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夫为老夫人请完了脉,捏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慕容老夫人的身体很好,无甚大碍,只是肝火旺盛,郁结于内,老夫这就为老夫人开个方子,只要五副药便好了,只是在这期间切忌心躁动怒,保持心平气和即可。”
这黄大夫在燕京城颇有名气,医术了得,医德高尚,他的回春堂,童叟无欺,甚至有那些穷苦人家的百姓,还会免了他们的诊金。所以,众人对黄大夫的话深信不疑,慕容远则陪着黄大夫去了外间写方子,内室的人终于将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面。
慕容远送了黄大夫出了门,派了身边的小厮跟着去了回春堂抓药,自己则返回了青松苑......
慕容远可以说是深藏不露的人,府内的一动一静都有人会向他及时地禀报,所以他才能审时度势地将赵管家派去了梧桐苑,早已经有小厮将梧桐苑尤姨娘触柱自尽的戏码报道了他的跟前,他不由得扶了扶额头,这尤姨娘可真是......现在这么好的时机可不能放弃,怎么也得把事情解决了,否则以后恐怕会家无宁日,父亲如此,母亲和妹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在青松苑的大门处刚巧碰见了桔梗带着已经梳洗干净的尤姨娘,慕容远微皱了一下眉头,桔梗利落地行了礼,慕容远便走在前面进了内室。
“将黄大夫送走了?”慕容长山见慕容远进了内室,抬头问道。
“是的,父亲,已经派人跟着去抓药了。”慕容远对自己的父亲诸多不满,但表面上仍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桔梗挑了帘子走了进来,轻声禀报:“老夫人,尤姨娘来了。”然后又走近老夫人,贴在老夫人的耳边将在梧桐苑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随即闭上了眼睛,等到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冷之色。
众人只隐约听见了说话声,并未听清楚桔梗说了什么,只见老夫人点了点头,桔梗便挑了帘子,尤姨娘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走了进来。
站在舒氏身侧的慕容灵犀则偷偷地观察着老夫人的神色,看见了老夫人眼神变化的全过程,众人也包括慕容灵犀在内,也察觉出定是尤姨娘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是老夫人不愿意看到的。
尤姨娘进了内室,很自觉地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眼含热泪,欲语还休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奴婢......”
老夫人摆摆手,轻咳了一下,慕容长水忙递了热茶过去,老夫人抿了一口,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但是明显含了一丝悲凉:“这件事情,我原本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没想到有人竟然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为了慕容世家的清誉,也为了咱们府的和睦,今日少不得要说一番了。
今日在场的都是慕容家的人,虽说远儿和灵犀是小辈,但是你们也还是知道的好,免得将来......事情的原委,你们心中有数就是。”
看老夫人说的如此凝重,慕容远和慕容灵犀的表情也越发地凝重了起来。
“你们想必是都已经听到了尤姨娘喊我的那声姑母,她没有喊错,我确实是她的嫡亲姑母。”
这件事大家似乎都知晓了,所以众人均神色未变。
“十七年前,我娘家大嫂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女,便是尤姨娘了,我便将她接到了府里,一来是因她年纪与长水相仿,有人陪伴,失去母亲的痛苦能减轻一点;二来是我大哥当年在余杭留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去了也没合适的人照顾;三来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在燕京城的话,选择也多一些。就这样我看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长水有的,她也有,可谁知......”老夫人面上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有些说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慕容长山和尤姨娘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慕容长水则是将头撇向了一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慕容长山喃喃地开口:“母亲,您别再说了......”
老夫人没有看慕容长山,淡淡地说道:“是不是时间太长了?你们都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行事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你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是我不能......
那日,长水跑来告诉我,说是......说是我的侄女百般不适,胸闷恶心,我当下便急了,连忙请了大夫进府,就这样事情露了馅,信任我的大哥将侄女托付于我,还未出阁的侄女竟然有了身孕,我恨不得当时昏死过去......”
慕容灵犀偷偷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慕容长山和尤姨娘窘迫地低着头,慕容长水看着自己细长白嫩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舒氏则是满脸震惊的样子,慕容远表情晦涩不明......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啊,怎样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该怎样让这个大夫闭紧了嘴?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要怎么向大哥交代?老爷那边该怎么办?他知道了会不会因此而轻视我?”老夫人的眼里水光闪现,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慕容灵犀有些心疼地看着老夫人露出青筋的拳头,不由自主地上前,握住了老夫人的手,饶是老夫人再强势,此刻的她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慕容灵犀实在是不忍心袖手旁观......
老夫人的手很凉,有些许的颤抖,她看到慕容灵犀的动作,有一丝惊讶,随即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地儿,示意慕容灵犀坐过来,慕容灵犀顺从地坐了下来,轻轻地握着老夫人的手。
“后来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将此事告诉了老爷,老爷第一时间给了那位大夫一笔重金,让他带着家人离开,永远不得再回燕京城。在我的追问下,我的侄女哭着说出了孩子的父亲,老爷勃然大怒,差点将......将......”即使老夫人不说,在场的众人也猜出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了,慕容灵犀有些纳闷,十七年前的话,那个孩子比哥哥还要大,难不成是送人了?还是没有留下来?
“......打得半死,随后就差人送信去了余杭,老爷同我商量,若是大哥同意,就将我的侄女留在府里,算是通房了,毕竟是我的侄女,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向我大哥交代。那时,长山和桐雨已经议亲了,若是这件事被舒家知道,也是非常不好的,可谁知我大哥并不同意,坚持让我把侄女送回去,说余下的事情由他解决,让我们不必插手了......
就这样,侄女被送往了余杭,燕京到余杭,一个多月的时间,侄女果真在路上小产了......”老夫人停了下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尤姨娘,众人的视线也都转到了尤姨娘的身上,她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肩膀在耸动,裙裾上面湿了一片......
“后来,我几次写信询问侄女的情况,大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好好在夫家伺候公婆、服侍丈夫、管教孩子,我知道大哥是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怕我在夫家为难,让人轻视。再后来,桐雨进了门,两人倒也琴瑟和鸣,第二年还生了远儿,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面。
直到有一天,桐雨找到了我,说是长山有些不对劲,总是后半夜悄悄溜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便派人跟着他,发现他竟然养了外室,我气恼至极,让他赶快将外室打发了,我们慕容家容不得这种事情。
长山跪在我的面前,死活就是不愿意,后来老爷气急,挨了打,才说出那外室竟是我的侄女,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孽债啊,可怜我那大哥......”老夫人不禁悲从中来,流下了浑浊的泪水,慕容长水忙拿了帕子擦干了眼泪,老夫人指着尤姨娘厉声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尤姨娘惊愕地抬起头,声音颤抖着:“不是十年前得了痨病去的吗?”
“呵呵,呵呵......”老夫人气极反笑。
“你的父亲原本将你安置在了余杭的庵堂里,让你潜心向佛,谁知你竟然自己偷偷联系长山,跑到燕京来与他......直到我写信给他,他才知道你竟私自跑到了燕京城,甘愿做了长山的外室......他......他......”老夫人捶胸顿足,恨恨地盯着尤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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