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寒风凛冽
一个青年,四个下人模样的大汉出现在傍晚残阳的余辉中,似乎刚刚吃饱喝足的样子,脸上都泛着一层油油的亮光,正胡说乱侃着,不时爆发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常少爷,你看,是那个野小子!”一张大笑脸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削瘦的身影。
“真是那野小子!”这人嘿嘿笑了两声,“林恒,站住!”
那身影微颤一下,依旧低着头,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
“让我碰到了,你还走的掉吗?早就说过了,见你一次揍一次!”这人快步走向那身影。
那四人在他出声时就已奔出,此时已将那身影围在了中间。
“野小子,如果不是那个死老头,你还能活到今日吗?”一阵大笑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拳脚冲击躯体发出的沉闷声。
这是最后一次,必须要忍,不能动手,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要自己的性命,十年都这样过来了,还差今天吗?出了林家就会海阔天高。
“就是看你不顺眼,我知道你能忍,不会出手,所以狠狠揍,反正死不了!”又是几记猛踢。
“我不会放过你的!”几个沙哑的字夹杂在沉闷声中响起。
“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就不放过你!”拳脚上又多加了几分力气。
“林常,住手!”一声大喝在空中炸响,几人不由停下。
“林浩,别多管闲事,这里没你什么事。”林常冷冷道。
“林恒也是我们的兄弟,你太过分了!”林浩看了一眼林恒道。
“我喜欢,你管的着吗?”一丝戏谑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是吗?”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响起。
“这林云雪不好惹!”林常一挥手,“走!”
“你快回去休息吧!”林浩无奈叹息一声。
林恒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多谢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转身走了。
后院的小道上,枯枝败叶早铺了厚厚的一层。
一孤坟,坟前立一墓碑,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双亲之墓,四字右下角,五个小字:儿林恒亲立。
林恒在一座坟墓前久久站立,背影孱弱,身材消瘦,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但却站的挺立,执拗的没有丝毫的抖动。
寒风愈加肆虐。
他迈开步伐,踩着枯叶深一脚浅一脚向不远的小院走去。
小院敞开着,一扇木门早已破旧。
在门口往里望去,三间屋子紧挨着,光亮透过纱窗传递着丝丝温暖。
屋子门前,林恒顿了顿,见光亮忽明忽暗,似乎随时会熄灭,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阵寒风包着枯叶吹进屋里,光亮瞬时熄灭,林恒赶紧关上房门。
“哥,你回来了,这么大的风,还出去这么久!”
黑暗中传出一少女的声音,紧接着,一点亮光重新绽放开来。
“哥,我去厨房把饭菜端过来。”如亮光般温暖明亮的声音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陈旧的木椅上,林恒望着少女小心翼翼的开门关门,最后被黑暗淹没。突然一阵心口刺痛,一个妇道人闪现在脑海,妇道人脸挂满不屑,怨毒与残忍。
他双拳相握,眼中两点寒光一闪而没。
不一会,饭菜摆在了面前。
“哥,快吃饭吧!”饭菜的热气中,少女面靥如花。
望着眼前苍白消瘦的脸庞,他哽咽着:“哥不饿,你吃吧。”
“我和林叔早就吃过了,这份是你的。”少女恼怒的瞪了少年一眼,然后就低下头继续缝补衣服,昏暗的光圈中,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一双粗糙的手上下翻动,不一会一件衣服就缝补好了。
此时,她抬起头瞧见自己的大哥竟望着饭菜出神,昏暗中也看不清什么表情,顿时大为恼火:“快吃饭呀,就要凉了!”昏暗的亮光中少女秀眉倒竖,是真的生气了。
当下,他什么心思都一扫而空,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待放下碗筷,就瞧见妹妹抿嘴一笑,真如一朵白莲花盛开在了黑暗中。
窗外
寒风渐小,暗夜渐黑,待小院完全淹没在了如墨色般的夜中时,房中豆大的灯花越发显的明亮了。
“小莲,过两天,我们要离开林家了。”林恒轻轻的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负担。
“哥,你去那我就去那,还有林叔也一起去。”少女不以为意,只要跟着自己哥哥就行了。
“不过,走之前要去当面感谢林家主,要不是林家主,我们现在恐怕在流落街头了。”少女继续道:“每次我要去道谢,哥你都不让,真难理解。”
“好吧,走之前,你跟着我见林家主一面,道谢就不用了,好歹我也做了几年书童和杂工,也算抵过了。”林恒脸色复杂。
少女见大哥的倔脾气似乎又要上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门被敲响了,少女起身,欢快的打开门来,甜甜的叫了声:“林叔。”
此人年约六旬,身板高壮,不见老气,精神抖擞,双目有神。
“还没休息呀?”他慈爱的摸了摸少女的头。
“恩,我和大哥在聊天呢,哥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是不是真的呀?”少女挽住林叔胳膊,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一双大眼睛盯着一眨也不眨。
“是呀,恒儿前几天已经过了十六岁生日了,现在是个大人,该出去了。”林叔笑着拍拍少女手臂,看了林恒一眼,又道:“小莲,先去休息,我和你哥有事商量。”
少女乖乖的点点转身出去。
林恒和林叔走出房门,向右转,打开一间房门,这是林叔的屋子,屋里一张木榻,榻下一木箱,榻前放着桌椅,此外再无它物。
林叔拿着火折点上油灯,顿时,一豆大灯花就绽放开来。
林恒关上房门,两人坐下,会意的沉默起来,只有灯花一跳一跳的,仿若黑暗中的精灵。
“恒儿,这些年委屈你了。”林叔先开口。
一言胜似千言万语,林恒似乎被触动了某些隐含极深的记忆,双目一时之间竟空洞起来,接着变的茫然,然后是悲伤,愤怒,屈辱,接着又透出坚韧执着,最后开始平静起来。
“恒儿,离开这里,会是个好的开始。”林叔叹息一声。
林恒点点头。
“虽然你大伯这些年对你并不好,但也没有为难你。”林叔感慨着,又道:“当年你父亲与你大伯争夺家主之位,原本胜算极大,只是中途被人横插一脚,败于意外。”
“不知何因,你父亲竟出手要杀你大伯,这才身亡。你母亲悲痛,过得几日竟也逝去,留下六岁的你和年幼的小莲。”
“当年爹爹亲见父亲身忙,为何不出手阻拦,后又置我兄妹于如此地步,任人欺凌羞辱。”林恒心潮剧烈波动,不管如何,父母总因他而去,眼眶微红,声音嘶哑。
一句说完,缓缓心情,看了林叔一眼,迟疑道:“如若不是林叔你,我兄妹恐怕活不到今日吧。”
林叔望向黑暗处,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忆。
良久,才缓缓道:“当年与你父亲相遇,我三十,你父亲才十五,我被追杀,奄奄一息,幸得你父亲相救,随着来到炎黄国,进入林家,并且改头换面,改名林守忠。”
“一开始你爹爹并不接受我,见我一国外人,外貌异样,怕是一奸细,要报官,将我处置,还是你父亲以性命担保把我留了下来,如此情形,你爹爹也就默许了下来,不过还是要我立下毒誓,作出永不背叛林家的承诺。以我当时的印象,你爹爹并非冷漠薄情之人,至于他如此待你们兄妹,估计另有隐情。”
林恒冷笑着。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随你父亲,历经生死挫折,你父亲已是我另一半的生命。”林叔抬起头,望向窗外,似乎在缅怀着什么。
林恒听的心情激荡,但也听出了话中多有遗漏,此时见林叔已经沉浸在了似伤感似无奈似无憾的氛围中,也就没多加言语。
“你和小莲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无家无亲人无儿女,你和小莲就是我亲生的儿女。”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沙哑了。
林恒沉默着,这时也有些感动。
“至于你和你父母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小莲,你自己拿主意吧。”
“林叔,你是国外人,为何外貌与我们无异。”林恒点点头,低声问。
“这只是江湖中的小手段,你若要学,以后教你便是。”林叔愣了愣,随即神秘的笑了笑。
林恒大为意动,虽说只是林叔口的小手段,但对林恒来说,仍是神秘无比。
虽然是出于对兄妹安全的考虑,林叔没教授他们武艺,但是心中仍感内疚,出了林家,外面更是处处凶险。
于是下定了决心,林叔站起来,从榻底拿出一个木箱,打了开来,取出一粗布包,放到桌上,在昏暗的油灯光亮下,缓缓松开。
林恒蒙了,全神贯注看着,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定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窗外寒风似乎停了,但夜更黑了,沉沉的黑闷闷的压下来。
这时,如有人在屋外,定会感到窒息,难以呼吸。
灯花也不跳动了,静静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此时光芒中一本颇厚的书沉沉的躺在桌上,书籍古朴厚重,似乎压抑着什么,似乎隐含着什么。
一种开阔,无边无际的威压气势扩散开来,让人顿觉自身无限的渺小和脆弱。
林叔额头渗出汗珠,多年来,他一直不敢去看这书,就是这种气势让人惊恐和震撼。
光芒中看不清书籍的颜色,书面上的三个字微微泛着金光。
“大流典!”林恒的额头渗出汗珠,全身微微抖栗,这三字仿佛烙刻进了灵魂最深处,这样的感受让人兴奋又惶恐:“林叔,你这是什么书,怎么感觉如此怪异?”
“这是我几个好友从古墓中得到的,听说、似乎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典,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一直都不敢去看,似乎从心底对这本书就有一种畏惧。”林叔擦了擦汗珠,强自镇定下来道。
“那你为何要交给我?”林恒颇为不解。
“这样放着也是浪费,不如交给你,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不过,我感觉到这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林叔淡然道。
“嗯,那我就留着,明天再仔细看看。”林恒学着林叔缓慢而郑重的把书包了起来。
这时林叔打起呵欠,颇为疲惫,似乎不想多谈了,林恒告辞一声就出了房间回到自己屋里。
刚要休息,突得瞥见用粗布包着的宝典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吸引力,林恒就要忍不住打开来翻看,脑海突然涌现书籍散发出的气势,双手猛的就顿住。
“现在估计深夜了,还是明天再看吧!”林恒定定神,眼睛一闭,慢慢的睡过去了。
风停了,灯也熄灭了,夜静的可怕。
突然淡淡的金光从那包中散出来,渐渐的竟聚成一团,把林恒紧紧裹住,片刻后,金光又慢慢聚成一团回到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