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的心提到了心眼上。
然而年珠儿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人叫住了她,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指着长欢的方向说了什么话,然后又转向了左边。
长欢心里疑惑,但马上对那群侍卫说道:“我是在看戏的时候和她失散的!我们去那里找找看!”说完,她拉着元方走向了年珠儿的反方向。卓乐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元方本来是被长欢拉着跑的,但长欢的脚力的确不怎么样。他叹了一口气,反过来拉着长欢。长欢脚下差点踉跄,便被他拖着走了。庙会上太多人,又有其他地方来的外族人,加上琳琅满目的货品,人走近之后,便很难被找到了。
所以,元方和长欢很快逃离了侍卫们追击的目光。
他们两人走街窜巷,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巷子之后停了下来,长欢已经累得不行了。
“你还行吧?”元方微喘着气问。
长欢摆摆手,“还好,以前被我娘追着跑,习惯了。”
“噗!”元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长欢瞪了他一样。
元方说道:“我原先还以为你……没想到你这么能骗人!”他伸手摘下她的面具,用手指头戳了她的脑门,“就跟小妖精一样!”
“你才是妖精呢!”长欢不客气地夺回自己的面具,摸了摸被戳痛的脑门,心里想着,雪山派都喜欢戳人脑袋的吗?想罢,她踮起脚尖,也伸手戳了一下元方的脑门,随后得意道,“你不也救了我许多次,这次算还给你了。”
元方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同门之谊,谁要你还了!”
“别扭什么!”长欢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年珠儿,便又道,“对了,刚才我看见珠儿了,她好像看到什么熟人了,我们回去瞧瞧。”
“回客栈吧!”元方想了想,“珠儿在雪山没熟人的,难道是我师父来了?”
他们两人绕着路又回到客栈,因为怕卓乐会在,两人还在门口查看了好久,没看到卓乐的人才进去。
元方猜得没错,果然是莲止下山了。他坐在元方的房间内,而年珠儿趴在桌子上抖着肩膀痛哭着。元方和长欢听到声音推门进去,长欢看着年珠儿问:“珠儿怎么了?”
年珠儿听到了长欢回来,从椅子上跳起扑向了长欢,“长欢……我爹、我爹他去……呜呜……我没爹了……”
年大叔死了!
长欢完全愣住了:不应该呀,她记得她十三岁时离开炎守城,年大叔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呢……
莲止解释了,就在他们来雪山后的第三天,年大叔不小心落水,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落水……长欢倒吸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重生,那珠儿也是因为落水而死的,难道,阎王爷非要要走一个人吗?
因为年珠儿的事情,莲止要带她回乡埋葬生父。元方和莲止说了卓乐追来的事情,莲止便让他和长欢先回到雪山找容端。当天晚上,长欢正安慰珠儿刚睡着,莲止便让她到他房里谈话。长欢觉得奇怪,他们两人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到了莲止房内,他正在喝着茶。他一身青衣,朴素得像竹子一样,又高不可攀。长欢近距离地看他时,才确定,他果然和师父容端有着很大的不同——至少容端不会带给她莫名的压力。
莲止问:“长欢,你还愿意回雪山吗?”
长欢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长欢不懂师伯在问什么。”
他继续说:“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的眼神,我们雪山派,注定是要在雪山待一辈子的。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只留在雪山上的。”
长欢终于抬起头看他,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收她为徒的。扪心自问,她刚开始的确是因为想要摆脱养母才打算拜师的。可是现在,她更想要在雪山上学本领,然后再回去认亲。无论哪一种,都会像莲止所说,她不会在雪山上长留。
她沉默了。
莲止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说着:“山上除了坏人,什么都没有。山下却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你真的舍得在山上待一辈子吗?”
长欢矛盾了一下,却最终摇头,“师伯,我的确可能不会一辈子都只待在雪山里。但是,我不贪恋繁华……”
“既然如此!”莲止打断了她的话,“那为何不早早离去,留在雪山又为了什么?”
长欢和他对视起来,最后却笑了一下。
这个笑让莲止全身都不舒服起来:那是一种嘲讽的笑。
长欢笑道:“师兄与我讲,雪山派一生都要待在雪山上,我相信,我师父做到了,可是,作为师伯你,做到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莲止有些怒了,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让情绪流露出来。
长欢理所当然地答道:“那为何,世上有高手莲止,却不见雪山掌门容端呢?师伯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求我来做?”
“放肆!”莲止终于怒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具震动,发出了哐当的声音,“有你这么和师伯说话的吗?”他说完之后,发现长欢后退了一下,他这才愣住,猛然想起他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女孩。
长欢的确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她知道莲止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她看见了桌上被莲止敲出的裂缝,还是忍不住后怕了一下。
莲止沉吟许久,最后冷冷地对长欢道:“你下去吧。”
长欢溜出了莲止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元方站在自己房门口,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她走过去,他问:“师父没对你怎么样吧?”
长欢摇头,“不会,他好着呢。”莲止又不是陆大娘,长欢自觉她还是幸运的。
元方忍不住摸了摸头,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师妹,总觉得这丫头看着虽然小,行事作风怎么跟……大人一样?
隔天一早,莲止便带着年珠儿回炎守城去,而长欢跟着元方又要回雪山。
重新站在雪山下,长欢叹了一声气,她身上还背着一大袋东西,这几天不间断的疲惫,让她此刻有心无力。
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元方终于忍不住问了:“师妹,你怎么了?”
长欢弱弱地说着:“昨天有谁跟我说什么同门之谊,今天也不见我背这么多东西。”说完,她假意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元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她手中抢过行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长欢偷笑了几下,踩着小步伐跑在他身侧。
“师兄,你长大之后会是什么人呢?”
“我?我会一直留在雪山的。”
“说谎,你四叔的身份……非富即贵,你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你怎么可能会一直留在雪山呢?”
“我必须留在雪山的……”
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当天晚上才回到山上。元方体力好,便将东西直接背到了容端家里。容端听所了年珠儿的事情,便将元方留了下来。
当晚,容端似乎有些高兴,弹了一整夜的琴。
长欢躺在床上回想着山下发生的一切,终于想明白为何这次要让他们下山去了。
元方说,繁华亦残忍。这大约就是此去的意图。可是在长欢眼里,相比从前,雪茫茫的天地是最自由的。
第二天起来,容端突然让长欢和元方去一趟冰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