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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孰是孰非

张晓明静静地躺在床上,气色虽是有些好转,但仍是昏迷不醒。林娅娟匆忙赶到医院,当她看到张晓明那略带血色,却是苍白不已的脸时,忍不住要掉下泪来。她不知道昨晚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分开一天都不到,就躺在了医院,她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毒手。她很想知道,但是现在除了张晓明和打他的人之外,恐怕没有人可以知道了。所以她虽有百般的疑问,也只好等待张晓明醒来。

她静静地坐在张晓明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却像是万蚁噬心般的难受,仿佛那种痛浑如身受。她很奇怪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也很害怕有这种感觉。毕竟他们真正相识一天都不到,但是她却为他感到心痛与焦急。

张晓明在她的注视下,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如果此刻他还有一丝思维的话,那么他会是在想什么呢?林娅娟也想知道,她也想知道此刻的张晓明是否在想着她。她突然感到一种欣慰,那就是她可以肯定张晓明一定会在想她。

为此,她忍住心痛,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张晓明苍白的脸。她虽是在笑,眼泪却慢慢地流了出来。她心里很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知道泪水像是不属于自己的,泪水不受自己控制,自行就滑了出来。

她没有去擦脸上的泪痕,甚至连眨一下眼,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也没有去做。她就这样看着他,呆呆地看着他。就连身后多了一个人也恍然不知,来的是护士。

“小姐!请问你是他家属吗?”

护士的提问才让她惊醒过来,她显得有一丝慌张,像是心思被人洞穿后那种尴尬。她你色微微红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姐!麻烦你去登记一下,顺便交纳住院费。”

林娅娟轻轻地应了一声,像是怕吵着了昏迷着的张晓明。她站起身来,刚走出两步,又回守头来看了张晓明一眼,才慢吞吞地推开了门。

在服务台,林娅娟将填好的表单交给了总台小姐。

“小姐!对不起,请你把家属关系一栏填上!谢谢!”总台小姐见病人家属关系一栏是空白的时候,便把表单还给了林娅娟。

“能不填吗?”林娅娟很是为难,她不知道填什么,她与张晓明什么关系都不是,连个朋友也许都算不上。

“对不起,这是医院的规定!请你填上!”

林娅娟迟疑着,她咬着嘴唇,沉思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还不曾下笔。

总台小姐有些不耐烦了:“小姐,看你急急忙忙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你最亲的人,如果不是你丈夫,也一定是你的未婚夫。但你为何迟迟不下笔呢?难道你不爱他?”

林娅娟听总台小姐这么一说,心里很是窝火,平白无辜被人误解,她心里很是不痛快。但是她却没有把火烧出来,相反,却在家属关系一栏填上了未婚妻三个字。当然填好后,心里一阵慌乱,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填朋友或是其它而要填上了未婚妻。

“我就知道,你这样关心他,一定是他的未婚妻。”总台小姐收起表格,笑了起来,像是为自己的眼光如此之准而笑。

林娅娟对此不置可否,办完手续,便匆匆逃离了总台。她见到总台小姐的笑,心里就莫名的慌张,像是做贼一样。

回到张晓明的身边,她更是有了一丝心慌。虽然张晓明还处在昏迷中,但看着他,就仿佛自己的心思已然被他知晓一样。她不敢再看他,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存在。

而张晓明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下午。也就是说,他昏迷了差不多两天时间。当他徐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所看见四周全是一片白,而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他努力想让自己记起这是什么地方,但都有些徒劳无功。除了感觉到混身酸痛,头脑发胀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挣扎着挪了挪身子,却痛得直冒冷汗。他终于放弃了,闭着眼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爬在他床边的林娅娟此时却被惊醒了,她抬起头来,揉揉困倦的双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奇怪地东张西望着。张晓明似乎也感觉到了身边有人,便再次睁开眼睛。于是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林娅娟,他心里一阵激动。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发出来的依然只是痛苦的呻吟。

林娅娟终于看见张晓明醒来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把微笑毫无保留在写在了脸上。她看着张晓明,笑意更是浓了。

“是你!”

张晓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虽是极其微弱,但林娅娟却听到了。她含着泪,笑着点着头。她很兴奋,兴奋到说不出话来。对张晓明带着伤痛的笑只是连连点着头。

“谢谢你!”

她又是猛摇着头。张晓明见她这样子,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的伤还没有好,先躺着别动!”

林娅娟也终于说出张晓明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张晓明会意在点点头,便躺着不动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看,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林娅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微微转过了头,盯着墙壁发呆。

“你来了多久了?”张晓明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了,“真的谢谢你来看我。”

“不用谢,朋友本就是该相互关心的。”林娅娟仍是没有回头,她怕张晓明看透她在表格上填了未婚妻三个字。她这种担心纯粹是多余的,试想张晓自来到这家医院到现在,从没有离开床上半步,又怎能知道她写的什么呢。只是,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明知道别人不知道,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这就如同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当然,林娅娟是不能被叫作贼的。她有这种表现,是因为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造成的。

“我在这里躺了几天了?”看着林娅娟疲倦的脸色,张晓明猜想自己一定昏迷了很久。

“从那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林娅娟点点头。

“他娘希皮的!叶铭,你这狗娘养的,我张晓明与你没完!”张晓明不知怎的破口大骂,但随即想到了林娅娟说过,不喜欢听他讲粗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只是太气愤了。”

“你说叶铭把你打成这样的?!”林娅娟听到张晓明骂叶铭,猛地转过头,盯着他。

“他恨我那次踹了他一脚,又说什么我把你从他身边抢了过来,便对我下毒手。算他小子走运,以多欺少。”张晓明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叶铭大卸八块。

林娅娟刹时痛苦地闭上了眼,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

“小娟,你怎么哭了!”张晓明见林娅娟流泪,心里很是难过。

林娅娟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什么,只是沙子掉进了眼里。你先躺着别动,我去买点水果来,你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一定饿了。”

林娅娟想借出去买水果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这时,一个护士小姐走了进来。见她流泪的样子,也不先弄清是什么原因,便对张晓明责问道:“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在你昏迷的这段日子,你未婚妻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见你迟迟不醒来,心都快操碎了。这倒好,你现在醒过来了,却还要惹得人家掉眼泪,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张晓明与林娅娟都是愣住了,他们愣住的原因当然是不同的。

张晓明是被护士的话惊呆的,他不知道护士所说的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意思,他才到B市不久,林娅娟只是他一个偶然相遇的朋友,他是很想林娅娟成为他的妻子,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那么一种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再说,他一个混混,除了一身臭皮囊便什么都没有了,林娅娟又怎能如此的没有眼光,会爱上自己。

而林娅娟则是被护士的话给揭穿了谎言,有种难堪,有种害怕。她怕张晓明从此小看于她,说她刚与叶铭分手,与他相见才一天,就以未婚妻自居,怕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很随便的人。而且她知道,像他那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满嘴粗话的人,她从来就没想过会爱上他。再说,遇上他也只是个偶然,相识也只有那么短短的时日,能做朋友,已是超出她的思想范围,就更谈不上会喜欢上他了。可是,她却真的很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这就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说什么?未婚妻?”张晓明自是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的未婚妻?”

“这里还能有谁啊?”护士满脸的不高兴,这自然是,因为女性总是会护着女性,毕竟是同类人,“是不是昏迷了几天,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给忘记了?我看啊,你好了以后,真要好好地谢谢她,也要好好地爱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看着都心疼,就更别提让她伤心流泪了。”

这回张晓明算是听明白了,但他也感到迷茫,怎么自己醒来后她就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了呢?这自然让他想不通,不仅想不通,而且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成了失忆症。

“小姐,我想问一下,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你是真的昏了头,还是傻啦?”护士放下手中的记事本,盯着张晓明,眼神中分明带着不悦,“今天是2002年6月20日!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张晓明紧皱着眉头:“我看你才失忆了呢!我才昏迷了两三天,怎么醒过来就有了一个未婚妻了呢?这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难道她不是你未婚妻?”护士睁大了眼睛,指着还站着不动的林娅娟说道,“可表单的亲属关系栏上明明写着未婚妻三个字,难道我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表单?什么表单?”

“就是住院登记表!”

“真是这样写的?”

“难道医院的人都是瞎子或是文盲!”

张晓明终是搞清楚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也不知道高兴成了什么样,看来这顿打没有白挨,两天的昏迷换来了一个未婚妻,而且还是一个大美人。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是极其开心的那种。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信!”护士见张晓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心里很是纳闷。

“我信,我当信!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张晓明真想拥抱一下护士,感谢她告诉这个对他来说有如拣到金无宝,不,比金无宝还宝贵的消息。

“看你这副德性,真像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护士自顾低咕着。

“没关系!反正我这副德性又不是给你看的!”张晓明一高兴,嘴上自是油滑了起来,“只要小娟看得惯就行了!”

林娅娟把护士与张晓明的对话全听在耳里,她闭着眼,咬着嘴唇,心里不知作何感受,也不知是喜还是悲。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误笔,竟惹出这样的事来。但那真的是笔误吗?为什么这一误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误写成未婚妻而不是其它呢?难道心里就真的没有,那怕是一点点都不曾有过那种念头吗?她问着自己,但却没有再停留在病房里。

她现在的心很乱,不知名的乱。她只有慌忙地逃离这个让她心乱的地方,像是怕多留一刻,心里又将多一份慌乱。

张晓明是醒了,但终因伤势过重,短时间还不能下床走动,当然就出不了院了。自他醒来的这天,知道到了这么一回事后,他每天都兴奋着,每时每刻都想见着林娅娟。但林娅娟却好几天没有来看过他,偶尔来也只是匆匆忙忙的,容不得他说什么便又走了,这让张晓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他也在揣摩着她的心思,猜测着她倒底在想些什么。既然在住院登记表上填了未婚妻,却为何又要躲着自己呢。他想不通,林娅娟更是想不通,连护士也跟着想不通,却不知看官可否想得通?

总之,张晓明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伤势才转好,也能下床走动了,要完全康复,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只是,在这段日子里,林娅娟除了晚上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冷冷的。白天从没见过踪影,就更别说能让张晓明解开心中的疑团了。

这天,医院通告他,可以出院了。但林娅娟还是没有出现,张晓明只好自己收拾着东西,想着她心里倒底在搞什么鬼。

“怎么没见你未婚妻来接你?”护士整理着床单,见张晓明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有些好奇,“这段日子也很少见她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矛盾?你说我与她?”张晓明自嘲着,“什么矛盾都没有!”

“那你出院她为什么不来接啊?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她未婚夫啊!未婚夫出院不来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

张晓明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必要回答。如果当着来接他的人说她的不是,这就会显得他有些过份了。护士见张晓明傻愣愣地站着不动,连手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唉,你未婚妻也真是的!明明你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也不来接一下。这年代啊……”她边说边替张晓明拣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因为林娅娟就站在门口,看着张明明笑,而张晓明也是看着林娅娟在笑。

护士看看张晓明,又看看林娅娟,心知这里不是自己呆的地方。她也就知趣地放在手中的东西,出去了。

“你来了!”张晓明忍住激动得快要跳出来的心。

林娅娟点点头,走了过来,替他收拾着东西。张晓明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再见我了呢?”

“走吧!我的车在外面!”林娅娟收完东西,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提着包往外走。

张晓明突然拉住林娅娟的手,并扳过她的身子,用炽热的眼光看着她的眼睛。林娅娟只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想转过身去。但张晓明双手死死拉住她,容不得她想自由。

“小娟!我喜欢你!”

“别这样,先回去吧!”

林娅娟挣扎着,想脱离张晓明的范围,但却没有用。

“我说的是真的!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看到你守在我身边时,我在心里就说过千百遍了,我爱你!我爱你!小娟!”

“好了,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林娅娟终是挣脱了,她快速地走向门外,害怕张晓明再一次把她给拉住。她在心里有点害怕,也有点不可思议,对张晓明超越朋友范围的动作居然没有生气,更是怕面对他的眼神。

张晓明木然地站着,见林娅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来。

“喂!等我一下啊!”

他想快一点追上去,但受伤的身子却有点不方便,用尽了力气,也只能一拐一拐地慢慢地走着。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见林娅娟站在门外笑着。

“我以为你喜欢上这里了呢?”林娅娟说道。

张晓明嘻嘻一笑:“只要有你在这里陪我,躺他一辈子何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想得美!”林娅娟说着,便拉了张晓明一把。

“走慢点啊,我可是个病人呢!”张晓明被拉得一个趔趄,嘴里埋怨着,心里却乐得要翻了天。

“活该!”林娅娟扶着张晓明,慢慢地向楼下走去。

“活着就该这样,简称活该。不过这样也不错的,挨一次打,就可以有一个未婚妻,我还真想多被打两次呢。”

林娅娟狠狠地拎了张晓明一把,但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盎然。

“这……是你的车?”

当林娅娟把张晓明的东西扔上一辆红色的跑车上,坐到了驾驶室里,张晓明自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想走路是不是!”林娅娟没有理睬张晓明的吃惊。

张晓明使劲地摇了摇头,又拍拍自己的脸:“我不是在坐梦吧?”

“你烦不烦啊!一辆破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晓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快步拉开副座门,坐上去后还不停地东摸摸西摸摸:“喂,你很有钱啊?居然开私家车!”

“有一辆车算什么?在B市有私家车的多得不计其数。”林娅娟把车发动,滑上了车道后,又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也真够小气的,居然给我买这么破的车。”

“不会吧!看样子,你对这车还不满意?”张晓明这回更是吃惊了,心下也是羡慕不已,“如果我能有这样一辆小车,就是短寿二十年我也愿意。”

林娅娟猛地一踩油门,车像疯了一样狂奔起来。张晓明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靠,只见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往后退去,他不禁有点害怕。

“喂喂!拜托,开慢点啊!我可是连老婆都没有娶过的,还不想这么早就去与老祖宗见面,与他们共话家常的。在说,要是一不小心把车给报废了,那多可惜啊!”

“你不是说短寿二十年都愿意吗,还娶老婆来做什么!再说,我就是想把它给报废了。”林娅娟不知为什么,一听张晓明把车想得比任何都要重要,心里就有些郁闷。

“话虽如此,但毕竟活着比什么都要好的。再说,我一个小混混玩完了,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要是香消玉散了,那就有些罪过了。”

比娅娟终于把车速减了下来,听张晓明一席话,她又不自主地荡起了微笑。

“我说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像是很开心的,你心里倒底在想什么啊?”

“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闭上你的嘴,我开车的时候不要来打挠我。”

“呵呵,你刚才开那么快还不是照样和我说话,怎么这会儿又装起正劲来了。”张晓明把身子靠在座椅上,优哉游哉地,“你是不是很在乎我啊!否则怎么会一下生气一下又开心呢。喂,说真的,你是不是也爱上我了!”

“滋……”一声刺耳的刹来声,伴随着张晓明猛地往前倾,如不是系着安全带,他非撞到挡风玻璃上不可。

“喂!你做什么啊?我可是有心脏病的!”张晓明被吓得丢了整个灵魂。

车在临一个人工湖前的一幢临小楼前停了下来,林娅娟自顾解着安全带。并不理睬张晓明,脸上也是冷冷冰冰的,像是在生气。

“喂喂喂!你别这样好不好?等等我啊!”

林娅娟下车后,自顾往楼里走去,张晓明又是一瘸一拐地远远跟了进去。这一回,张晓明心里虽是很震惊,但却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小楼其实就是是一幢别墅,张晓明以前虽是没有进个这种地方,但在电视里也见过。所以他除了新鲜之外,就没有在表现出什么来了。他东张西望地看着,也慢慢地走进了屋里去。

林娅娟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轻咬着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张晓明走到她身边,刚想在她旁边坐下,想了想,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小娟,你住这里?”

林娅娟缓缓睁开眼,盯着张晓明看了很久:“我不能住这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晓明在这种豪华的住处里有些浑身不自在,也许是他在苦寒之地呆习惯了,而突然让他进入这种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地方,有一种难以适应之感,他尴尬地笑笑,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难受,“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像我这种出身贫寒的人,根本没有这种福气!”

“难道我这里比那臭气薰天的旅舍还要差劲?”林娅娟淡淡地说道。

“旅舍自然是比不上你这里了,只是我这个随便惯了,要我住在这里,浑身都不自在。”

“你不想住在这里?”林娅娟有了一丝生气。

“不不不…….”张晓明摆摆手,“我做梦都在想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让我栖身。但是,我这个人生得贱,住在这里怕影响空气的清新,所以……”

“那你现在就回你那破地方去,最好永远都别来找我……”林娅娟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听到张晓明那样说,就觉得心里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张晓明默默地看着林娅娟,心里很是难受。在来这别墅之前,他以为林娅娟只是一个家庭很富有的人,但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一切都不是那样简单。看来林娅娟家里不仅仅是富有,而且不是一般的富有,说不定将她的家产折合成百元大钞,可以将他张晓明压死。他这才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他根本不配。

所以,先前的对林娅娟的爱恋在这瞬间便变成了无际的绝望。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怎么会爱上他这样一个文化低得要命,德性又差得要命的人呢。他暗笑自己的愚昧,无知与痴心妄想,有点近于白痴化的妄想。

“你不是要回那破地方吗?怎么还站着,走啊!”林娅娟见张晓明坐在那里傻愣着,不知道他里在想什么,又不说话,心里就闷得慌。

张晓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暗自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提起刚才林娅娟拿进来的包袱,又是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林娅娟以为他突然不想走了,又露出微笑来。

“对不起,你替我付的住院费我现在无法还给你!但我一定会来还给你的!”

林娅娟没想到他回头竟是说这么一句话,顿时像被从七楼上扔了下去:“你滚,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啊!”

张晓明张了张嘴,却没有在说什么,默默地出了门,又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林娅娟见张晓明果真走了,心里就像被针刺一般。当张晓明消失在门口,她就忍不住俯身哭了起来。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张晓明无言的离去会让她如此的难过。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孩?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暗自摇着头。但是如果这不是爱,那为何在听到他受伤后,会表现得那样的心急,那样的心痛;又为何要把他接到家里来住,为何在看到他走后,那样的伤心呢?

一连串的为什么压得林娅娟有些呼吸困难,她收起泪水,仰头看着天花板,呆呆的。

“小敏!”

一声叫唤把林娅娟拉回现实中,她缓缓地转过头,朝发声的地方看去。

“爸!妈!你们回来啦!”

林娅娟欢喜地叫唤了一声,但随即又苦着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来人正是林娅娟的父母,林自强与胡文慧。

林自强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他自学业完成后,就担起了父亲的家业。而他也是一个头脑精明,做事谨慎,有着独到的眼光。所以讫今天为止,他不单把父亲留下的家业搞得欣欣向荣,更是将其发展壮大,甚至把子公司开到了台湾去了。而这一次,因为台湾公司出了点事,他才亲自去了台湾一趟,到现在才回来。

虽然林自强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但对女儿满腹的心事却没有看出来。他自顾回房休息去了。有道是母女连心,林自强没有觉察到,不等于做母亲的胡文慧也没察觉到。

胡文慧见林娅娟忧郁的样子,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当初女儿跟随他们一起去台湾没多久,就一个人匆匆赶回来了。只是当时忙于公务,才疏于理会。现在看到,心里不免有一丝愧疚。

“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告诉妈,妈替你出气!”胡文慧轻轻地把林娅娟搂在怀里,“是不是叶铭?”

林娅娟躺在母亲的怀里,轻声地拉泣着。但当她听到叶铭两个字时,不觉又有些怒气冲天:“别提那王八蛋!我跟他早就分手了!”

“什么?分手了?”胡文慧有些吃惊,他扶起躺在怀里的林娅娟,满脸疑惹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去台湾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呢?”

“妈!你不知道,原来他不仅仅跟我在一起,暗地里还与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林娅娟擦了一直眼角的泪水。

“你说什么?”胡文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了,你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姐搬出去住了!”

“为什么要搬出去?”

“她……”林娅娟有些难以启齿。

“快说,她怎么啦?”胡文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她怀孕了!”林娅娟好不容易说了出来,人却又躺在胡文慧的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胡文慧尤如睛空霹雳,惊得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事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小敏,告诉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你们到台湾不久,姐就打电话给我说她怀孕了,我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便叫我原谅她,说孩子的父亲是叶铭,她说她与叶铭在我之前就有来往了……”林娅娟低声地哭泣着,像是一个被骗的孩子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胡文慧也低声地叹息着,事已至此,她也有些措手无策了。

“你们母女在做什么啊,哭哭啼啼的,吵得我没法睡。”林自强打着哈欠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小梅呢,她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着她。”

林自强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在她们身边坐了下来:“文慧,出什么事了,看你们母女俩,一个哭哭啼啼不成个样子,而另一个也愁眉苦脸的,像是天要蹋下来了一样,真是的!”

“自强啊!要真是天蹋下来,那还好办,有你这个当家的可以顶住,可……”胡文慧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林自强说清这件事,她可知道他的脾气。

“可什么可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啦,吞吞吐吐的不成个样子。”林自强喝着水,淡淡地说道。

“自强啊,咱们的女儿小梅她……她……怀孕了!”

胡文慧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哼,但林自强还是听到了,他手中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小梅她有了身孕!”

“是谁的?”林自强平静下来后,也并没有像开始听到那样的吃惊,“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唉,文慧,看来我们真的是老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可那孩子的父亲是叶铭!”

林自强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呆呆地注视着胡文慧:“你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铭!”胡文慧见林自强那吃惊的样子,有些担心,“自强,你没事吧!”

“胡来!全是胡来!”林自强回过神来,脸上的怒气像是要掀翻别墅,“小梅呢,她人呢?把她叫出来!”

林娅娟也被父亲掉地的杯子惊了一跳,她抬起头来,盯着发怒的父亲,有点害怕。胡文慧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小敏,别怕,没事的。”

“小敏,你来说,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与叶铭在谈恋爱吗!怎么把你姐也给扯了进去呢?”林自强见不着小梅,便问起林娅娟来。

林娅娟怕怕地看着父亲,紧紧地挨在母亲的怀里一声不吭。

“自强,这不是女儿的错。千错万错都是那叶铭的错,当初你就不该让他进公司来。我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天下还真没有在别人与自己的孩子之间说孩子有错的母亲,“他在与小敏认识之前就与小梅有来往了,只是小梅一直瞒着我们。”

“不像话,简直不像话!”林自强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他当然,所以他也不打算在去记较已经发生的事,只要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在说女儿现在也长大了,只要现在结婚,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可他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叶铭,这就让他有些恼火了,“你说说,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呢?”

“自强,事情都已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要责怪孩子了,还是想办法把这件事给平息了才是正确的啊。”胡文慧终是疼爱女儿,母性的爱在此刻显露了出来。

林自强长长叹了口气:“可小敏怎么办?”

“爸,我与叶铭早就分手了,在台湾我要急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林娅娟咬着唇,她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很心痛,便在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像一点事都没有了,“他与姐认识在先,而且我与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我并不再乎。”

“小敏,你真的没事吗?你心里不难过?”胡文慧看着女儿,有点怀疑她在说谎。

林娅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妈,刚开始我是很难过,可现在却一点都不痛了。”

“可我刚才明明见你在流泪啊!”胡文慧终是不相信她的话。

“妈!真的没事!”林娅娟嘴里说着没事,其实心里痛得要命,当然不是为叶铭,而是因为张晓明的离去,她至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妈,我是在为另外一个人难过。”

“哦!那个人是谁?他是做什么的,哪里人?”林自强正担心林娅娟接受不了眼前这个实事,现在听她说在为另外一个人难过,不免有些惊奇,同时也暗叹自己真的是老了,越来越赶不上这个年代的步伐了。但关心子女的心却昭然若揭。

林娅娟见父亲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胡文慧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温和地笑笑:“自强,看你急得,像是女儿还是小孩子一个,容易上当受骗一样。”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看怕井绳。再说,刚发生这种事,我难免不为她担心,怕一不小心又上了别人的当。”林自强说的自是有几分道理。

“但你也要女儿慢慢说啊,你这么一连串的问题,她怎么回答啊。”胡文慧笑着,“小敏,别理你爸,他几十年来就是这个德性,做事风风火火的。”

“我这德性怎么啦?要不是我这德性,你们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吗?再说,你不是也跟我几十年了吗!也没见少了什么的!”林自强忍不住要顶妻子两句。

胡文慧嗔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低声问着女儿:“小敏,你告诉妈,这个人是谁?妈见过吗?人怎么样?”说是不要急,其实她也一样,关心后代,这是做父母的天性。

林娅娟看看父母,见他们那和睦融洽的相处,心里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妈,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甚至还谈不上喜欢。只是他因为我挨了叶铭一顿毒打,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转好。”

“什么?叶铭打人?”林自强已然接受了叶铭脚踩两只船的前事,却没想到他还有打人的记录,而且把人打得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将成为女婿的人。

“那这个男孩人呢?”胡文慧终是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其他的却不是很在乎。

“他刚走!”提到张晓明,林娅娟的心又痛了起来,“妈,他看不起我!”

“他是做什么的?”林自强听说有人看不起他女儿,就好像看不起他一样。暗想有什么人可以视他这个商业巨子于无物一般。

“他只是一个外乡人,到现在还没有工作。”

“什么?外乡人?还没有工作?”胡文慧摸摸林娅娟的头,心痛地把她搂在怀里,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小敏,傻孩子,别为叶铭伤心了,看把你,都气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妈!你别流眼泪了,我没有为叶铭的事伤心了,我说的是真的!”当一滴眼泪滴在林娅娟的脸上,她知道了母亲误解了,便伸替母亲擦着眼泪。

“小敏,如果你真的不为叶铭的事伤心,却为何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林自强毕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情绪没有那么容易冲动的,“你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就把他往家里带,你不觉自己太任性了一些吗?”

“好了,你就别在怪孩子了,她已经够伤心的了。”胡文慧终是疼爱女儿,“这些事,以后在说吧。”

林自强点点头:“不管怎样,我虽不干涉你个人的恋爱自由,但你也得记住,我是不同意你与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来往的。”

“爸,他也只是一时没找到工作嘛!”林娅娟不知为什么,一听父亲把张晓明当成游手好闲的人来看,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如果他是一个用心不良的人,就不会来了家不到一刻就走了,还说等他有钱了就来还我替他付的住院费。”

“小敏,你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这个人是好是坏,等妈见过他后就知道了。”胡文慧轻声说道,“你去把你姐叫回来,就说爹妈不会责怪她的。”

“还有那个叶铭,让他一起来!”林自强补充道,“有可能,把你说的那个人也带回家来一趟,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无业之人有什么了不起,竟敢小看于我。”

林娅娟含着泪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林自强与胡文慧也相视摇着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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