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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好一阵子,董立霞的意识突然回到眼前,见冯淑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脸又重新回到冷漠,有些烦躁地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提它干啥,闹心!漂亮能值几个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冯淑媛起身把洗好的衣服端进洗手间,她一遍遍清洗。

董立霞跑进来看看,不客气地说:“你这干活太磨叽,瞧这水表刷刷走,都让人心疼,那是钱啊!”

冯淑媛一听,立刻将洗好的衣服床单拧干,端出去晒在阳台上,回到房间对董立霞说:“阿姨,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要不以后洗大件东西,我到平房外面的水管那儿去洗。”

董立霞本来是想故意挑刺,可是冯淑媛对她的刁难不愠不怒,让她十分吃惊,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好的涵养。再偷窥一眼这丫头,长得脸蛋饱满,眉目清秀耐看,性格温和脾气又好,难怪童川迷上她了。唉,要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东东能找着这么知情达理的姑娘就好喽,她轻轻叹口气。

童志鹏住院后,医生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意外地查出他竟然患上了糖尿病,心肺功能严重衰退。主治大夫叮嘱他要严格控制饮食,主食少量,副食也要适量。

“爸,您感觉好些了吗?”冯淑媛去医院探望童志鹏,脱口叫了一声爸。

童川和童志鹏大吃一惊。

童志鹏激动地答应道:“哎!哎!好闺女,我好多了。”他的眼里竟然含着泪花。

“爸,真对不起,本来应该早点儿来看望您的,可是童川一直觉得时机不成熟,怕您相不中我,所以,耽误到现在。”

童志鹏一听哈哈大笑,说:“他真这么说?美的他小子,我看你配他绰绰有余,他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好几年了,童志鹏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

走出病房,童川问起冯淑媛:“你怎么想起叫爸了?”

“我想让老人高兴高兴嘛,你没看见我叫一声爸,他的眼圈都红了,他喜欢我,对吗?”

“嗯,非常喜欢。”童川点点头。

冯淑媛细心地听了大夫对饮食的建议,然后去书店买了一本药膳书,又去买了一个小天平,下班回宿舍仔细翻看糖尿病人的食谱,每天用天平严格称食物,给童志鹏做饭。

东东负责跑腿送饭,冯淑媛有些担心,去市医院骑自行车需要一小时,中午来回就是两个钟头,时间紧,没有任何休息时间,他的身体能否吃消,东东说:“冯姐,没关系,厂子里现在就没活儿,工人上班打扑克,‘炸金花’干啥的都有,我跟主任打过招呼了,每天提前一小时下班去送饭,回来不耽误上班。”

尽管童志鹏一再让童川回去,但童川还是每天晚上在医院陪床,他的心里万分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孝,让父亲受了太多的委屈,他陪父亲做检查,去医院的草坪上散步,给父亲讲许多的故事和笑话。

一天,白雪跟小阳的母亲去医院探望童志鹏。

冯淑媛高兴地拉着白雪的手对童志鹏说:“爸,这是我的好朋友白雪,我们俩初中时在一个班,高中时又在一个班,考上大学还在一个班,您说巧吧?所以我们是最铁的朋友。”

“这是个难得的缘分啊,你婆婆跟川子他妈,过去也是这样的好朋友,当姑娘时,两人在一个村子种地,找对象时玉荣先找了我,又通过我给你婆婆介绍了大有,她们也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啊,只可惜,川子他妈和大有没福气,走得太早了。”

他这么一说,王海英想到早去的丈夫尚大有,也有点心酸。

冯淑媛急忙说:“爸,您这不是还有童川和我嘛,王阿姨有白雪,我们就是你们的亲姑娘,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白雪为王海英轻轻擦去眼角的泪。

“是啊,老童,我们是有福之人,走的人走了,就冲着这么好的孩子,我们也要硬硬朗朗地好好活着,你得把身体养得好好的,可不能辜负孩子的一片孝心,听白雪说,淑媛这孩子每天给你做饭都是用天平给你称着做的,你看这孩子心思多细微呀。”

童志鹏的眼圈又红了,说:“是啊,如果玉荣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在医院住了十天,童志鹏的病情和精神大为好转,他考虑到医院昂贵的费用和家里的经济情况,坚持要出院回家:“川子,我已经好了,在医院里每天就是打针吃药,这在咱们自己的卫生所也能行,何苦在这儿呆着,你们都在上班,每天这么来回跑,挺累的。”

“爸,先别急,等病情彻底稳定了,医生自然会让你出院的。”

“哎呀,大夫查房的时候我都问了,没啥大问题,就是叫我好好调养,回家不也一样调养嘛,这一晚上床铺费就是几十块,躺在这里就是白白浪费钱嘛,再这么呆着,反而把我急出病了。”

童川见父亲一再坚持,于是找到父亲的主治医生,征得同意,决定为父亲办理出院手续。

东东中午去医院送饭回到家,对正在阳台上晾晒被子的母亲说:“妈,爸明天就出院回来了,你这回可得有个好态度,大夫说他的病尤其是血压高,心情一定要好,不能生气。”

“我就这个样,嫌我态度不好,去找态度好的家去住呗。”董立霞没好气地说。

“你、你咋这么不讲理呢,你看爸住院这十天,我哥怕你身体吃不消,没有让你去医院陪一天床,都是他自己在医院守着,冯姐每天中午晚上来帮你做饭洗衣服做家务,省了你多少事啊,你还是见好就收吧,你要还是像以前那种态度,再跟爸吵架,我、我就离家出走。”东东吓唬他妈说。

“走,走,不想呆你就走,早看出来你这个狼崽子没心没肺的。”

“那我可真走了?”东东观察母亲的反应,见母亲不搭理他,就赌气大喊道:“不听算了,我走了!”

董立霞一听儿子真发火了,以为他真要走,猛地回头想喊他,却见儿子做出一副滑稽的样子冲着她做怪相,扑哧,她被儿子顽皮的样子逗笑了。

冯淑媛下班后匆匆赶到市区,到银行取了钱,去医药保健用品店买了一个颈椎枕头和一个血压计,然后去了医院。

童川已经给父亲办好了出院手续,两人提着东西,来到医院门口,冯淑媛坚持叫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童川打开门。

客厅里,董立霞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正在收拾一只刚宰过的鸡,地上汪着一摊血水,满地的鸡毛,一片凌乱。东东正在给鸡开膛破肚,见童志鹏回来,高兴地叫了一声:“爸回来了!”

董立霞表情淡淡地说:“回来了?”

“嗯。”

“去里屋倒着吧。”董立霞头也不抬,继续拾掇地上的鸡毛。

东东起身,赶紧接过童川手里的东西,几个人走进里间卧室。

冯淑媛扶童志鹏上床,给他脱鞋:“爸,这回到家里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孩子你也快坐,快坐,这些天把你也累坏了。”童志鹏心疼地看着冯淑媛。

“爸,我不累,都是给妈打个下手。”冯淑媛说着卷起衣袖,走出卧室,帮着拖地。

董立霞心里骂道:屁嘴挺甜的,还爸长爸短的。

“冯姐你快坐会儿,这点儿活我一会儿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

“没事没事。”冯淑媛帮着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停当,然后从包里拿出颈椎枕头,来到正在擦茶几的董立霞面前:“阿姨,童川一直担心你的颈椎病,这是他特地给你买的颈椎枕头,你也知道,他不善表白,你就收下吧,说明书在盒子里。”

里间卧室正在收拾包里东西的童川听到冯淑媛对董立霞说的话,一下子愣住了,起身想到外屋解释,被童志鹏拽住了衣角。童川心里一阵感动,他真的没想到冯淑媛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到。

董立霞接过枕头,左看右看,嘴里不经意地说:“尽瞎糟践钱,这要是一个枕头能把颈椎病治好了,那还要医院干啥?”

“您试试看,保健品店的经理说用过的人都说有一定的效果。”

“妈,我哥一片孝心,你就试试嘛。”

“嗯,搁着吧,钱都花了,好不好使也不能撂了。”董立霞把枕头扔进卧室的床上。

冯淑媛见她收下,高兴地来到卧室,掏出血压计,对童志鹏说:“爸,这个血压计是我给您买的,医生说你血压不太稳定,有了血压计,平时在家随时能掌握情况,方便得很,这会儿,我就给你量量。”说着卷起童志鹏的衣袖,学着医院的大夫,给他量血压。

童志鹏感动得不知说啥好,慈爱地看着冯淑媛说:“你这个孩子呀,这太让你破费了。”

童川也说:“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冯淑媛说着看看表,听到队上的大喇叭响起,起身说:“爸,血压正常,你就放心吧,我该上班去了,童川,你干脆休息到明天再上班吧,我已经跟曾部长说了。”

“冯姐,是你买的鸡,晚上一定到家里来吃饭。妈,你不是说今晚全家吃个团圆饭嘛?”东东回头对母亲说。

董立霞“嗯”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炒几个菜,晚上在这儿吃吧。”

里屋童川说:“不用了,不用了,爸刚回来,你们早点儿吃完,让爸休息吧。”

冯淑媛对他使眼色说:“不行不行,你不是总夸阿姨的菜做得好吗?我早就馋了,今晚一定要大饱口福。”

童志鹏也说:“晚上就在这儿吃吧,人多热闹。”

童川不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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