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肖敬腹腔内积水基本排尽。肖敬本人同意进行手术,不到半年的要老婆孩子操心侍奉他的日子他无论如何都受不了,人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上头爹爹有老婆和大姐照顾,老婆有女儿安然陪伴,最放心不下的女儿如今也找到了良人,就算手术失败,他也可以放心的走。或许是人濒临死境,就会产生最坏的打算和最高的觉悟。
周庆收回听诊器,对身边的实习医生说道,“点滴里加5毫升β受体阻滞剂,4毫升利尿剂,其他成分不变。”她把听诊器放回口袋,又继续对靠在床上的肖敬说道,“肖先生,最近气色好了很多啊。”
肖敬笑着说,“对亏了钟逸这几天的照顾,要不安然和她妈妈真的忙不过来。”
陈英也附和道:“多亏了他我们也才能这么快转院,多好的孩子。”
“多大点事儿,也就这几天送送饭而已。”周庆脸上写着自豪,嘴上却笑着贬低小儿子,“每天晚上都过来,我这当妈的在这医院工作几十年他来这得次数都没这两个星期多!”说着还有意无意看看旁边帮肖敬掖被子的肖安然。
肖安然脸皮薄,被长辈们调侃得不好意思摸着后耳笑,兀自想到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没有人给他泡咖啡喝?咖啡里记得要加四分之三颗糖,还要拉个漂亮的花,看到心形的花他的心情也会变好。
周庆留下一份手术同意书便交代几句便走了,肖敬拿起手术同意书很认真地看了起来,“安然,你帮我看吧,我看着头晕。”
肖安然很郑重的接过手术同意书,经皮瓣球囊扩张术,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即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每一个百分比看得她依然心惊肉跳,看完之后,她面对爸爸,语气凝重,“基本上和周医生说的一样。”
肖敬点点头,伸出手,“拿来我签字吧。”
肖安然手捏得很紧,肖敬稍微用了点力才把同意书给扯出她的手心,“爸爸?”
肖敬看了看女儿,郑重地在右下角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套上笔套后说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安然,凡事要向好处看。”
“爸,从小你就很尊重我的选择,在我错的时候才加以引导,我一直相信你的决定是最合适的。”但是,上辈子痛苦的记忆常在夜梦中出现每每总惊吓得她一声冷汗,她不敢说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愿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在想什么?”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晃。
“没什么。”看到苛钟逸,莫名地安心好多,“我在想,幸好有你。”
苛钟逸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又考虑到二老还在,便只说了句“不客气。”听得旁边的陈英抿嘴直笑。
第一次手术持续了6个小时,六号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的时候,肖安然蹭得站起来,腿坐麻了幸亏苛钟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护工把还在处在麻醉状态的肖敬推了出来,两个护士搀扶周庆出来,周庆五十八岁的年纪六个小时的精密手术后体力有些支持不住,她耳上还挂着蓝色口罩一看到等待在外的她们母女两个、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地说道:“手术很成功,将病人推回普通病房,持续观察是否可以可以达到扩大瓣口面积、减轻瓣膜狭窄、改善血流动力学和临床症状的效果,三个小时麻醉过了病人会醒过来。”
苛钟逸走上前去搀扶着自己的母亲,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也落下,“妈,辛苦了。”他是第一次看到年轻不再的母亲进行一场手术后几乎虚脱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平常对母亲的了解和关心实在太少了。
周庆一眼就看出儿子在想什么,如出一辙地挑了挑眉,“怎么,这时候知道心疼我了?哎。”她推了推儿子的手,“把儿媳妇先追回来再来关心你老妈吧,快去吧。”
苛钟逸还是很执着地攥着母亲的白褂衣袖,抿了抿唇,安然那边应该没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快去吧,现在可是邀功的好时机,不然你老妈的作为就白费啦。”周庆甩开儿子的手,招呼护士扶她去休息,走到拐角还瞪了一下仍愣在原地的小儿子一眼,活像是两把手术刀森森然朝儿子射去,看得旁边的小护士心里直发憷。
苛钟逸看着母亲的疲惫的白色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抬起长腿过去追肖安然他们,推着手术车到了病房后,苛钟逸和另外两个护工把昏迷着的肖敬小心翼翼地从推床抬到病床,又给他盖上薄被,尽量不触碰到手术点。
陈英抚摸着肖敬安静苍白着的脸,靠在他枕头的一角流着泪低声抽泣,释放六个小时内所有沉默着的情绪。
肖安然也满足安心地环着苛钟逸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你就知道没事对不对?”
苛钟逸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她发间的芬芳,“有我在,怎么可能有事。”
在肖安然父亲手术的这段时间,Keying迎来了一批实习生,人数四五个,其中有魏之,徐教授的得意门生之一。
肖安然父亲出院后要休养三个月准备第二次手术,肖敬目前情况良好,每天要吞243颗各类各色的药丸,母亲陈英照顾他,肖安然也暂时回到了日常工作岗位。自从肖安然一回来,公司的气氛明显活跃许多,至于具体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她刚踏进公司就看见几个新面孔,还看到了魏之,听苛钟逸说最近新进一批实习生,看来就是他们几个了,路过魏之的格子间,她停下脚步和他打了个招呼,“学长加油!共同努力哦。”
她身上总带着执着和希望如同夹杂着纯氧的风唤醒死寂一片的土地,魏之嘴角带笑,“好啊。”
她和Julie说了几句父亲的近况,Julie也表示公司特别忙没时间去探望的歉意。
在肖安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Keying最近秘密评估的南江区、弋北区、花申区都悉数拍卖,而且都是拍卖给了LAN,法人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蓝家大小姐蓝筝!除了南江区以卖价29.2亿高上许多,其他来两个地区的拍卖价格分别是21亿和19.8亿,都还算是正常。不过LAN的竞争对手金铭怎么没出手?除非……肖安然眸色一深,不敢再想下去。
这几个星期蓝筝的动静可真够大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惊得他那还在新西兰私家岛屿度假的便宜老爸急急赶了回来,是兴师问罪还是大加赞赏?肖安然不得而知,她摇摇脑袋,继续帮Julie处理一些case。
“安然,苛总叫你进去。”Julie刚出刚签好的文件出来,对还在敲着键盘的肖安然说道,“哦,还有记得……”
“我知道了。”一杯现磨的咖啡。
Julie调侃道:“你男人可真够挑的。”
“是啊。”几乎是脱口而出,每次都是苛刻的一大堆要求。
Julie被肖安然那么的毫不犹豫惊吓得都假惺惺地捂住了嘴,“承认啦?我们苛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勇猛无敌啊!”
“去你的!”肖安然轻踢了一下Julie的腿就踩着步子去磨咖啡。
“还真是欢快啊!年轻就是好。”Julie看着她很快消失的背景感叹。
“Julie?你好。”一拿着文件的实习生打断她的遐想。
“哦,你是魏之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Julie把手上的文件一个个理好插到办工作上的小书架上。
魏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刹那间让Julie分不清楚是眼睛折射的亮光还是他眼里异样的光彩,他礼貌问道,“现在可以交图了吗?我画好了。”
Julie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做的挺快的,好好干啊!”
魏之笑,无意间瞥到她桌上的小孩照片,“当然可以,Julie姐你结婚了?”
Julie笑了,语气轻松,“结婚了又离婚了,小孩的抚养权归我。”
“不好意思问你这些”,他语气有一丝——感伤,“那我先进去了。”
Julie看着他笔挺却消瘦的背影,拇指抚摸着宝宝的照片,若有所思。
肖安然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苛钟逸和魏之在忙着讨论什么,苛钟逸一派胸有成竹、如汤沃雪的神情,而正在思考的魏之明显有点实战经验不足。
苛钟逸食指点了点办公桌,肖安然会意把咖啡放在他手边。
魏之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透过玻璃镜片的眼睛一亮,苛钟逸抿着咖啡,尽收眼底。
苛钟逸继续说道:“图做的很好,但缺少经验,可以采纳我的建议试着修改一下。”
魏之接过他递过来的图纸,“谢谢苛总。”这个男人,的确厉害的可怕,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经商战略,他很佩服。
魏之出去后,肖安然走到他办公桌后,居高临下看着他,试图在他面前寻找到一点气场。
“怎么了?”苛钟逸放下杯子,双手搭上她细细的腰,“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上唇还有一些奶泡泡,肖安然一瞬间被萌到,气场一下子就崩了,她食指擦了擦他唇上的奶泡,“我要问什么,你知道。”
他眉毛动了一下,“你是说金铭为什么不和LAN抢地?”
“是,蓝筝是有本事,可是本事还不足以让金铭放下触手可及的利益。”她冷着脸说道。
他钳着她的腰往他座椅上带,她硬是僵着不动。
苛钟逸叹了口气,“两个原因,一是我和金铭老板金木曾在国外是同学加好友,二是,蓝筝也认识金木。”
“是你介绍的?”
“是。”
果然,肖安然冷笑着,拨开苛钟逸的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你这样把她送到一个已婚的男人手里,即使她也愿意,可她毕竟才二十三岁,思虑也没有你那么周全。”
她出去了,苛钟逸手里的咖啡杯几乎要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