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逝,春去秋来。
九归山峰巅的白塔,在这巍峨辽阔的伏羲山脉最高点,傲视众生,数百年来,洗尽尘世寂寥与喧嚣,仍然伫立在那里,从未变过。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照耀在群山之间,密林之上。
清风徐徐,拂起云烟雾霞,缠绵缭绕,如同人间仙境。
那山顶的广场上,谷长风与秦秦、叶秋奇、上官瑶、洛芷四人对面盘膝而坐,静气凝神,阳光倾洒在他们的道袍之上,扑朔迷离。
此时距众人上山之时,已经过去了三年。
亦是那身纯白的道服,长袖飘然,丝发随风而起,洒脱逍遥。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稚气,却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沉稳。
“下面,由秦秦和叶秋奇比试太虚剑道。”
听得谷长风言语,二人起身而立,迎面相对。叶秋奇长发束起,随着山风飘扬,白虎仙剑执于手中,神情中少了几年前的圆滑,多的,则是几分稳重。
秦秦倒是没有变多少,仍旧是那副谦逊的模样,一手结道印,宽松的袖袍下摆,不停地飘荡。执名长剑在他的手中,隐隐作响,真元涌动的气息,在这山巅扩散弥漫开来。
这三年中,众人进步都不小。
叶秋奇和上官瑶二人,都修至了四象轮回的顶峰,只待时机成熟,便能五气朝元,彻底完成这筑基期的修炼;洛芷相对而言逊色了一些,但也比那别院的弟子好了许多,若不是他们两人太过妖孽,不然在伏羲门中也是拔尖之辈。
三年来,秦秦也相继完成了三花聚鼎和两仪化形的修炼,虽然每一次都困难艰险重重,但好在都有惊无险,若不是每一次炼化都被那诡异的魔物吸去一半精元,估计也不会比叶秋奇差许多。
此时类比下来,他的修为层次,在刚刚炼成四象的境界。
“秦秦,这回你还想翻盘吗?”
叶秋奇笑道,方才凝起真元,破势而出,与秦秦在这广场上对峙着。
“当然。”
秦秦也微微笑了笑,略微调整了步伐。这般类似的比试,这三年来他们进行了无数次,和上官瑶与洛芷之间也互相比试过。这伏羲道法三十六式,皆是他们自行挑选修炼,谷长风的教习方法,也正是让他们两两之间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必要时做少许讲解,仅此而已。
不过他与上官瑶之间,却是没有比试过。
上官瑶师从了缘子,对那阵法之道精通谙熟,与其切磋之中时常被缚手脚,无法施展开来。秦秦一开始以此为由不愿与其切磋,久而久之,那谷长风便再也没有让他二人对练过了。
倒不是他不想打,而是面对上官瑶,他根本不愿出手,哪怕只是切磋。
“那就接招吧。”
叶秋奇说罢,手印一结,剑锋随之一转,一阵白芒随即闪烁开来,却是七劫剑式中一招迅雷斩,随即电光四起,疾若迅雷,白虎坚兵化作一道雷光,对着秦秦激射而去。
秦秦气息一凝,那七劫雷光激射前端,真元微微凝结,一个太极图案凭空现出,却是一式简单的混元诀。
“嗤!”
那雷光与太极图猛烈相撞,激起一声嗤响,但是很快那太极图便消失不见,雷光电鸣之声停顿了一息,便又再度激扬而起,继续向着秦秦破空而去。忽而,在秦秦气势收拢的瞬间,他身形一闪,划出一道残影,其疾如风,转眼之间,已闪至叶秋奇的左侧。
那道混元诀,却只是迷惑叶秋奇而已。
“不错。”
谷长风忽地赞扬了一句,脸上浮过一抹笑容。
上官瑶侍立在他的身后,面容较之三年前清减了几分。一对漆黑的双眸,凝在二人打斗的场中,衣袂飘飘。
“老大,好像秦秦的逍遥游又娴熟了几分呢。”
洛芷盘坐在谷长风身边,不由感慨道。
方才那一式身法,正是无极剑意中的逍遥游。此一式极难修炼,除了要求对真元精密控制外,对身躯体格的要求也是极高,修炼时异常的辛苦。故而他们三人只是略微学习了解了一下,只有秦秦一个人不惧筋疲力竭修炼了出来。
“又是这一招?!”
被秦秦耍了一遭,叶秋奇忽地啐了一句。
此时秦秦在他身侧,已经完成了法术的施展,一道诛魔决正以极其迅疾的速度朝他攻击而来。
秦秦的诛魔决可不是一般的诛魔决,众人一开始倒也奇怪了,三十六式中那么多更厉害更有效的招式他不学,偏偏一心钻研这最简单的入门招式。直到后来才是猛然发觉,这诛魔决在他手中,竟是这般犀利。
几乎只需一念之间,秦秦便能完成整个诛魔决的施展过程,粗心大意者更是无法察觉他什么时候出的招,简直让人触不及防。
然而叶秋奇丝毫不惧,甚至脚步都不挪一下。
意念一动,真元迅速流转,那之前化作雷光的白虎坚兵,瞬间散去光芒,猛地收至身旁,悬在那半空之中。却是寒光又起,一阵冰冷的气息在他身前凝结,越来越浓。
“冰龙破!”
忽地,全身真元爆涌,夹杂着寒冰之气,如同一头冰龙呼啸而出,与那诛魔决袭来的劲气撞在一起。
“嘭!”
一声剧烈的响动,随即一阵气浪由那撞击之处扩散而开,掀起二人的袖袍,猎猎作响。
此冰龙破,为寒冰剑第七式,其势如龙,故得此名。
顷刻间,秦秦凝出的诛魔决劲气一下子全部在那冰龙破的冲击下消散,他面色一沉,双手结印,耗尽气力,方才凝出一个太极图案,泛着青光,越来越盛,堪堪将那条冰龙吞没而入。
叶秋奇面对诛魔决,不仅不躲闪和抵挡,而是借势反击一道冰龙破,转守为攻,这倒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若非自己奋力施展混元诀,恐怕今日他又输了。
“还没完呢。”
却是叶秋奇嘴角微微一扬,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只见他单臂一扬,那把坚兵剑忽地飞至他的手中,剑锋向上,遥遥指着天空。瞬即,周身真元流至剑锋,凝为一体,法剑隐隐作响。凝息之后,雷光又起,却是一阵强烈的真元笼罩在了秦秦周围。
电闪雷鸣,暴躁不已。
“三清驭雷诀第六式,天雷啸。”
上官瑶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伏羲三十六式,叶秋奇到底修习了多少种啊?”
洛芷情不自禁地叹道。这三年中,叶秋奇每隔一段时间便能在切磋中施展一道新的法术,若是替他仔细数数,恐怕他还没学的,也没剩下几式了。
谷长风静静地看着场中打斗,却没有言语。
“不是吧。”
秦秦心中一时有了几分颓丧,迅速施展逍遥游,疾退了几步。却见他扬眉瞥了叶秋奇一眼,“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灵虚剑势!”
“铛!”
说罢,执名长剑从他手中激跃而起,带着真元逆流,旋转了几圈,最终直直地插在他的脚下。
忽地,他手印一变,双手一结。
只见那玄武执名剑开始闪耀着白光,一股真元便从剑中迅速流出,竟是均匀地扩散在他七步之内的空间内,伴随着天地灵气的流转,显得几分虚无。
“轰!”
随即那天雷啸的威势接踵而至,暴躁的雷电在秦秦七步之内轰鸣不已,却被秦秦散出的真元极其巧妙地一一化解,而且随着天地灵气源源不绝地涌入,雷电之势,渐渐一点点微弱起来。
“这灵虚剑势对真元控制的要求也是极高,更与那阵法之道有几分相通之处,你下去抽空细细研究一番,对你的修行有益。”
谷长风忽地转过头对那上官瑶道了一句,末了,又看着洛芷,“你也一样,过几****便会教你们一道法决,与这灵虚剑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知晓了。”
二人闻言应道。
此刻场中,秦秦与叶秋奇二人各自结着印,维持着法决的施展,互相瞪着对方,两不相让。
“看你坚持得久还是我坚持得久。”
秦秦笑着对叶秋奇挑衅道。他的灵虚剑势有天地灵气的补充,丝毫不愁,而那叶秋奇的天雷啸却是完全依靠自身的真元,对心神压力也极大,相信不需多久,这僵持的局面就会解开了。
那雷电的轰鸣之声,已经有了稍稍的弱势。
“谁说我要坚持了?”
叶秋奇却是淡淡地笑了一声,忽而,他手持长剑的手竟然抽了出来,任那长剑悬于空中,左手依旧维持天雷啸的施展,右手却是张开了掌,向着秦秦所在位置轻轻一送。
这一招,正是当初谷长风与赵长老对战时的那一招空冥印!
“轰!”
突然,一股极其猛烈的真元劲气自那掌中汹涌而出,如同决了提的洪水,朝着秦秦席卷呼啸而去。
“完蛋,秦秦又输了。”
见得这一景象,洛芷两手拍了拍腿,站了起来。
秦秦与叶秋奇在这三年里切磋不下百次,每一次都被叶秋奇层出不穷的招式打个措手不及,竟是一次也没有赢过。当然,这里面也有秦秦修为不及叶秋奇的原因,他们也是奇怪,依秦秦在太虚剑道上的造诣来看,是极其优秀的,可为什么就是修为提升这么慢呢。
而且,叶秋奇这个妖孽,竟然敢中断与法剑的连接,任由法剑施展天雷啸。他在太虚剑道上的修为,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愤愤地瞥了叶秋奇一眼。
这时,场中的秦秦猛地放弃灵虚剑势的维持,手印再变,全身精元尽数涌出,旋即透出一股寒冰之气,真元凝固,牢牢地护在他的周围。
那空冥印的劲气剧烈地撞击而来,带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随即消散而去。秦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散去了所有外放的真元。
这时,叶秋奇的那把坚兵也因为失去真元的支撑,重重地坠落而下。
“我输了。”
秦秦说道。
这一招天玄冰,将所有真元散出,凝成冰状,可以阻挡一切修为层次差距不大的攻击,但施展时不能动,施展后还会陷入一段元气真空期,只能做一时保命之用。故而被谷长风约定用来当做结束切磋的象征。
叶秋奇此刻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躯一下软了下来。与秦秦切磋他每次都能赢,但是这个赢的过程也是最累的。
秦秦无奈地撇了撇嘴,向前几步,将那叶秋奇拉了起来。
“我还是不服。”他笑道。
“会有你服的时候。”
叶秋奇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他搭上秦秦的肩膀,猛地勾了一下,却也舒畅地笑了起来。
终于,这九归山顶再度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