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某掌门与某无良老道这一脉相承的作风有些无语，不过看师傅那一脸淡然，仿佛在说“你去吧，有我顶着”。
见师傅表了态，我也不再在这个人选的事情上多费口舌。而是将精力，用在了讨论究竟怎么个比法才算公平上。
“那个…老毛啊。”我全然无数茅山一票人不善的面色，自顾自地拍了下毛方然的肩头。
他因为我答应下来而愈发灿烂的笑容一僵，不过随即便恢复正常。
“还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是这样的啊，你看你好歹比我要大上不少不是么？”
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毛方然此时再怎么想，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你比我大了这么多，那你和我一战，总归有些欺负人的意思吧？毕竟你可是茅山掌门，而我就我师门中一个普通弟子。”说着这句话，我脸不红气不喘，说话的同时完全无视了这个所谓师门中只有两个人的事实。
而毛方然看之前师傅表现的实力，也觉得我必然不是自称的什么山野散修，背后肯定有一个隐世大宗门，便没有从这个角度来反驳。
“要不你接我三招，全接下来就算你赢？”
“一招，俗话说得好高手过招，生死一瞬之间。毛兄难道要自称低手？”
“好，一招就一招。不过有一个条件。”
“毛兄但说无妨。”句句不离‘毛兄’二字，在谈条件的同时，这个便宜也算是占够了。毛一言此时的脸色，几乎可以用调色板来比较。
“玉佩不能用，要来就靠你的真本事来，不要仰仗这些外物。”
说到这个条件，我还是不禁回头看了眼师傅。
师傅依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稍微点了下头。与此同时，毛方然也再次开口：
“如果你坚持要用玉佩，那出于公平起见，我也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器。我茅山千年基业，几年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是有的。”
将玉佩摘下，交给师傅代为保管。看着毛方然，我举起之前师傅给的青钢剑，道：“毛兄也随便找个普普通通的兵器吧。”
毛方然也不客气，直接将之前那位老七的重剑拿在了手中。
见到这一幕，我不禁稍微放低了重心，心中的戒备又加了一分。
之前那个老七，一看就给人一种外家功夫相当了得，力气一定远超常人的感觉。可就算是这样，他仍是双手持剑。
可现在毛方然拿着剑，却是单手。
如同提着一根毫无重量的小木棍，毛方然右手很随意地将剑提在手中，剑尖下垂三十度，指着地面。
“得罪了。”
话音刚落，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足尖轻点，如离弦之箭朝我冲来。
手中拿着这么沉的一把剑，他身形却仍轻盈若风，速度如此之快却仅有衣袍被风吹动的烈烈响声。
重心放低，上半身稍微前倾，右手青钢剑指向左上方，右手斜穿过胸前，将手放在左臂稍往前一些的位置。心神瞬间进入状态，同时左手在右手小臂下抬起，朝着直指我胸口而来的剑尖一点……
一点火光在剑尖凭空出现，仅仅闪耀了一瞬，而后就被其后宽厚的剑身所撞碎。没有在剑上留下一点痕迹。
好在也不是全无成效，火光消散后，剑身周遭的空气扭曲也随之消失不见。
毛方然眼中原本的自信仿佛也随着这突然出现的火光一同消散，被瞬间浮现的惊愕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不过纵然如此，刺向我的剑，依然没有停下。
距离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毛方然来势突然一顿，右脚脚尖为轴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朝我冲来的速度顿时一降，右手姿势一变，随着这一转之势，剑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而纵然是如今，剑尖依然指着我，没有因为剑身摆放的变化而指向别处。
剑身突然凭空一颤，其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所撕裂，使得肉眼看上去的空间有些扭曲。就如同极热的天气下，眼前看出去一切都因为热空气而在扭曲一样。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惊愕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论如何也势必一击而下的坚定。
五米…四米…三米…
剑尖越来越近，其上蕴含的能量也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虽说带给我的危机感还远远比不上山田本一那个老妖精，却也不是以往那些恶鬼凶煞所能比拟。
此时，我不禁庆幸只有一招，若是以这样的攻势对我连续出手，恐怕我拼上小命也就挡得住三四剑。
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死，凝视着剑尖，做好了准备。
时间，仿佛都随着我精神的集中而放慢了脚步，剑尖的前进，从一米一米算变作了分米。
还有二十五分米左右……
双眼微微眯起，右手肌肉绷紧，露在外的手背上暴起几根青筋。
按照毛方然的速度和我的速度来看，我在剑尖距离我还有一米半的时候挥剑，能够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二十四分米…二十三…二十二…
这时，心中突生警兆。这种感觉与之前的威胁感不同，是一种直觉，一种对即将或者已经到来的危险的直觉。
下意识地，在剑尖仍有两米距离的时候，我右手毅然挥下…
“乒！”
青钢剑与桃木剑相交，剑尖与剑锋相碰，竟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时间的流速重新回到了正常，看着将将抵住的两把剑，心中暗暗庆幸。
果然，在我下意识挥剑的同时，毛方然的速度便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提。若是我真的在早已算好的一米半才迎击，那恐怕等到剑尖刺进我胸口之时，我的剑还在半空尚未挥下。
不过这还不算完，一种巨力带着滚烫的温度，以两把剑为媒介，如一波波巨浪朝我袭来。
此时，我不禁回想起了之前那一看就很奸诈的家伙，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就真的信了那个一看就很猥琐的家伙？
毛方然不算道法，这一身武艺，无论内功外功也都绝对远在那老七之上。与这力道甫一接触，我口中便是一甜，胸口猛然发闷。
体内所有能调动的能量同时调动，就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左手顶上已被压到胸前的青钢剑身。
纵是如此，剑身朝着我身体压来的势头却依旧难以阻挡。
口中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全身上下都传来如同快要散了架一般的剧痛。
“够了！”师傅的声音突然响起，前一个字时声音犹在背后不远处，第二个字响起时，声音已到了耳边。
压力顿时消失，我也不禁吐出了一大口仍冒着热气，温度高得惊人的“热血”。
“前辈贸然插手，是不是有些破坏规定了？”毛方然质问的声音传来。
“哼！”师傅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茅山已经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你瞒得过他，难道还想瞒得过我不成？”
眼前画面虽然有些发虚，但是我还是注意到了毛方然眼底的傲然顿时消失。
后心一热，一股暖流传进体内，如同清泉流过干裂的土地一般，在我的体内流转。顿时，全身的剧痛都轻了不少，伤势瞬间就有所好转。
“你刚才看似只出了一剑，其实已经出了两剑。”师傅冷漠的声音传进耳中，令我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注意力那么集中，我很肯定我不可能看错，毛方然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剑，而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还曾经挡下过一剑。
可是师傅这么说了，以他的眼力又不可能看错。
不过紧接着，师傅的分析就在耳边响起。
“你这两剑，第一剑在我徒弟以真火相抗时便已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你之前那看似毫无作用的一顿，其实是在出第二剑，我说的可对？”从始至终，师傅的语气都极其平淡，最后五个字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在陈述。
从毛方然的表情和眼神中，我已经看出了答案。
不过原本在他身后的毛逸平却突然上前两步，将他挡在了身后为他辩解道：“我师侄的功法比较奇怪，故此才有这种一波接一波，看上去力竭其实紧接着大多数力量仍未显露的效果。”
随着他的辩解，师傅的脸色愈发冰冷。
“既然如此，那边让我开开眼界也好。”说着，师傅以和我相差不大的动作，左手朝着毛逸平身后的毛方然点去。
耳边响起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你看好了，这是二昧真火，虽比不上三昧，也不是你那火可比。”
这声音仿佛直接在心中响起，这才来得及在他出指的这不到半秒时间里让我听完。
一朵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火光自师傅指前出现，朝着毛逸平毛方然两人飘去……
毛逸平眼中瞬间满是凝重与惊讶。他一把将毛方然朝后一推，自己双手在胸前连续变化了不下十数个印诀，口中还念念有词，满脸郑重。
一代茅山老祖，面对着看上去极其脆弱，仿佛会被随意一杯水浇灭的火光，竟如临大敌一般谨慎。
终于，他双手摆成一个说不出的诡异形状，掐出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印诀，朝着前方已经近在咫尺的火光一推。
火光就这么凭空消失，仿佛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没有任何声响光亮。令人不禁怀疑，它是不是真的被毛逸平这么一推带起的掌风所灭？
不过毛逸平此时粗重的喘息和灰白的面色，无不在说明着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而师傅，表情眼神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对这二昧真火会被毛逸平所破早有预料，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事。
毛逸平见师傅身形一晃，吓得他连退好几步，险些撞上刚被他自己往后推了一些的毛方然。
只见他脸色连续变了数次，仿佛是在做什么很艰难的决定。最终，他一咬牙，撩起最外层的道袍，从腰际摘下一个葫芦。
这葫芦，光是远远看着就可以感受到其上的勃勃生机，碧绿的色泽，如同最上等的美玉一般温润。
见师傅左手已经抬起，在身后众人劝阻的目光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拔下了葫芦的塞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