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心,人就变殷勤了。她发现苏翊还没有碰过那锅酸笋田螺,桌面干干净净的,不像她,螺壳堆得小山似的,于是拿起勺子作势要舀一勺给他:“来,尝一下这里的田螺,招牌菜呢。”
“不用了。”他婉拒,“吃田螺会弄脏手指。”主要是不喜欢黏黏的、擦不干净的油腻感。
她一怔,眼睛下意识往下看他的手。他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相当平整,既干净又雅洁。确实很难想象这个人用嘴“簌簌簌”吸田螺肉的画面……囧。
她抓了抓脸,那么,还是她来吧。
她拿勺子连捞了五、六个田螺放到碟子上,又从牙签筒里倒出一根牙签,伸手抓起一个田螺,用牙签慢慢挑出里面的螺肉,再把挑出来的螺肉放进一个干净的塑料碗里。这锅都是大田螺,肉很好挑,不一会儿她手头的田螺全部壳肉分离了。
她把装有螺肉的塑料碗递到他面前,笑笑说:“这样就不会弄脏手指了。”含笑着抬眼看他,却惊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很深,无法揣度。
她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
“……老公!把嘴张开,人家喂你!啊——”
一个娇嗲得令人直掉鸡皮疙瘩的女声突然飘来,菀菀偏头看过去,在旁边那一桌看见一对像是新婚夫妻的男女,女的半边身子偎进男人的怀里,举起一只纤纤玉手,捏着串有螺肉的牙签往男人嘴里送,男人也很配合的做出张嘴待食的口型,牙签离嘴这么近的距离女人愣是足足送了五秒,男人终于吃到螺肉后,凑过嘴在女人脸上啵了个,喜滋滋地说:“老婆喂我的螺肉真好吃!”女人咯咯娇笑,身子又贴过去了一些。
……真是鹣鲽情深。
菀菀看得满头黑线,赶忙收回视线,埋头向烤鱼发起进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对男女的喂食游戏表演得太经典太具代表性了,弄得好像只有夫妇才能这么亲昵地挑螺肉喂对方,这让不巧刚做过类似行为的她尴尬不已,浑身不自在啊不自在。
眼尾偷瞄苏翊,见他夹了一块螺肉放入嘴里,嚼了几口,然后偏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像在下一个定论般,缓声说道:“螺肉真好吃。”选择性地抄了别人对白的后半句。
……菀菀敢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脸红了,被他气红的:“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人!
义愤填膺的控诉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他在微笑。
清澈而静雅的笑,缀染在精致的眉眼间,十分的好看。他瞳眸里那抹独特深浓的黑,蕴含着熟悉的、久违的温柔,温润似水,静然流淌。
他只是极短暂地一笑,随即转过脸去,继续吃东西。
而她愣愣地看着他,怎样也无法把目光挪开,忽然间觉得,再怎么被戏弄,也都心甘情愿了。
只要他肯对着她微笑,那么,任他搓扁捏圆都没关系了。
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真是丢尽了宋氏家族的脸,一沾情爱就溃不成军,半点习武之人的气节也没有,连她自己都感觉到羞愧。
可是,有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为什么她明明可以打败最强悍的对手,却偏偏会输给他一点小小的温柔?
好不公平。
最糟糕的是,他现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眼神,甚至是嘴唇不同弧度的变换,在她看来,都是有着特别意义的,都需要细致用心地去观察、揣摩。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不管好的坏的,都无所遁形。于是,看得越清,便越是动心。
竟是这么地难以自持。
自己这样的改变,就像咬了一小口柠檬,有点酸软,又有点忧甜。
人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呢?
夜色下,她的眼睛流动着轻柔的水光。
苏翊,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你呢……
有那么一瞬间,心底那句话几欲冲口而出,但话到舌尖,又怯懦地缩了回去。
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她想。
吃完东西结完账后,菀菀不敢确定他会不会送自己回家,毕竟离家就那么几条路,而且他要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她已经做好步行的打算了,就当做是运动消化。
殊不知他一言不发地领她坐进车子里,她窃喜地傻笑,有种买一送一占到便宜的快乐。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她打开车门,回头冲他一笑:“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这是名副其实的“再见”,下次再见。她狡狯地暗笑。
“再见。”
得到他的回答,她才转过身,踏着轻松的步子往家门口走去。
苏翊坐在驾驶座,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挡杆,侧首看着她的背影。微弱的灯光飘洒落那抹纤瘦的身影上,温馨的橘黄,柔亮的皎白,穿透冬夜的清寂,在她身体渲染出一团温暖的融光。
他忽地一笑,右手挂上挡杆,脚踩油门,银白色轿车驶离原地,迎向深浓的夜色。
男人眸里那点异光,犹如流星,在空中一划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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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菀菀推开技术经理办公室的门,大声对里面的人说:“我申请接手蓝岛设计的project!”
火喏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理由?”
她只回了三个字:“……你懂的!”
火喏用力敲下回车键:“批准。”
用尽一切办法制造与苏翊见面的机会,这是菀菀的策略之一,其中就包括以工作的名义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