万万不可因身携奇兵而懈怠自身修为,更不可大肆炫耀,明白了么?”
段世箫即刻颔首道:“徒儿明白。不知前些时日掌门所说的艰巨任务,究竟是指?”赤岩长老道:“便是为师我也不甚了解。明日一早你自去泰山殿,由掌门亲口吩咐相关事宜。”
送走了赤岩长老与杜穹后,段世箫念及什么回首望向自己的床榻。那里,小柔蜷着身体犹自假寐。忽然,它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张眼,瞟了瞟段世箫所在的方向,随即深深打了个哈欠就要再睡。不料段世箫蓦地上前将它抱起,继而掰住它的脑袋仔细打量。
然而,任凭他如何凝视,小柔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末了甚至发出一阵阵均匀呼吸声音,显然已是睡熟。对此他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将它放到一边,再也不管了。
小柔双眼依旧紧闭,嘴角却泛起一阵狡黠笑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