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姑娘自己打罐子,什么理由让人家赔啊!”擎天杨忍不住笑了两声。
“你过来帮我!我还不会泛水。你不怕我掉泉里啊!”柳燕的声音里故意夹进去哀求的语气。
“我真的很忙,哪有时间提水啊!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悟。”擎天杨仍埋头批改作业。
柳燕知道擎天杨不会过来,就把水泼在菜园上,又提了满满的两罐子水,抄起钩担,甩着大辫子将满满的泉水挑到擎天杨办公、宿舍兼用的草棚。
“哎!你怎么将水挑我这里啊!”擎天杨抬起头。
“不是你说—你—忙—‘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悟’,所以水给你挑来了。”柳燕先是羞涩地低着头,再微笑着望着擎天杨,最后将罐子里的水倒进了水缸。
“人家门口要植树了。”她红着脸说。
“植树就植树吧。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擎天杨故作不懂的样子,说。
“这你也不懂啊!男家的厨房,女家的大门口,都要植!”柳燕见擎天杨还是不懂,就干脆直说了,“人家订婚了!”
“是好事啊!应该祝福啊!”擎天杨非常高兴地说。
“你不想?”
“关我什么事啊!”
“你不急,可城里的那个—急?!”
“我看,你也盼着大门口植树吧。”擎天杨开起玩笑。
柳燕站在擎天杨的桌子前,开始像河面上的莲亭亭玉立,接着像河边的柳树温柔地伏在桌子上,再谈植树的事,恐怕树还没有植到门口,她已经就是擎天杨的人了!趁擎天杨还不想接纳她,赶快转移话题吧。她说:“挑了满缸的水,怎么谢我啊?”
“你自愿的!你跟我读书还让我谢你?”
“过去给地主干活还管饭呢。你比地主还狠!”柳燕夺下了他的手机,“你又搜那些干什么,没用!”
“你怎么关了?那可是我刚刚搜寻到的黑板和台子。”
“黑板?台子?”
“每个学生一张小黑板,用来写字的;台子,是学生的桌子。”
“我想办法。我又不是故意的。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啊!”
擎天杨一想她连个字不识怎么懂得关手机呢?何况这是一部微型量子计算机,也就原谅了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动我的什么都可以,就不要动我的手机,也不要问。动不好,连个柳泉镇都消失了。”
柳燕也高兴起来,问:“行!有什么难事对我说,我可以帮你。”
“现在一是生源,二是连一套桌凳没有,还有小黑板……困难多的是,但都需要我一个人一一克服。”
柳燕看他小小的年纪满脸的愁云,心疼地说:“不是还有我吗?我们是两个人。”
“你一个村姑能帮我什么?”
“桌凳,可以让学生自家带啊!”柳燕说。
擎天杨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想过,但是我们这儿太穷,家里就一张吃饭的桌子,很多大人都蹲着吃饭。本来孩子们不想来,要让他们带桌凳来读书,更是问题了。”
“桌凳先等等,生源和小黑板我来想办法。”柳燕见他还是不相信就说,“你要有诚意啊!”
“怎么算诚意?”
“亲,亲……”柳燕红着脸,见擎天杨已是满额大汗里,急忙改口说,“亲自做饭给我美一顿。”
“好!我去给你准备好吃的,但你要帮我把学生拉过来。”擎天杨终于放下了手机,去准备饭菜答谢撒娇而又泼皮的姑娘。
转眼到了初秋,杨树泉的教室仍没有着落,学生还是骡背小学那几个学生。柳燕急了,天天甩着长辫子到处拉学生。村头巷口,留下她美丽的影子,各家各户留下她甜蜜的劝告:“跟擎天杨读书吧。你们赶上好时候,人家一分钱不要!”
“这样的好事,你去啦?”到谁家谁都这样说她。
“人家嫌我大了!”她总是这样回答。
“到底嫌你大,还是嫌你小啊?”人们又问。
“也许因为我是女的吧。”她淡淡地说。
“女的?当然不要啦!”“擎天杨招学生又不是招媳妇。”人们七嘴八舌把她说的脸蛋绯红地跑开了。
那长长的油亮的辫子在她腰身上左右摆动,那姿态很迷人。起初想上学的男孩子跟在她的后面,到后来连一些姑娘们也起哄要到杨树泉识字了。
开学的第一天,在柳燕等姑娘们的宣传鼓动下,来了20名学生。学生不多,但年龄悬殊太大,擎天杨将他们编到不同的年级:柳海涛15岁,等5名学生编入五年级;夜兆麟13岁,等5名同学编入三年级;8-10岁的,10名都编入一年级。20名学生三个年级,都编在同一班里。
擎天杨任校长,总务主任,主代数学;夜兆龙任班主任,教导主任,主代语文。三圣公祠不能进去,就暂时把黑板挂在望天杨上上课。
擎天杨开了第一节课,在这块黑板上,让中高年级的孩子们认识了“大浴河”和“望天杨”的由来;让低年级的孩子们知道了“大”、“小”的读法、写法。
擎天杨去和夜兆龙交接,柳燕带着十七八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来到了望天杨下,其实她们早就到了,躲在不远的一棵老杨树后听课,姑娘们都羞于见老师,鼓动着柳燕挑头去问。
擎天杨一走,柳燕被姑娘们簇拥着到了同学们的前面,抬头望着望天杨,自言自语:“不错啊!望天杨下比在河边强多了,望天杨罩着,不冷不热的,秋风吹到脸上痒痒的,是比‘骡背小学’强啊!”
同学们一个个放下烧成木炭的小棍棍,呆呆地听她讲:“可是下起雨来,你们一个个还不成了落汤鸡啊!要是冬天,北风呼呼的,大雪飘飘的,你们还不冻死?”
“我们挨淋受冻,想!你想?杨老师不要你!”柳海涛突然站起来。
“不要我?我和你们这一群毛孩子读书啊!”
“柳燕姐!我知道你想读书。要不我跟老师说说。”夜兆麟说。
柳燕装作不理的样子,看着大树附近的三圣公祠,说:“你们杨老师就知道教书,这房子的锁都开不了。”
“姐!这房子,不是杨老师不愿开,而是他父亲死活不让。”
“柳燕姐!”夜兆麟说,“你给我们想想办法进这祠里。杨老师一高兴,准要你!”
“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柳燕用手触摸着黑板,将手上的石灰要抹在夜兆麟的脸上,被柳海涛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