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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打“楚乐庄园”的庄民被清走,这里才正式成为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厂,几十辆铲车即使在黑夜里也轰鸣着,在车灯的照射下,一座座空荡荡的房舍被铁铲荡塌,轰然冒起烟尘。唐娴母女只能无助地观望着,那些新世界的象征如同巨兽咆哮,它面前那对母女是何等地微不足道,甚至一口气就能吹跑她们。尽管如此,她们靠纯真的理念生活着,坚信自己能得到完美的回报。但是,胡福走后不多时,安琪儿却呼吸局促,她直愣愣地尽可能张大嘴巴喘息,并不住地捶打着前胸。唐娴只管不住地叫着:“琪儿,你怎么了。妈妈在这儿,你不要怕。”

这时,安琪儿用手指着自己的口腔,勉强地挤出:“闷,闷,闷死了。”

母亲没有办法就哭着将女儿抱起来:“我的孩子怎么了,老天,开眼吧,她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连父亲的样子也没看到。”

乞求注定无济于事,然而当她背着女儿走到“玄林”,女儿就感到舒服了许多,唐娴索性就搬来几块木板铺上垫子将她安置在这里。

在“玄林”的荫庇下,安琪儿得到了安宁,她静静地睡熟了,蓬松的树冠把灿烂的阳光筛出无数点光斑像撒在身上的片片花瓣,长尾山雀不时地在林间低徊,沟壑里的溪水依然静静地流淌,唐娴环视“玄林”,仿佛身临太平圣境之中,渐渐忘却了林外的嚣张。女儿手指前面惊喜地叫道:“妈妈,那不是爷爷在讲学吗!跟你说的一样,父亲和奶奶都在树后微笑呢。我们快过去吧。”

“你说什么?你父亲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见。”唐娴说着就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寻找。

“妈妈没有看见,真糟糕,我不高兴了,他们就在那里,你怎么会看不到呢?”安琪儿埋怨母亲,母亲只好违心地说见到了。女儿这才露出了微笑,甜甜的微笑缓解了唐娴的紧张。

唐娴回望着家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几束白色的雾带蒙住了,咫尺之地似乎缥缈起来。唐娴被这一派隔世的虚幻弄糊涂了,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回到自己的家。她为女儿盖上青花布单便试着回到自己的家,她们来到“玄林”下已有几日,也需回家看看。家,一直是不用怀疑的归巢,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居然虚无起来。然而,当她离开“玄林”却不见了自己的家,她向前走了很远,约莫已经足够到了回家的距离,她眼前依然是浓浓的雾障,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家。她开始陷于疑惑、惊恐之中,不敢再向前行进一步,她转回身想要再一次返回“玄林”,但她的脚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只听到女儿在微弱求救:“妈妈,我想呼吸,我想呼吸……救救我,我不愿意死,不愿意离开你。”

听到呼救,唐娴真的急了:“等着我,妈妈就到!”

她的两腿打战,一歪一斜地向女儿的方向跑,直到她被绊了一跤,才仔细寻找女儿的声音,周围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她屏住呼吸,站在原地停顿了好长时间,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世界所有的生命都远离了这里,她突然撕破嗓门儿绝望地叫喊:“安琪儿!我的安琪儿!你在哪儿!”

当浓雾渐渐散去,一颗乌红的太阳被嵌在眼前,才能看到一个孤独的女人在薄雾里漫不经心地徘徊。她低下头,像是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她的腰再也不能直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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