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暮夜灰云上,起了淡风,把云团中的一轮半月遮挡的时隐时现。
剑萧阁周围寻不见半个人影,也无人声,就连狗吠也无从听得。只有其院内偶尔渗出几声凄厉惨叫,听得人毛孔悚然。
月旬正夏末,闷热的空气把院内的血腥恶臭熬得浓重,上空积云白光闪动,发出闷响,似将要降下一场暴雨。
颜忘仇左脸显出一大块淤青,嘴角挂着丝丝血迹。然是刚才吃了一击重拳,从那伤处上看,那一拳来的厉害,直过了良久,才瞧见拳印逐渐散去。
末飛更是经了一场恶战,右臂袖口被画出一宽大口子,袖内手臂上鲜血满布。
再瞧那黝黑大汉二人,伤的比仇飛二人更重,更为壮硕的黑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单手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浑身是血。
那消瘦黑汉退的较远,左肩内骨已经断碎,左臂只能软无力的垂下,浑身是血不说,脸上近乎变形,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那消瘦的黑汉,嘴角上扬,露出一脸怪笑,吸了一口气,轻叹道:“纵然听闻颜堂主,从小天生神力,武术上的造化天赋异禀,但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超凡。是我们轻敌了……呵……”转头,对着左前方的壮硕大汉低语了几句。
那壮汉从衣兜中拿出一颗蓝白相间的药丸,仇飛二人见况,自然知晓那颗药丸不寻常,待看见壮汉欲见其送入口中,只觉不妙,末飛身法迅疾冲向壮汉,一个刀腿向上,踢在了那壮汉手腕处。
壮汉被脚力震得松了手,药丸登时朝空中飞了出去。
另一个断了肩骨的消瘦黑汉见此,立马朝那二人冲了过去,一跃身,踏在了同伴的肩上,借着力,向上空跃去,来势极快。
一手身向那蓝白药丸,正要抓到之时,突感脚踝吃力,还未回头,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下。撞在了地砖上,地砖被砸的粉碎。消瘦黑汉抬头,才知是颜忘仇,只好立即起身朝安全处退去。
末飛见得药丸此下无人可拾,正从空中落下,便一转脚力,纵身向药丸跃去。哪知那壮硕黑汉亦是见此,以不落于他的速度也朝空中跃了过去。末飛一惊,急忙伸手夺抢。
更让人料不到的是,那壮硕黑汉跃在空中,伸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颗大头。且不是朝着药丸飞去,而是朝着正欲抢夺药丸,末飛的那只前臂。
见其瞪眼张着大口,宽大的牙贝露着浅光,舌边唾沫横飞,模样狰狞又恶心。
见势,末飛心中多少明白自己躲不开这张大口,可若是缩回手,那药丸必定要落入黑汉二人手中,但如继续抢夺药丸,就算握在了手里,手也会被咬断,心下一决,咬着牙继续手伸向蓝白药丸,只是并没有将药丸握在手中,而是伸出两指用劲一弹,药丸霎时朝墙外边飞了出去。
随之,壮硕大汉口中咔嚓一声响,鲜血咄嗟飞溅。
琳琳鲜血从壮硕黑汉嘴中滴落,一甩头,“吐!”一只断了的前臂弹落在了地上,撒了满地点点鲜血。
末飛右臂传来剧烈疼痛,额上冒出冷汗,但其神色沉着不变,双眼紧瞪那黑汉,左手将臂袖撕下,包扎右臂伤口。
颜忘仇急忙赶向末飛,见到末飛惨境,口中道:“你的手……”
末飛道:“药丸被丢到了外面,他们一时半会算是拿不到了。”
话音落地,仇飛二人身后白光一闪,听得爆炸一声响,再回头,身后已经烟雾四起。
仇飛二人才发觉,这时间天上云团已经紧紧密布,再见不到什么皎白月光。
而身前又吃了一记“烟雾弹”,在漆黑的夜幕下,再寻不见黑汉二人的身影。
正以为那两个恶徒知道打不过想跑的时候,耳旁听得一声石头断裂的声音,仇飛二人提高警惕,被身而站。
只听一声怒吼,烟团里立马现出一块黑影。
黑影急速放大,朝仇飛二人所站的位置冲来。待黑影显现,才知是一石桌,但已到眼前,仇飛二人只好先闪身躲避。
石桌撞到硬物,发出轰隆巨响,随之似有砖头坍塌的声响,又掀起一片尘埃,显得烟雾更为浓厚。
“注意上边。”末飛背身着颜忘仇,警惕道:“别让他们跃过墙,去拿那颗药丸。”
颜忘仇抬头,才发觉虽然周身被烟雾覆盖,但越是浓厚的烟雾,重量相比空气就会越重。头上空的可视度,明显要高于自己周身。只要那黑汉二人想要越出这堵墙,就必定会被发觉。
当下两人凝视屏气。
呼的又是一声,一钝圆的石椅飞来,仇飛两人轻松躲避。
呼呼呼,又是几声,石椅一个挨着一个冲向仇飛二人,但其二人皆是毫不费力躲开。眼下只要等烟雾稍微消散,就可看清周身景象。
但末飛心中略觉奇怪,那黑汉二人放了烟雾,却不逃散,而攻来的那些石桌石椅,准确度简直偏差的厉害,可见黑汉二人在这雾团中也是见不得自己的位置。
那这一记烟雾弹,究竟何意。
正想于此,雾团内传来重重脚步声,随之一道灰冷白光划过,黑汉二人左右齐攻。
颜忘仇冷喝,抽出拳头,勾拳朝黑汉下颚挥去,那消瘦黑汉一缩身,躲开了那一拳。但拳头躲过,肚子上立马又来一脚,这一脚是叫那消瘦黑汉笔直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吐出满嘴鲜血。
同时间,壮硕大汉挥着半截断刀,朝末飛砍去。末飛侧身躲开,那大汉跟上又是一刀,但来势怪异,划出一个弧度,就缩了回去,居然只是一个幌势。随后,壮硕大汉掉头转向,用最快速度笔直朝另一侧冲了过去,与先才那些石桌椅飞向相同。
“他这是?”末飛念光一闪,脸上露出惊容,大喝:“那颗药丸!”急速跟上。
这才知道,先前那些石桌椅砸去的方向,目标根本不是仇飛二人,而是他们身后的那堵高墙。而那些泥砖坍塌的声音,正是那高墙被砸出了一个小口。
末飛跟近黑汉,到了高墙前,那黑汉知道速度上比不过对方,便弓起身蓄力,朝高墙破洞两边的泥砖撞去。那块墙面本就已经被石桌椅砸的松垮,被这大力一撞,洞口周围大面积的墙面坍塌了下去。
末飛急身向后回避,眼前被泥砖坍塌阻拦,又是掀起整片的泥雾。
再跃过废墙,末飛脸身全是泥黄,向前张望。
今日的剑萧阁下人死的死伤的伤,能走的全都跑了,无人点灯,四下无光。那黝黑皮肤的大汉,借着暮色,仿佛消失在了一般。
片刻,远处发出异动,末飛定眼望去,见得几缕比月色还黑的黑烟。
黑烟越来越浓,烟势越来越大。
末飛凝神缓步靠近。
黑色浓烟中,红光忽闪,一双血红凶眼陡然冒了出来,随之一声疯狂的怒吼,大口一张,露出黄白的獠牙……
墙另一边已经烟雾散去的差不多了,颜忘仇听见这声怪吼,急转身,还未向前一步,墙面轰隆一声,又被砸出了个小口子,末飛身躯砸穿墙面,都未停下,还直飞了三尺,撞在大树干上才停下。口中鲜血涌吐,染了满地,无力道:“小心……”
颜忘仇盯向墙面方向,忽敢地面一下一下的震动,响声越来越近。
磅的一声巨响,整堵墙被那怪物一拳砸成稀巴烂,周边墙面轰隆倒下。
这下看清了那怪兽的真面,竟然是那壮硕的大汉,但其凶眼露红,似野兽一般失去理智,脑中剩下的只有不停的杀戮。通体黑色,体高三米有余,上衣已经被放大的身躯撑爆,只剩下少许的裤布附在腿上。
“兽汉”口中发出咕噜声,巨手拨开身边的废墙,迈步朝墙内走去。忽提速,冲向颜忘仇,碎裂的泥石被其脚步震的在地面上颤起。
一拳由上至下垂下,掀起一阵大风。
颜忘仇撑起手,全力吃下这一拳。
两拳相撞,响声震耳。颜忘仇脚下地面向外碎裂,一只脚几乎要陷入地下。
又是一拳垂下,颜忘仇被迫单漆重跪,脸上怒意大起,恶叱一声,扛着那两双巨手,竟是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周身热流环绕,面容被这股热流覆盖的模糊不清。
“给……我……滚~~!!”颜忘仇扛着兽汉,全力背摔过去,那兽汉庞大的身躯应声而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料兽汉虽倒地,但起身之速甚快,一挥手掌,整只手臂如一墩钢柱。撞在颜忘仇侧脸上,颜忘仇面容被打的扭曲,鲜血未出,人就已经侧飞了出去。
再从地上艰难爬起身,颜忘仇已经身形恍惚,摇摇晃晃勉强站了起来。那兽汉已然站在乐自己的面前,颜忘仇双眼模糊不清,见不得兽汉的狰狞,只知道那双凶红的兽眼,正死死注视着自己,如同野兽注视着自己的食物一般。
兽汉抬起拳头,急速垂下。这一拳定是可以要了对方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闪过,撞在了颜忘仇身上,将其推了出去。
随之,兽汉巨手捶击在那灰影身上,灰影登时摔落在地上,再无动静。
兽汉见此,莫名大怒,抬起双手,胡乱往地上乱捶一通,一时间血肉横飞,地上的人,被锤的不成人形,模样极为惨烈。
剑冷云站在厅门口,失声叫道:“末堂主……”叫完声,就扭头不愿再看下去。
颜忘仇双眼空洞无神,耳鸣不断。一个恍惚,双膝跪在了地上。发丝凌乱不堪,面容凄惨。
【你比我小,必须叫我一声颜大哥!怎么?你不愿意?……】
“……”
【末弟!那群流氓还禁不住我一拳呢!!你不信?!……】
“……”
【哇,我们现在一拳打遍天下了……】
“…………”
【嘘~~我爹爹还不知道,千万告诉他……】
“……”
【大木头……】
【你小子又揭穿我!!……】
“……”
【从今往后,咱们兄弟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颜忘仇六神无主,只是口中碎碎念着几字,“有……难……同当……”
“有难同当……”颜忘仇本能驱使着站起身,用尽最后一股力气,冲向了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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