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灵犀紧紧地握着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面青筋暴露,声音是前所未有地冰冷:“这就是祖母和父亲做的最后的决定吗?呵呵。”
慕容灵犀冷冷地笑着,清澈如泉水般的眸子仿佛结了冰,散发着冬日的严寒。
青黛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既是心疼又是心惊,自己终日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着,从原来的木讷寡言到如今的聪慧活波,都是她所熟悉的,此刻的慕容灵犀是陌生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慕容灵犀沉声问道。
“奴婢当时只听见老爷说了一句:罢了,我慕容家的嫡女做了七皇叔的侍妾也不算委屈。想来这件事只有老夫人和老爷知晓,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青黛努力地回想着偷听到的话,又将自己的分析讲出来。
“也是,如此作践自己的女儿,已是丢尽脸面的事情,若是还能大张旗鼓地去宣传,恐怕那脸皮比燕京城的城墙还要厚了吧?”慕容灵犀冷冷地说道。
青黛抬起头,眼睛已然红了,二小姐表面上看着性子温和,实际上也是倔强的人,有些事情除非是她自己愿意,否则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低头的。就是因为这样,老爷才会如此地不喜二小姐,总是说她的身上有着文人的迂腐气息,就和她死去的舅舅是一样一样的。
舒家是燕京有名的书香世家之一,祖上曾出过“一门三进士”,舒氏的祖父官拜翰林院学士,那也是舒家最为辉煌的时候,不过在建熙二十一年七月的时候,舒氏的祖父因牵扯进“会试行贿案”,被革了官职,这成为了舒家最大的污点,舒氏的祖父也因此在半年后抑郁而终。从此舒家一落千丈,生活一日不如一日。
慕容家与舒家结亲主要也是想要借舒家的力,哪知舒氏刚嫁入慕容家不到一年,舒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慕容家对此也颇有微辞。
慕容长山最看不惯的就是岳丈家明明已经都穷得没有下锅的米了,舒氏的父亲还坚持让自己的儿子去书院读书。
舒氏作为舒家的女儿,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娘家,这也是慕容长山和舒氏的矛盾所在,以慕容长山的意思就是让舒氏的弟弟,慕容灵犀的舅舅在慕容家的店铺里面做事,也算有了一技之长,能够养家糊口就算了;但是舒氏则认为舒家世代书香,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自己的弟弟就得继承舒家的传统,在读书上出人头地,这才是作为舒家子孙应该做的事情。
后来舒氏做主请了自己的弟弟来作为慕容远的启蒙老师,这也激化了慕容长山和舒氏的矛盾,那是慕容长山和舒氏的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后来舒氏的弟弟因在燕京城外的清河中意外溺水而亡,两人的关系才一点一点缓和。
慕容灵犀的气质和自家的舅舅有些相似,腹有诗书气自华,但这恰恰是慕容长山最讨厌的,所以这也是慕容长山不喜慕容灵犀的主要原因。
慕容灵犀打小就知道父亲对自己的不喜,她也不强求,自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不喜欢,那就离得远一点,免得碍眼,自己也落得舒服,不屑于刻意讨好逢迎。这样一来,父女俩的关系就更加不好了,除非必要,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见面交谈的。
“二小姐,要不您去找找大少爷,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不行,之前的流言蜚语已经够恶毒的了,不能将哥哥牵扯进来。”慕容灵犀一口拒绝了。
“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慕容灵犀淡然地挥挥手,自己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不能坐以待毙啊。
青黛担忧地看了一眼慕容灵犀,默默地退了下去。
果真是贪心不足啊,慕容家已经是燕京城的首富了,现在竟然为了能攀上七皇叔这个高枝,不惜将自己的女儿送人做妾,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发展壮大起来的慕容家族能屹立到何时呢?
要说追寻这件事情的源头,还是在七皇叔那里,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来亲自上门求娶,这才让祖母和父亲起了这样的心思。如果,七皇叔没有了这个念头,她就不用去做妾了。
对了,就是这样。
果真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稍一冷静下来就找到了问题的源头。
可是问题又来了,怎么才能打消七皇叔的这个念头呢?
找哥哥去做说客,说自己不想做妾,也不想嫁人,不行不行,这样会把哥哥牵扯进去,万一因此被七皇叔恼上,那可不得了。七皇叔肯定也不会接受这样的说法,这燕京城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嫁入王府呢。
慕容灵犀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听着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决定先睡觉,此时恐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
又一转念,玲珑居还有事情没解决呢,也不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自己可是想靠着这个做一番事业呢?
玲珑居?锦绣坊?
有主意了。
慕容灵犀将想法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可行,放心地睡着了。
慕容灵犀睡得香甜,在外间值夜的青黛则是毫无睡意,悬着的心诉说着此刻和以后的担忧。
翌日的清晨,神清气爽的主子和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奴婢面面相觑,慕容灵犀不厚道地乐了:“哈哈,青黛,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熊猫眼?”
青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眼茫然:“什么是熊猫眼?”
青黛本着不懂必问的好习惯,对于慕容灵犀偶尔蹦出来的听不明白的话语,都会追问一下。
而每当这个时候,慕容灵犀总是很泄气地垮下肩膀,再好笑的氛围都会烟消云散。
果不其然,自己的主子收起了笑容,青黛也识趣地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因着昨日答应了慕容长水,要为她设计独一无二的花样子,慕容灵犀一上午便窝在书房里面研究着花样子,涂改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设计出了满意的花样子。
慕容灵犀站起身,伸了伸胳膊,青黛已经很有眼力地蹿到慕容灵犀的背后,双手放在慕容灵犀的肩上,轻重有度地捏了起来。
“嗯,真舒服。”慕容灵犀小声地哼了出来,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青黛的按摩,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这时,绿云快步地走了进来,行了礼。恭敬地说道:“二小姐,玲珑居有人过来了,奴婢安排在了垂花门那边的花厅。”
慕容灵犀点点头,心知是事情有了眉目了。
便由青黛和绿云伺候着,换了一套月白色杭罗齐腰襦裙,戴上一支白玉兰簪,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
马掌柜和秦管事见到慕容灵犀忙站起身,行了礼。
慕容灵犀在主位上坐下,示意他二人也入座。
马掌柜率先开口:“二小姐,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绣房的孙五娘将花样子誊了下来,卖给了如意坊,后来被天上人间的周管事看中了,给七彩娘各做了一套。正好李大人被同僚请去喝花酒,当时由七彩娘中的橙娘和绿娘作陪,那衣裙样子别致精美,就连一向对此不太在意的李大人都印象深刻,所以回到家中见李夫人穿了同款的衣裙,便大发雷霆,认为李夫人竟然与天上人间的红牌穿同样的衣裙,说她是以色侍人,李夫人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这才找上门来的。”
慕容灵犀听到“以色侍人”的时候,差点笑出来,想到李夫人的样子,实在是和“色”还有一段差距的。
这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自己出去寻求刺激喝了花酒,见到自家的夫人与陪喝花酒的姑娘撞了衫,便怒不可遏,真是讽刺。慕容灵犀在心中鄙视着。
“二小姐,这孙五娘也是有苦衷的。”秦管事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他旁边的马掌柜连忙向他使眼色,偏偏秦管事如同没有看见一般。
“秦管事,这孙五娘再有苦衷,也不该拿绣房的花样子去换取自己所需的东西。哪怕是她要求提前支取工钱,只要是要求合理,我也会允许的,但是她这样做却是大忌,玲珑居定是不会用这样的人的。”慕容灵犀斩钉截铁地说道,将秦管事的话堵在了嘴里。
秦管事郑重地点了点头,并未有其他的表情。
秦管事本不想开这个口,但是这孙五娘在柳管事面前苦苦哀求,她又找到了秦管事,希望能在二小姐面前说句话,她是觉着这慕容家二小姐性子温和,没准儿求求情,兴许会网开一面的。秦管事倒是觉得二小姐并不像表面上这般,若是这般,又怎会出身慕容家族却又亲自打理这小小的店面呢?更不用说这店面是从七皇叔的手里赢来的,就凭这些,也不能光看表面便认定二小姐是温和好相与的人。
果不其然,这二小姐决断利落,心有乾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