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64000000006

第6章 :缱绻

他们在屋里待了一整天。

雨一直没停,黑沉沉的天色给人以长夜未央的错觉。

李叔着人将饭菜送至门口,他去提了进来。她穿着中衣盘在床上吃,赤足散发,仿佛回到了童年。

他挑着她爱吃的菜喂她,像喂一个孩子,眼中满是宠溺。

“你喜欢扬州菜?”他已看出来。

她点点头,“好像是。”

“你是不是曾住过扬州?”

她略为呆了一呆,黑眸斜斜掠开,“不知道。”

“你以前住的地方什么样子?”

“有个很大的院子,长长的廊檐,每次下雨,娘就抱着我坐在檐下听雨声,看阶下的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她抿嘴笑笑,漾起一丝顽皮,“其实是之前被我揪的,我总静不下来。”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她沉默了好一阵,笑容隐没无踪,“没必要。不管我过去叫什么,现在是迦夜。”

“为什么不再叫我殊影?”

“离开渊山,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影子。”她轻描淡写。

“那又为什么不肯叫我的名字?”他继续追问。

沉默了更长时间,她的唇角抿了下,淡漠地回答:“我不认得谢云书。”

“你不认得?”他的眸子亮了亮,忽然暧昧地贴近,调侃道,“那昨天晚上抱着你的人是谁?”

没想到话题一下转到这里,迦夜怔了怔,脸蓦地发热。

他却不放过,附在耳畔变本加厉地揶揄道:“是谁吻了你,在你身上留下这些痕迹?”轻佻的指尖拨开襟口,微露的香肩密布着点点轻红。

“当时你又对谁求饶?”不安分的手稍稍下移,轻抚敏感的肌肤。

迦夜的脸红透了,缩成一团想躲开他,被他一把拉住。

“告诉我,是谁?”

俯视的眼睛灿如星辰,俊脸挂着邪气的笑,她又羞又恼,别开了脸不看他。

“迦夜?”

“是你,是你!”她抵不过魔音般的缠问撩拨,没好气地回答,耳根已红透了。

他笑了,极爱看她羞不可抑的模样。

“昨夜是什么感觉?”

她捂住耳朵,被他硬拉下来,追问:“我想知道,说一句就好。”他软语轻哄,眼神像一池春水,足以将人溺毙。

她死咬着不肯开口。他眼睛一眨,指尖落到了腰际,泛滥的痒意让她扭成一团,笑得几乎断气,提不起半点劲,挣又挣不开,只好告饶。

枕在膝上想了半天,乌发铺了一身。

“很疼,还可以忍受。”

“只是疼?”他把玩着散落的长发,爱极了丝滑的手感,却好像不太喜欢“忍受”两个字。

她斜了他一眼。

“嗯。”

“这样……”他微微一笑,将她翻成了俯卧,手不轻不重地在背上按捏。略酸的肌肉松缓下来,舒适的感觉极为惬意。

雨声沥沥,灯影摇摇,前所未有的闲适,她觉得自己每根骨头都软了下来,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如一只懒洋洋的猫。肩头的衣被剥下,她没有阻拦,温热的手碰着肌肤,捏压的感觉更为直接,她放纵自己享受这种亲密。

指尖渐渐往下,悄悄移到了俯卧的身子下娇嫩的嫣红,她刚一惊觉,缠绵的吻融化了拒绝,他的唇游移在柔腻的身上,留下一处处专属的印记。

漾起的情欲令她手脚酥软,再也无力抗拒,衣物迅速从身上消失,代之肌肤相接的炽热。初时的痛苦消失了,赤裸的胴体上密布晶莹的细汗,因神秘的欢愉而喘息。

感觉到她已适应了他的存在,他开始放纵自己的节奏,本能驱使他征服身下娇软迷乱的人儿。原始的力量如此强大,她颤抖地轻哼,无助地迎合,承受着一波波的狂潮袭来,在难以言喻的刺激下痉挛着。

当欲望如海水退下沙滩,只剩了爱深情浓的肢体相缠。

雾气氤氲的眸子里有欢悦后的失神,长发贴着汗湿的娇躯,他爱怜地环住不放。她完全没了力气,软绵绵地依在他的胸膛,任他轻柔地抚摸。

“还疼吗?”他含笑低问,满足地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冰一般的人化成了柔软娇痴的尤物。

她摇了摇头,娇美的身子还带着激情所致的绯红。

“我不想你疼,但这会有补偿。”抚着柔滑馨香的肌肤,他在耳畔轻语,说着说着又笑了,不无戏谑地逗弄,“我喜欢这种补偿的方式。”

回答他的是腰侧的重重一掐。

男子吃痛,压紧了她,不依不饶地用唇舌惩戒,带出娇喘连连的笑。

说笑痴缠之间,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阳光再度普照大地,已是黄昏时分,鸟儿在草叶林间欢唱,充满了夏日的勃勃生机。

迦夜在枕上侧着头看,有些微的茫然。

“在想什么?”他敏感地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

“雨停了。”这一日梦幻般的风雨也将过去,像偷来的欢愉时光。

他撑起头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眸里全是温柔和痴爱。

“迦夜,嫁给我吧。”

臂弯里的娇躯一颤,他掀起覆在颈上的发,贴近玉一般的耳,“我们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处宅子,种你喜欢的花,下雨的时候我拥着你听雨打芭蕉,晴天放舟垂钓饮酒,雪天折梅观景弈棋,每一天都这般快活。”

迦夜久久不曾说话,恍惚地盯着窗外的一丛绿竹。娓娓低诉的声音轻柔悦耳,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明知走不进去,却愈加憧憬。

“迦夜?”

她轻轻合上了眼,隔断了最后一点幻想。

“不。”

短暂的放纵之后,他们终究生存在一个现实得可谓残酷的世界,一度无间的亲密并不能改变什么。

“迦夜!”

“忘了吧,这只是个意外。”转过头,黑眸逐渐隐去了柔情。

看着她一点点归于冷淡,他伸手揽紧了纤弱的肩,“别再骗自己,你喜欢我,就如同我爱恋你,我们应该在一起。”

迦夜的眼睛动了一下,忽然满是讽意,“你想要我?要这个破败畸形的身体,这个血债累累,声名狼藉,到了中原仍仇家不断的妖女?你真的仔细想过?”

他轻笑着吻了吻她的粉颊,目光游移在纤美的轮廓,温柔道:“我知道你不会长大,身子又有寒毒,也知道你经脉受损反复发作,还有你的来历,没人会比我更清楚。你怕我将来后悔,我却只担心留不住你会多么难受,比起那些,我更愿意承受你所有的一切。”

迦夜半天说不出话。

他的手覆上平滑的小腹,俊颜柔和,“或许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淡漠的脸刹那苍白,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我体质阴寒,不可能有孕。”

“我是说或许,你身子太弱,还是等调养几年才好。”他想得更远,“得请二哥再替你把把脉。”屡次提及为她诊脉皆被坚拒,她练的又是那样诡异的武功,他实在不放心。

“你一定是疯了。”她只觉匪夷所思,怪异地瞪着他。

“失去你我才会发疯。”他微微一笑,“所以现在才是正常。”

她撑起来跪坐在床上,赤裸的身体在长发遮掩下越加诱人心魄,孩子般的纤弱别有异样的美,神色却是冷如冰雪。

“看清楚我是什么样子,根本不算一个真正的女人,更别提怀有身孕。寒毒附骨,长年食花,为了复仇毁坏得一塌糊涂,不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还要我说多少遍?”

“你说说我想要什么?”他也坐了起来,平静地问道。

“一个出身名门善解人意的娇妻,将来辅佐你执掌谢家,给你生一群健康的儿女,娴雅得体又懂进退,能让令尊令堂称心如意。”

“那是你这么想。”他用力一拉,娇躯跌入了怀中,“你以为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身体,一旦得到就不会再执迷?”发烫的胸膛激荡着怒气,挑起她的下颌,一字一句,“我要得更多,包括你的心和信任,信任到足以放心依赖我,而不是逃避,我要你的每一分每一寸,你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全部。”

身处在热闹如同集市的谢家,她还是有点发呆,不敢相信自己怎会到了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身边的人紧紧牵着她的手,俊颜带着笑意,神色自如地向往来宾朋点头招呼,对各色讶然的目光视而不见。谢震川寿辰之日,江南名士尽皆云集于此,谢家三公子大大方方地伴在一个少女身边寸步不离,自然印证了早先沸沸扬扬的传言。

“真奇怪。”墨鹞远远地盯着两人。

“确实。”蓝鸮也有同感。

“主上的表情……”银鹄仔细地研究。

“好像要拔腿就跑似的,不然他为什么用邀云指扣住她?”碧隼有点拿不准。

“你也这么觉得?”

“我也是。”

“还有我。”

四人都在暗地里纳闷。

“她不喜欢谢家。”墨鹞十分肯定。

“那她还来?”蓝鸮不解。

“勉强主上做不愿意的事……”银鹄点点头。

“只有老大才办得到。”碧隼极是好奇,“我真想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会不会是在床上……”

“让主上听见你死定了!”银鹄打断,在迦夜偶尔扫过的视线中尽量表现得泰然自若。

“你不好奇?”碧隼打算继续冒险,“她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受制于人。”

“我当然想知道,要不你去问问。”银鹄白了同伴一眼。

“然后被主上剥一层皮。”墨鹞幸灾乐祸。

“不会的,有老大在。”蓝鸮比较乐观。

“他会在旁边递刀子。”银鹄讪笑。

“怎么可能?”

“绝对不会错,若那天你们俩跟去了就知道,主上对他重要到什么程度,那真是……唉!”碧隼难得地附和着银鹄,啧啧连声。

“我搞不懂她一直在别扭什么。”墨鹞若有所思,“不管在塞外还是江南,老大的身手相貌均是一流啊,又对她死忠,连名声都不顾了。”

“我看谢老爷子怕要脑门冒青烟了,爱子被人迷得晕头转向,直到寿宴当日才露面,还偕着主上一起出现,搞不好会气得把他逐出家门。”银鹄摸着下巴推断。

碧隼撇了撇嘴,“那有什么不好,离了扬州正好逍遥快活,反正金珠多的是,凭我们还怕有不长眼的敢惹吗?”

“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期待了。”蓝鸮已经幻想起来,“最好今天就……”

“你们真自私。”墨鹞鄙视同伴的短见,嗤之以鼻,“这样老大会很难做,弄得老大声名狼藉你们觉得很有面子吗?”

“我们本来就不是好人。”蓝鸮小声嘀咕。

三人同时点头。

“我们不是,可他是。”银鹄重重叹了口气,“所以才麻烦。”

谢震川确实气极,但没有当场发作,仍是满面笑意地款待来宾。

谢曲衡看得出父亲的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众目睽睽,总不能直斥三弟的不当,唯有睁一眼闭一眼。几个儿子都在帮着打点迎接,长子、次子身边站的是妻子,青岚排在末尾,最扎眼的便是谢云书身边的少女,交握的手更惹来浮想联翩。大袖遮掩下,没多少人能看出他的手指扣着细腕。

前些日子一道陪伴的白凤歌默默望着二人,神色尴尬,更多的是哀伤。谢夫人看在眼里,深感歉意愧疚,碍于身边环绕着众多女眷不便劝慰,只能将她扯在身畔聊些琐事,尽量分散幽怨的女儿家心思。

谢云书怎会不知家人心思各异,各路波澜暗涌尽入眼底,他只是微笑,偶有闲暇不忘低头询问身边始终沉默的人儿。

“累不累?”

“你比我累。”她没表情地扯了个淡笑。

“再过一阵就好,开宴之后我得去敬酒,到时候你陪我娘坐坐。”

“你还是替我找间偏厢躲躲吧。”

“既然来了干吗还要躲?”谢云书扬扬眉,不无调侃,“害羞还是害怕?”

“我怕被那些眼睛射成筛子。”她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听不出喜怒,“谢三公子到底不是寻常人物,确定要在寿宴上气死令尊?”

这次真是忍俊不禁了,他低笑出声,隐在袖中的指尖轻抚纤腕,“还在生气?”

“没。”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是你自己答应陪我一起来的。”

“我可没答应,是你硬要拖我过来。”她有些咬牙,“我又没求你救我。”

“可我为此擅自调动下属得罪了我爹。”谢云书无辜地眨了眨眼,“再说你旧伤发作差点丧命,怎么能再让你一人独处,你实在不肯来我也只有缺席,虽然可能会换来爹一顿痛打,或者直接将我赶出家门,我也认了。”

“是你多此一举非要我来,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撇开头懒得再看他,恰好瞥见青岚和宋羽觞凑在一起望着这厢低议,不远处沈淮扬凝视良久,像是想跟她说什么。

“那是沈淮衣的弟弟。”

她收回视线盯着脚下,许久没有做声。

“我告诉他是你送回了淮衣的骨坛,他大概有许多话要问你。”谢云书柔声低询,“要不要和他谈谈?”

“人是死在我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黑眸如幽深晦暗的井,寂落而消沉。

“我不信是你,是不是教王……”

她沉默了好一阵,久到他以为不会再有答案。

“淮衣……劝我离开渊山,那时我刚恢复记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遥远的记忆多年后仍刺痛心扉,“当时教王对我来说太强大,报仇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很害怕,淮衣说我不该在那里,想带我一起走,冒险去偷赤丸的解药……”

“他泄露了行藏?”

“他闯过了重重机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解药……”纤细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心下一沉。

“假的?”

迦夜脸色惨白,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费尽心机盗出来的却是蛊引,教王故意用这种方式惩罚敢于犯禁的人。”她仍然无法释怀,“他死得那么痛苦……”

“这不怪你。”他立时明白了因果,蛊引的厉害他亦深知,一旦入体势必激活体内潜藏的蛊虫,穿入脏腑撕咬,剧烈的疼痛令人只求速死,直至最后蚕食入脑,其间生受的折磨不可想象。

终于清楚了多年的疑问,愈加心疼她的自责之苦,柔声劝慰道:“你没有错,他一定也希望你那样做。”

她脸色苍白地摇头,“他是为了我才冒险行事,最后我用寸光刺进了他的身体,他还……对我笑……”细指揪住了心口,她抬起眼,被心底的穿心之痛折磨得难以自拔。

“像对我娘一样,从这里扎下去,我还记得把利器刺进胸膛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清冷的声音渐渐不再平静,“你知道我多恨教王,我最在乎的人全被我亲手杀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当杀人工具,我要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变成令人憎恶的妖魔,只要能杀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迦夜!”

谢云书按住了单薄的肩膀脱口低唤,她散乱失常的眼神令他心惊。

“迦夜,教王死了,你已经杀了他。”

他轻柔地劝解,试着让狂乱的双瞳冷静下来。

“教王死了,你做到了。你没有任何过错,别再责怪自己,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后悔问了本应埋藏的话题。一个人若背负着沉重黑暗的过去,永不弥合的伤口,唯一能做的仅仅是不再提起,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身子,能承受多少心神俱裂的伤害?

迦夜已到了极限,如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在重压下苦撑,被铅灰色的宿命反复拉扯,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断裂。

“别想太多,你做得已经够好,更不曾对不起谁。”

当杀掉仇人的信念占据了全部心神,成功之后她还剩下什么?这一瞬,身畔的人竟是那样脆弱,让他充满了担忧和疼惜,极想把她拥入怀中温柔安抚。恰在此时传来了青岚的呼唤,众人欣然入席,揖让之声不绝于耳。宴席已开,礼法所限,他必须与兄弟们同去敬酒陪宴。

迦夜回过神,镇定了一下情绪,拨开压在肩上的手。

“你去吧,我没事。”

“你答应我不要擅自离开。”谢云书担心地叮嘱。

“嗯。”

她勉强应了一声,又在他紧追的目光下补了一句,“我答应你,若走我会跟你说。”

他仍没有放开手,拉着她走近宾朋满座的正厅,“你暂时和我娘坐一处。”

“不用。”她立住了脚,眉尖蹙了一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坚持,他只有妥协,将她引至幽静的偏苑,嘱咐下人备好精致的食点,迫不得已去正厅尽人子之责,一心企望着华宴早些结束。

迦夜情绪不稳,他终是挂心,唤过四翼中潜藏之术最精的墨鹞,嘱他暗里留神看顾她。

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揉了揉额角,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满杯,慢慢咽下去,紊乱的思绪似乎缓和了少许。

清冽的美酒入口香甜绵软,第一次纵容自己头脑空白,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独饮了半晌,一壶酒下去热气上涌,就着苑内的花泉洗了把脸,微凉的水一激,顿时清醒了些。

身后传来了足音,她回头瞥了一眼,顿时僵住了,指间微不可觉地发颤。

带着书卷气的斯文少年,干净腼腆的笑……

多年前的那个人又在身前,捂住染血的腰肋对她微笑,“别怕,我们过了关,你不会死……”

灰蒙蒙的夕阳忽而化成月夜,他在花树下朝她伸出手,“迦夜,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刹那,又幻化成垂死的模样,强忍着非人的痛,连挤出的笑容都变了形,嘴角的血不断涌出,每一次呛咳都涌出大量的鲜血,“对不起,没能带你走,反而让你难过……”

她茫然注视着眼前的人,不敢忆起的过往一幕幕闪现,竟忘了身在何处。

“叶姑娘。”对方迟疑地呼唤,犹豫不定。

幻象消失了,她退了一步,轻轻合上了眼。

“叶姑娘,请原谅我当日的无礼,我实在不知姑娘就是千里迢迢送大哥回来的人。沈家上下铭感厚恩,请受淮扬一拜。”

还未拜下,眼前一晃,纤影已飘然避开。

“不用。”清冷的声音起伏不定,她没敢再看他,“淮衣他……对我有恩……我理当送他回来。”

眼前的女孩周围似乎有种难以接近的气场,沈淮扬不敢再走近,略窘地开口,“我险些害姑娘丧命,冒犯在先,罪责甚重,若是有什么法子能够弥补,淮扬万死不辞。”

她淡瞟了一眼这个局促的少年,目光落在远处的花架上,“无妨,反正我也没死。”

少年被噎了一下,不知所措,想了想,又开口问:“叶姑娘和我大哥是旧识?”

“嗯。”

“他在那里……过得怎样?”

少年期盼的目光闪亮,迦夜呆了一阵,艰涩开口道:“魔教的训练很辛苦……不过他做得很好,武技和意志都很强……非常出色,总能闯过试炼……”

咀嚼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少年的眼中漾起了骄傲的神色,好一会儿才问出他最想知道的,“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沉默了半晌,迦夜忍痛道:“他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大哥是……”

“战死的。”黑眸闪着幽暗的光,“他勇敢坚强,至死不曾退避,没有辱没你沈家半点声誉。”

少年红了眼眶,又忍不住自豪之色,“大哥……走得痛苦吗?”

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尽可能说得自然,“不……一瞬间就结束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不曾察出异样,心里只觉得少许安慰。

“多谢叶姑娘告知,想来家父家母也能稍感慰藉。”

实在没力气再说话,她点点头,便想逃开。

“叶姑娘。”

少年急急唤住,踌躇了片刻,又开口道:“可否容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迦夜顿住了脚,无声听下去。

沈淮扬清秀的面孔闪过一抹尴尬。

“请姑娘饶莎琳一命,虽然她曾对姑娘不利……”

听谢云书大致提过幕后的主使是何人,并未留在心上。杀戮多年结仇无数,她早就懒得去想报复者是谁。

“她怎样了?”

“她被南郡王世子交给谢世兄任意处置,目前被押在谢家的地牢听候发落。我知她冒犯了叶姑娘,但请念她去国流离辛酸坎坷,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叶姑娘如何惩罚都是应当,只是莫要取了她的性命,也算行行好事。”

“放了她也无妨,你既然有心就把她接出去照应,总比送回南郡王府要好。”迦夜随口应承,沈淮扬未想到她如此大度,不禁大喜过望。

“姑娘不再计较她鲁莽得罪之处?”

“不算什么,以她的心智阅历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差一点就成功了,我该赞一声才是。”

沈淮扬听得两眼发直。

“如果她还想报仇,再试试也无妨,运气好会有可能成功的。”

她看起来那么满不在乎,沈淮扬反倒紧张起来,“不会,不会,在下一定力劝莎琳打消妄念,绝不让她再来惊扰姑娘。淮扬告退。”

望着少年背影,她又想起了那个人,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手心。长期握剑让细白的指掌添了些薄茧,曾经有人瞄着她的掌纹笑嘱,茧子要修一修才不碍握剑,这样一双手变形了多可惜……总有一天你会放下剑,做一个寻常的女儿家……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似乎只是沉默。

五岁拿起剑的那一刻,已不可能再回头,真要放下了,大概便是死的那一天。

放不下的宝剑,离不了的江湖,这条漫长的道路永无尽头,试图救赎的人比她更早逝去,只余下凄怆的怀念。

而此刻固执地留在身边不肯放手的,又能坚守多久?

“请你放过他。”这回打断思绪的是她极不想见到的人。

原本甜美的音色,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尖锐,勉强装出镇静的样子,明显隐不住嫉妒和怨憎。白凤歌立在月门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以鼓足勇气。

迦夜没有理会她,默叹了一声,抬手倒尽了残酒。

“这样或许有些无礼,可……你真的会毁了他。”白凤歌强迫自己走近了几步,注视着喜怒莫测的素颜,孩子般的外表下有着足以令人恐惧的力量,她厌恶,恐惧,又不得不继续。

“谢世伯不会容许云书娶一个魔教出身的女人,何况他为你一意孤行,激起了江湖朋友的诸多猜疑,闹得满城风雨。你不知道谢世伯有多生气,把谢大哥和青岚都骂得抬不起头……

“中原有中原的规矩,家世清白比什么都重要,你进不了谢家,没人会接纳你,甚至会因你的来历而导致云书被看不起。他是谢世伯最看好的儿子,前程似锦,将来必定是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而你会让他失去这一切。”

迦夜无所事事地抿酒,指尖拨弄着杯壁,仿佛全未听见。

“你并不喜欢他,不然怎么忍心那样对他,你在利用他的迷恋折磨他,以此为乐……只缘他身份特殊,出身江南大家,所以你希望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离开了魔教,你想在中原获得更多的权力地位,才不肯放过他……”盈盈的眸子浮起了泪光,白凤歌满含怨嗔地指责,语声已有些哽咽,“可这样下去你会害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同类推荐
  • 青春少女校园忆

    青春少女校园忆

    四个快乐的少女,一所神秘的贵族学院,她们将展开一场神奇的冒险,这将是她们童年中最美好的回忆……
  • EXO甜蜜之恋

    EXO甜蜜之恋

    某高中,你偶遇12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给你一次选择和他们其中一个人在一起的机会,你会选择谁?
  • 狐狸萌萌哒

    狐狸萌萌哒

    狐の萌え萌えほんとうに白狐そこない精すごしていました三生花开花落倾城美恋。狐狸君,来世我还要在看见你。与你白头到老,永恒不息。我愿用我一世倾城,换与你在一起。曾为他喝下孟婆汤,他是妖,她是人。这段爱恋最后何去何从。九尾狐之约,倾城美恋,人狐相恋.狐狸君你好纯情,来抱个。“男女传授不亲!啊啊啊!”狐狸君,狐狸君,我们结缘吧きつね君、狐君、私たちと縁を結んだのだろう狐狸未成精,纯属太年轻。狐狸大人啊,狐狸大人,修仙不足。--PS--作者是懒猫,字数有点少请谅解。所以呢,因为我懒,亲们还是去看双炽大大参考吧。---END---
  • airball—篮球狂想曲

    airball—篮球狂想曲

    青春,奋斗与激情的代名词。那时的梦想已成我们追寻的目标。篮球,一个迸发激情与活力的运动。当青春、爱情、篮球相遇的时候,将会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碰撞。前方的道路不管有多艰难,阻挡不住我的火热的奋斗精神。科比?布莱恩特正向我们招手,迎接我们胜利的比赛。
  • 千金公主的初中生活

    千金公主的初中生活

    妘汐悦真名南宫妧嫣,九岁因天生聪慧被哈佛录取毕业后因为政治联姻,逃婚离家出走。女主早已来到了私人小岛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
热门推荐
  • 回炉人生

    回炉人生

    陈志泽是个俗人。北漂五年的他,一事无成。二零一五年的春天,他的人生,回炉了。
  • 一吟关雎

    一吟关雎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诗经,关雎]寒以鸠,欢迎喜欢,我是不会弃坑的人。
  • 可否让我默默守护你

    可否让我默默守护你

    千玺,对不起,离开你是我不得已的,也行这样对谁都好
  • 独霸仙途

    独霸仙途

    猪脚籍贯:X猪脚身世:2X猪脚能力:BT女主身材:CC本书情节:YY这是不ZB的猪脚的NB的故事;这是一个欲仙欲死的修仙的故事;这不是霸道而是非常霸道的故事!!
  • “男”助理的诱惑

    “男”助理的诱惑

    陌冰影,陌氏财阀的独生女和洁氏财阀总裁的唯一孙女。在她迷上耽美动漫后,就发誓要把所有男人都掰弯。可是却遇到了他这个命中注定的克星。
  • 末世狂暴

    末世狂暴

    在末世挣扎了二十年的秦力戒重生回到病毒爆发前三天,上辈子卑微的生活他不愿意再来一遍,他这一世,要站在巅峰!这世道想要活下去,就要比别人强!这世道想要过得好,就要比别人狠!这世道想要过的安逸,就要比别人阴险!这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信仰坚定却崩溃的时代,这是一个应有尽有却一无所有的时代,这个时代,属于强者!群:495161168
  • 裸舞

    裸舞

    本诗集已于2004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星星》诗刊系列文集之一。
  • 花心王爷:专宠水嫩王妃

    花心王爷:专宠水嫩王妃

    天了噜,穿越到陌生朝代,还被王爷当街打劫!王爷欺人太甚,不仅劫色,还说她只配做玩物,直到他玩腻了为止。去他大爷的吧,本妃要逃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工作虐我千百遍,我待工作如初恋

    工作虐我千百遍,我待工作如初恋

    "二十种工作初体验,二十段花样年华。二十篇给所有年轻人勇气的故事,二十位天涯、贴吧、豆瓣、知乎首页推荐的作家——一千万次的心动阅读。 “你心里有光,你什么都不怕,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梦想吗?”“我只不过去了一个你们没去过的地方,干了点比较冷门的活而已。” 牧羊少年,留学打工学生,火车司机,妇外科医生,小学班主任,导演助理,文具店长,婚庆公司司仪,牙科医生,打击乐手,图书编辑,人力资源经理,咖啡师,化学工程师,程序员,快递员,电影放映员,民航飞行员,远洋巨轮驾驶员,边境辑毒侦查员,在书中一一闪亮登场,为你再现一个个妙趣横生、精彩绝伦的职场瞬间,那些决定人生走向的关键节点,那些灵魂饱满的惬意时光。”
  • 虚空之主

    虚空之主

    曾经有人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成为至强者,我说我只是想复活我的亲人罢了。索里如是说道。步入圣域不够,那我便成为神,如果成神还不够,那我就成为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