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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魔咒

僻静的小山洞,婉转的鸟啼声。

舞枫静坐运功,助怀中女子快快醒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阿梅缓缓睁开双眸,瞳仁深处掠过一道闪烁即逝的摄人青灰色。她回眸扫向身后,瞳仁黑若地狱中的深渊,隐隐有一抹邪气。

“阿梅,你醒了!”舞枫不由微笑,深眸溢满欣悦。

幽暗的阴雾在漆黑的眼眸中飘荡。女子盘膝而坐,双掌握拳运起功来。舞枫轻舒了口气。她的目光有些不对,但看她在运功调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他信步走出山洞,却不料身后突然一声轰响,碎石乱飞!

身后,洞穴坍塌。白衣黑发的女子眸光深幽。她来到少年身前,骤然双掌齐出!

舞枫侧身灵巧地避开,身后的荒草呈现出一半冰封一半焦煳的奇异景象!

阿梅一言不发,又拂袖出拳,拳风凌厉,直逼少年眉心。

“阿梅,你怎么了?停下!你不认识我了吗?”舞枫大喊,一边闪避,又不愿出手伤及到她。

阿梅幽黑的双眸交替着青灰色的光芒,无情而机械,这个身体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刷!她拔出腰间几乎从不曾出手的长剑,一道银芒如电。剑若灵蛇、寒星飞卷,一朵朵诡异的剑花,光影破空、游移不定。

舞枫从不知她身怀如此高超剑术,一时间竟未看出这本应熟悉无比的鬼魅剑法的出处。

锋利的剑芒在少年胸口划出一道长长血痕,一个翻转又刺向他的喉头!

就在刺入的一瞬间,剑锋生生止住。舞枫两指紧夹住剑锋,在喉前一寸处。

阿梅一声低啸,执剑掌心迸出一道青色火焰。火焰蓬然腾起,沿着长剑急射而来,燃着了他的手指。

舞枫直立不动,面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冷汗滚落。灼烈的炙烤中,他缓缓弯起嘴角。“阿梅。”他轻唤,“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青灰色的瞳仁渐渐泛起淡淡波纹,封印的情感仿佛即将释放而出,然却固执地隐藏在那一片青灰的雾色中。长剑铮的一声掉落,青色火焰中,双手紧握,十指相扣!

阿梅身形晃了晃,晕倒在舞枫怀中。火焰渐褪,舞枫扯下衣角匆匆包扎了一下焚伤的右手,抱起女子飞快向银月山庄赶去。

婚礼在大堂中举行。

由于新郎新娘父母双双过世,堂上高坐的便是其师门丁震、莲语夫人与音袭、雷傲。

宾客众多,小孩子们探头探脑的要跑过去看新娘子,却遭到大人的一顿呵斥。

童男童女门将早开的鲜花洒在桌上、地上,洒在人们的发上,洒在早春微凉的空气中。

人来的很多很齐,只是有两个人不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远远地,爆竹声中,侍婢簇拥着新郎新娘缓缓而近。

花童们分发着喜糕,每一块都印着“云沐联姻,白头偕老”字样。

近了,在漫天抛洒的飞花中。

红罗掀舞。一身红装的新郎俊雅绝俗、高洁清朗。天庭饱满光洁,举手投足令人自惭形秽。新娘凤冠霞披,姿态婀娜妩媚、温婉柔和,定然是个绝色佳人。

宾客忘却了开口说话。

司仪来到堂上,正欲开口。

堂外广场中,蓦地多出三个人!

黑衣如泼墨。

逼仄的煞气迫得风声都为之一滞,空中飘舞的红雨凝定如死。

一道砭骨的阴寒如地狱深处吹刮而来的厉风,小孩子“哇”的一声吓得哭出来,哭声却刚发出便莫名的戛然而止。可怕的寂静,一股仿佛由人间转入幽冥的戾气,刹那蔓延了一天一地!

为首者,是个黑衣披发的高大男子。他脸罩乌玉面具,右耳垂荡着一束阴霾妖魅的墨色流苏。

隔着好几丈的距离,与一身喜服的云清霜对视。

“永夜。”俊雅清朗的男子平静无比地吐出这让所有人几欲窒息的两个字。

一阵清冽爽朗的大笑,高大男子径入堂内,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广场上,黑衣劲装乌巾蒙面的一男一女恭然静立等候。

云清霜手触腰际佩剑,并不急着拔出,反淡然一笑:“想不到宗主今日如此赏脸。”

高大男子长发在风中掀动,黑玉面具后一对夜色双瞳暗不见底。

“本座今日不想动手。”听声音,他非常年轻,嗓音清澈悦耳,“只不过要带走一个人!”

夜色双瞳闪耀出妖娆幽冶的光。

“谁?”云清霜按紧剑柄,低低问,神色却依旧从容。

“我兄弟。”永夜朗声而笑,“料到我会来,就急急忙忙躲起来了?”

“这儿没有宗主的兄弟。”云清霜语调沉缓,毫不为之所动,只是腰畔的祭月已半出鞘!

“既然不在,本座就拿了他师妹,退而求其次。”永夜淡淡说,双手自广袖中探出,身形一掠,便已将新娘点了穴拦腰抱在怀中。

“放下!”一声厉喝,云清霜终于拔剑!

但更先一步,大堂之外已响起交兵之声。

广场上,黑衣劲装的一男一女正与一个背着狐裘蒙面女子的红衣少年打得不可开交。

永夜扬手一掌,内劲之深,震得云清霜喷出一大口血来。而那边,红衣少年一声清啸,挡下二使的合力一击,直奔入堂内。

“放开她,我答应跟你走!”舞枫走向永夜,背影那么挺拔。

“我的好兄弟,你为何总是如此天真?”永夜轻笑着叹息,他黑得似乎能喷出浓烟的双眸直勾勾盯着昏迷不醒的狐裘少女,一瞬不瞬,“要我放了青凰,你和你背上的人都得随我走。”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舞枫声线极冷,若银芒划过星天。

“无关?你可知,她本就是我的人?”永夜眸中写满了怜悯,“我天真的二弟,你不会真以为,这个魔女爱的人是你?”

少年摇头,冰海般的眼底宛如插入了一把利剑,一点一点最后支离破碎:“你胡说,她,她怎么可能……”

永夜轻叹,妖冶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转:“她难道从未告诉过你,我是她爱了十三年的师兄?”

“我不信!”舞枫怒喝,一拳砸向永夜胸口!

永夜侧身避过。望着对方如发怒的困狮般失去了理智,雅不愿再做纠缠,足尖一点便欲施展轻功离开。

“我要杀了你!”少年疯了般大吼,一拳向他的面庞挥去。

永夜险险闪开,脸上面具,却被拳风震得粉碎,徐徐落在地上。

面具破碎,现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他很年轻,拥有令人嫉妒的五官。他薄红的双唇弯成一个最绝美的弧度:“你的功力,又变强了不少……可惜,仍不是我对手。我会在黄泉大殿,随时恭候你和她来换回青凰。言梦、尹魅,我们走!”

男子长发垂髫,笑容绝美到嚣张。他睥睨着飞身而去,恍如永夜的幽雾飘散在天际尽头。

一声轻嗽。

一条长长的血线从舞枫嘴角缓缓滚下。

他面色苍白,显然受了重伤。修长挺拔的身躯,像摇摇欲坠的竹枝。

“舞枫兄弟!”“枫儿!”“三师弟!”三声惊呼,云清霜、音袭、雷傲三人飞奔上前,想去扶重伤的少年。就在触及的一瞬间,舞枫肩头狐裘雪衣的少女倏然睁开了青灰如行尸走肉、深渊恶鬼的双眸!

那邪气……

三道青灰色火焰,将赶来的三人击飞!

“阿梅,别乱来!”舞枫低呼,回身握住狐裘少女双手。四目相对时,世界似乎都已经不存在。

随后赶来的武林侠士并不知发生了什么,音袭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抓住那妖女!”

“三师弟,放开她!”雷傲也大声唤道,不愿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受到牵连。

婚宴早已大乱。不会武功的客人们被护卫领向后门疏散。抢新娘子的居然是让所有人都没辙的大魔头永夜。永夜虽捉不着,捉到这邪异恐怖的妖女也是好的。她可是永夜的师妹!

只是,这一身狐裘,为何如此眼熟?

一道道血丝,宛如妖冶的伤痕,划过舞枫唇角,映入女子对视的眼眸中。众侠士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密。阿梅挣开一只手,轻轻抬起,拭去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双唇微微上扬,少年合上双眸,在她面前,终于不支倒下。

“啊——”阿梅仰天一声尖啸,在众人争抢着扑上来的一刹那,拥紧了倒下的少年。

铺天盖地的青色火焰自孤寂的少女背后腾然而起,似欲焚毁这污浊的世界!

无人敢上前。她拥住他冰凉的身躯,在冲天的火焰中,一步步沉沉出庄。

她走得很慢很慢。身后十丈处,是不甘的武林侠士。

众人均想,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况且还抱着一个身受重伤之人。只要一直跟着,就一定能寻到下手机会!捉了妖女,救回南楚太子,到时候,何愁扬名立万?

阿梅好像根本不知身后跟了老长一串人,她没有感情的眼眸却一直不肯从怀中人苍白清俊的面庞上移开。她伸手,视若珍宝地抚触着他面部的每一寸肌肤。她拥着他高大的身躯,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迷穴谷。

即便化身嗜血的罗刹,即便已经走火入魔,也不放下怀中易碎的爱情!

青芜的大地,湛远的天,宛如他的眼睛……

众人与她始终保持着十丈的距离,不敢越雷池一步。之前几个自恃武艺高超的江湖人刻意上前要去偷袭,结果引火烧身,到现在还呼痛不止。

有句话叫炉火纯青,因为青焰,是所有火焰中最灼热的。

阿梅钻入了一处山洞内。山洞四通八达,不一会儿她就消失了踪迹。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妖女这么聪明,居然引他们来到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大迷宫内!

一声叱咤,云清霜、音袭、雷傲策马赶来,众人忙让开一条道。

“千穴迷宫?大家五人一组,仔细搜!以啸声为信,尽力捉住那女子,带回舞枫兄弟!”

云清霜已换回一身月白锦袍,此刻正挥着手,有条不紊的下令。

盟主一至,众侠立即分组去搜。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云清霜,年纪轻轻便如此有魄力……

洞内,微光刺目。已是次日清晨。

舞枫睁开双眸,却发现胸口上靠着女子冰冷的面庞。

他偏过脸望向洞外,洞口直立着一身劲装的秦暗。

“她中了纯青邪毒,所以走火入魔。可以得救,不过,她一身功力会废掉大半。”秦暗头都未回,低声吩咐道,“除非去找她的师傅白楚,让她助阿梅一臂之力,方能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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